四重眠

212 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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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沉睡

杭司做了個夢。

夢里也是凜冬,她置身在一片白茫茫之中,雖然沒下雪,可天和地像是連成了一線,都被雪覆蓋。

她茫然不知所措,隱約前方有一個人在緩慢行走。她快步追上,卻始終追不上那個身影。

身穿黑色帶帽衛衣黑色沖鋒褲,腳踩黑色登山鞋,衣服上的帽兜是遮頭上的。四處都是白色雪影,就他一身黑色行走其中,顯得身影更加頎長清瘦。

她喊了一聲陸南深。

前方的男子停下了腳步,她心生歡喜快步上前。男子卻始終沒轉過身,她站在他身后,不知怎的心頭泛起異樣來,她又輕喚了一聲陸南深。

男子緩緩轉身過來。

四目相對的瞬間,她驀然心驚,“喬淵!”

杭司陡然睜眼。

眼前似乎還晃蕩著喬淵那雙眼睛,偏執、陰鷙,和深不可測,還有他嘴角微微揚起的笑,他說,阿司,你在找我嗎?

杭司的呼吸一陣緊過一陣,額上汗津津的,心臟不安地竄動。這一系列的反應在跟現實環境碰撞后漸漸消失。

周遭已沒了凜凜寒風,取而代之的是融融暖意。窗外是明艷的光亮,被窗紗過濾成柔和的模樣,室內溫暖得很。

她緩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們一行四人已經走出了那片林子,現如今已經安全。

床上躺著的是陸南深,穿著米色的家居服,臉色沒前兩天那么蒼白了,反倒顯得干凈清冽得很。杭司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剛剛竟是恍惚睡著了。

那晚在林中發生的事,直到現在杭司都歷歷在目。

受傷的陸南深被人面獸帶進了林子,年柏霄一路追了出去。她的腳骨傷了,但因為不清楚林子里到底是個什么情況,便在方笙的攙扶下強忍著疼循著痕跡找過去。

她因為受傷走得慢,所以找到那頭人面獸的時候一切都偃旗息鼓了。

人面獸死了。

四仰八叉地死了。

人面獸旁邊躺著陸南深,已經失去了知覺,渾身是血。年柏霄倒在距離陸南深數步之遙的樹下,她們找來的時候他正悠然轉醒,一聲咳嗽竟咳出了血,估計之前被人面獸擊那一下子挺重的。

還是年柏霄將陸南深背回了木屋,沒等進屋門,他們遠遠就瞧見有車燈閃過。四個人,傷了仨,還有力氣的就當屬方笙了。一下子反應過來,沖著車燈的方向大聲呼喊。

竟是陳葉洲和他同事們的車,一行駛入了木屋周邊。

經陳葉洲說,之前他跟著他們的車一直跟得很緊,那林子詭異,他也擔心會有離奇事件發生,結果越是擔心什么就來什么。

“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陳葉洲跟他們描述時特別強調了這句話。

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他看不見前車了。

最開始陳葉洲以為是林中雪霧大,遮擋了視線,他按了好幾聲喇叭,卻沒有前車的回應。他又試著利用衛星電話給他們聯系,然而無濟于事。后來他發現自己開始原地打轉了,不管怎么走,走多久,再一看還是在原地。

陳葉洲倒是跟另一路的同事聯系上了,同事的車很快趕來跟他匯合,又是在林子里一通好找,幾乎一晚上都沒停歇。

再后來雪就停了,林子里的雪霧漸漸散開,有微弱的光亮從天際泄出。陳葉洲他們又開始嘗試著往前行駛,只是這次令他們欣喜的是他們沒再回到原地,而是真正的一路前行了。

直到看見了木屋。

也知道看見了木屋前傷痕累累的四個人。

終究老天還是眷顧。

杭司多少次都在想,當時如果他們仍舊無法出去,陳葉洲他們始終沒趕到,他們,包括姜愈在內的這幾人將會面臨怎樣的下場?

那么深邃的林子,存在于詭異磁場當中,林間不可能只有那幾頭人面獸,或者說哪怕就只有人面獸,可誰又能保證只有四頭呢?結果其實可想而知,就是會被那片林子吞噬,至于吞噬的過程,其殘忍程度杭司覺得想象不到也罷了。

加上姜愈,五人之中陸南深傷得最重。人面獸的獠牙扎得傷口挺深,雖說沒傷到心臟,可也是失血過多,醫生說能一路撐到醫院也是命大了。

杭司的腳骨骨折,沒生命危險但需要靜養。年柏霄是典型的震傷,外力導致,進醫院后經過治療好轉些,不過現在說話說急了也會氣管疼。方笙嘆氣說,本來在表達上就詞不達意,現在好了,不用說了。

姜愈被人注射了藥劑,在去醫院途中才醒過來,做了全身檢查沒太大的事,除了營養不良和有些脫水,所以其他人都在治療,他在猛勁喝水吃東西,胳膊上吊著的是大包葡萄糖。

等姜愈知道全部事后沉默了。

這兩日姜愈沒事就來看陸南深,來了也不說話,就往陸南深床邊一坐,能待上個十分二十分鐘的,然后離開。

陸南深一直沒醒。

在醫院里住了兩天,傷口什么的倒是愈合得很好,也沒感染發炎,可他就是昏迷不醒。該檢查的都已經檢查了,醫生給出的結論是,他不算是昏迷,說是沉睡更確切。

誰能一睡睡好幾天不醒?

