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州大軍已經開始集結,明天便要啟程與軍隊會合,向邕州城進發。許不令吃完飯后,便開始收拾東西,玖玖則帶著大小寧在苗寨中轉了轉,看了看當地的風土人情,等這些忙活完,天色也黑了下來。
半山坡上的小院不大,顯然是住不下七個人,因為只是暫住一晚,玖玖在寨子里尋了棟高腳樓落腳。
翻山越嶺走了一個晚上,寧玉合也確實走累了,來到落腳的睡房后,便放下了隨身佩劍,打來熱水自己洗漱。
寧清夜關上了房門,來到屏風后面,褪去衣裙也跨入了木桶里。
瞧見師父認真洗白白的模樣,寧清夜稍微遲疑了下,詢問道:
“師父,你待會要去找許不令吧?”
話語還是一如既往地直截。
寧玉合臉色微紅,輕輕撩著水花澆在白團兒之間,瞄了瞄對面的徒弟:
“你去不去?”
寧清夜好久沒見許不令了,白天一大堆人在,她也沒機會和許不令獨處,心里是有點想念。不過跟著師父過去,估計又得趴在旁邊被舔干凈……
寧清夜臉皮薄,和許不令又沒成婚,雖說并不討厭那種奇怪感覺,還挺喜歡的,但終究是覺得有點古怪,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
寧玉合眉眼含笑,湊到跟前,柔聲道:
“那就一起去唄,反正大晚上沒事,他又不會真把你吃了。”
寧清夜抿了抿嘴:“算了,師父你去吧,我有點累了。”
“走啦走啦,讓令兒給你放松一下。”
不久后,房門無聲無息地打開。
身著白色睡裙的寧玉后走出房間,左右看了看,快步走向了許不令的房間。
寧清夜則收拾了下,穿著干凈裙子,好似只是晚上睡不著,隨便出來走走。
許不令住在隔壁的高腳樓內,房間里還亮著燈火,不過里面并沒有聲音。
師徒兩個穿過廊道,來到門前停下。寧玉合耳朵湊在門上聽了聽,里面沒動靜,便用手敲了下:
“令兒?”
許不令沒有回答,倒是鐘離玖玖略顯不滿的聲音傳了回來:
“臭道姑,大晚上不睡覺往這里跑作甚?快回去。”
寧清夜站在后面,發現鐘離玖玖在,頓時慫了幾分,轉身想離開。
只是來都來了,寧玉合可不想讓徒弟獨守空閨,拉住清夜的手腕,直接推開了房門:
“死婆娘,我過來怎么了?讓你吃個半月獨食,已經很給你面子了。”
說話間來到里屋,抬眼瞧去,幔帳放了下來,里面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寧清夜難掩頰上紅暈,想走又被師父拉著不放,只能磨磨蹭蹭地來到跟前。
寧玉合素手輕抬,挑起幔帳瞄了眼,本以為會看到鐘離玖玖不堪入目的羞人場景,不曾想幔帳里面,許不令老老實實的躺著,旁邊則是并排湊在一起的玖玖和楚楚。
鐘離玖玖眼神略顯挑釁地望著她,楚楚則是捂著臉,想要藏起來卻無處可藏。
寧玉合一愣,在楚楚面前她可是賢良淑德的好道長,半夜找男人被發現,臉色當即尷尬了些,疑惑道:
“楚楚,你怎么在這里?”
寧清夜本來沒敢看,聽見聲響才回頭瞄了眼,臉色頓時更紅了:
“楚楚?!我……我就過來轉轉,你們忙。”
鐘離楚楚被師父和相公夾在中間,想跑又跑不掉,只能悶聲道:
“師父把我拉來的,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許不令躺在枕頭上憋著笑,抬手拍了拍身側:
“都這么晚了,過來躺下吧,剛好和你們聊點事兒。”
寧玉合本來就是過來辦事兒的,什么大場面都見過,這點算什么,她抿了抿嘴,便乖乖地在床邊坐下了,踢掉了繡鞋。
寧清夜有點慌,她可還是黃花大閨女,哪里能湊這種熱鬧,轉身就想走。
只可惜已經上了師父的賊船,哪里跑得掉,剛剛轉身就被一把拉了回去,倒在了被褥上。
“呀——許不令,師父,你們做什么呀!”