醫生說,排除器質性損傷外,那只能解釋他太累了,更多反射是在心理。

提到心理,那年柏霄就二話不說又去找了素葉。素葉前腳接到電話后腳就來了醫院,看了醫院所有的檢查后她得出的結論跟醫生一樣。

“可以強行喚醒。”素葉說了這么一句話。

當時年柏霄、杭司和方笙都在醫院,聞言這話后都倒吸了一口氣,還能強行喚醒呢?

“但危險性很大,尤其是他的情況。”素葉一個轉折。

年柏霄問她能有什么危險?

素葉盯著病床上的陸南深,好半天才說,“還是讓他自然醒吧,或許是最好的方式。”

自然醒能什么時候,不清楚。

素葉寬慰他們,“等他睡夠了自然就醒了。”

看似挺風輕云淡的處理方式,但總教杭司惶惶不安。

等素葉離開后,杭司跟他們商量,陸南深這事兒說大不大可說小也不小,是不是該跟他家里人聯系一下?

能直接聯系上的就是蔣璃。

蔣璃這陣子在滄陵又入山了,蔣小天接的電話,一聽這事兒趕忙說,“你們也是趕巧了,蔣爺剛從山里回來。”

蔣璃提前給了杭司一個電子鎖的密碼,拜托她和年柏霄先給陸南深辦理出院,既然傷口沒大礙了,那干脆就回家先養著。

回家,是蔣璃的家。

蔣璃說,“房子在市中心,方便你們出入,他大哥那套房子進出太不方便了。”

一句“你們”,囊括了不少人。

尤其是包括杭司在內。

蔣璃從滄陵飛過來沒用太長時間,進家門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陸南深的情況,嘆氣說,“沒事,他們老陸家總會發生些奇奇怪怪的事,小杭司,你慢慢習慣就好了。”

一句話說得杭司滿臉通紅的。

得知杭司腳骨受傷,蔣璃這下可算找到理由了,給了杭司三顆藥丸。說是藥丸卻是奇香無比,杭司知道蔣璃的本事,問她,“是吃了這三顆藥丸馬上就不瘸了嗎?”

逗笑蔣璃了。

都忍不住伸手掐了一下杭司的臉,逗她說,“可不?你都能飛上天了呢。”

這話一聽就沒正形。

杭司性子淡涼,跟人相處也屬于慢熱,雖說蔣璃之前送過她大禮,但面對蔣璃的熱情她還是不知道該怎么回應得好。

方笙更不用提了,她都沒跟蔣璃接觸過,只聽說過她的“英雄事跡”,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蔣璃的手,指骨漂亮白皙的,可惜缺了一只。

年柏霄是妥妥的E人,跟蔣璃說,“大嫂,杭司臉皮薄,她會相信的。”

杭司忍了。

這什么邏輯?暫且不說她臉皮到底是薄是厚,就單說這臉皮薄跟信不信這話有什么邏輯上的關系嗎?

蔣璃笑著解釋,“這三顆藥你每晚服下一顆,雖然不能健步如飛吧,但絕對能加速康復。”

杭司十分感謝。

蔣璃又去瞧年柏霄,似調侃,“呦,年小爺這是傷氣管了?說話聲都回到變音期了。”

年柏霄閉嘴不說話了。

“你乖,既然你同南深一樣叫我一聲大嫂,那大嫂怎么能不管你呢?更何況我跟你大嫂還是閨蜜。”蔣璃笑瞇瞇的。

說這話時蔣璃是站著,年柏霄是坐著的,他抬眼看蔣璃。蔣璃就抬手擼了擼他頭發,跟擼寵物狗似的,不緊不慢補上句,“更別提你大哥那么有錢,我顧好他弟,他日后不得對我感激涕零?”

年柏霄重重一嘆氣,果然啊,越有錢的人就越是思量長遠。

像是他多好,人窮志短的,救陸南深一命想的從來不是他的涌泉相報,他只盯住了陸南深的錢包。

蔣璃也給了年柏霄一樣東西,不是口服的,像是個小香包,叮囑他日夜戴身上,三天后扔掉就行。

之后,同杭司說了正事——

“小杭司,我還需要去處理點事,麻煩你這幾天就住在這好嗎?你的腳傷也需要休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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