“放心啦,許不令又不會真把你怎么樣,一起躺著聊聊天而已。”
“聊就聊,你們解裙子作甚?楚楚,你怎么也沒穿……”
數百里之外,邕州城。
十八寨的萬千柔情與溫馨,顯然和南越的都城沒有半點關系,隨著雁山關口一夜告破,整個邕州都陷入了混亂之中。
邕州和柳州接壤,正處于柳州的后面,邊軍不戰自潰,柳州知州更是臨陣倒戈換了陣營,邕州直接失去了最大的壁壘,只剩下柳州到邕州城幾百里的緩沖地帶,可以說是已經門戶大開了。
皇城之內,燈火通明,所有臣子都聚集在大殿上,商討著對策。往日還是有威望的二皇子陳炬,此時在椅子上坐立不安,一直看著站在前方的外公周勤。
安國公周勤,同樣處于不安的狀態。
周勤雖是江湖出身,但自幼讀書考取功名,和江湖基本上沒什么糾葛了,哪怕前些日子百蟲谷老巢被焚毀,心中也只是憤怒,沒有亂了分寸。但雁山關口的一夜告破,則是真正讓在朝堂上耕耘二十載的周勤有些慌了。
以前魏王的兵馬獨鎮南越,周勤不是將門出身,自然按照魏王兵員水平,估算大玥的整體戰力。
原本以周勤的分析,南越擁兵三十余萬,再加上大力征集壯丁,短時間可以爆出百萬之巨的‘虎狼之師’,即便難以和大玥抗衡,打個有來有回從而四分天下,應該沒問題。
可現實永遠和想象天差地別。實際上,魏王真正的精兵也就兩萬騎軍和少部分職業軍人,其他大部分都是府兵,和西涼軍、關中軍、遼西軍這些假想敵是北齊的精銳之師比起來,可謂天差地別。
低估了西涼軍的戰力也罷,也不是不能拿人數和南越的地勢去彌補,但南越最大的問題,是朝堂上心不齊,沒有一個在危難之際挽狂瀾于既倒的人。
周勤在朝堂上耕耘二十載,研究的都是如何排除異己、扶持陳炬上位,說到底都是在以權謀私,根本不可能站在國家的角度為南越考慮,也不知道怎么應對長驅直入的大玥勁旅。
而其他朝臣,在陳瑾瘋瘋癲癲沒有主心骨的情況下,也不敢隨意發號施令,只能看向目前代君主攝政的陳炬,希望這個未來的南越君主能做出什么可用的決策。哪怕是割讓柳州沿線向大玥乞降,或者把安國公周勤交出去拖延時間也行啊。
可二皇子陳炬,顯然不會把外公交出去,因為周勤沒了,他的君主之位必然也坐不穩,當下只能硬著頭皮,催促各地兵馬死守關口,擋住勢不可擋的西涼軍……
天色剛黑,山寨里已經安靜了下來。
半山坡上的小院內,陳思凝獨自靠在枕頭上,輾轉難眠,思索著近期的局勢。
明天一早就要出發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她會跟著敵國的兵馬,踏過自己國家的土地,直至打到從小長大的京城。
這種事兒說起來,怎么都有點賣國求榮的意味,可陳思凝也沒法左右當前局面,只能寄希望于那瓶藥真的能讓父王恢復清醒,然后許不令可以仁慈些,別拿起屠刀把陳氏殺得干干凈凈。
和許不令接觸這么久,陳思凝看得出許不令不是為了權勢什么都不管的冷血之人,可即便是給陳氏留了退路,她要面對的也不是一件皆大歡喜的事兒。
如果藥真都有用,便說明父王瘋瘋癲癲,乃至母后兄長的死,都和二哥陳炬脫不開關系。這種帝王家的惡心事,真正發生在自己身上,不是那么容易能接受的。
思來想去睡不著,陳思凝想去找許不令再聊聊這事兒。起身穿上裙子,剛把房門打開,便瞧見夜鶯坐在院子里。
夜鶯手里拿著一把零食,往空中拋起,逗著兩條嗷嗷待哺的小蛇;小麻雀在站在屋檐上,蔫兒吧唧地望著‘不暖鳥也不暖心’的小夜鶯。
瞧見陳思凝走出來,夜鶯轉過頭,好奇詢問:“陳姑娘,還沒睡呀?”
陳思凝知道夜鶯是許不令的貼身丫環,因為習武的底子不錯,她也挺喜歡夜鶯的,微笑了下:
“睡不著,你家公子去哪兒了?”
夜鶯眨了眨大眼睛,眼神稍顯古怪:
“公子在下面的寨子里,嗯……和幾個姐姐商量明天的行程呢。”
陳思凝點了點頭,覺得安排行程,她去參與一下好像也沒問題,便轉身走向了院門。
夜鶯表情一僵,想叫住陳思凝,卻又不知該怎么開口,只能望向屋檐上的小麻雀,讓它去報信。
小麻雀微微偏頭,理都懶得理。
于是乎……
陳思凝身輕如燕,片刻間便來到了山坡下的高腳樓上,半步宗師的過人聽力,隱約能聽見鐘離玖玖和寧玉合的小聲交談:
“合合,尾巴帶了沒有?”
“死婆娘,清夜在呢,別瞎說……”
“我又不是沒見過……”
陳思凝落在廊道里,眼神稍顯莫名,想了想,沒有直接敲門,轉而在窗口從縫隙間,往里面看了眼……
并排排的四個……
大白條……
這個許不令,竟然!
天啦!
陳思凝滿眼震驚,繼而臉色漲紅,暗暗呸了一口,轉身就想離開。
不曾想剛轉身,就差點撞進一個人懷里,把陳思凝嚇得摸向腰后彎刀。抬眼看去,卻見衣冠整潔的許不令,負手站在近前,正疑惑看著她:
“陳姑娘,你做什么?”
你怎么在外面?
陳思凝莫名其妙,回頭看了看房間,又看向面前好似剛過來的許不令,抬手指了指,憋了半天還是沒說出話來。
許不令面帶親和笑容,抬眼看了看:
“她們四個關系好,晚上睡一塊兒,你睡不著嘛?要不要進去?”
“我……算了……是我誤會了,公子早點休息。”
“誤會什么?”
“誤會……”
陳思凝表情古怪,瞄了許不令幾眼后,便悶著頭跑向了山坡上,走出幾步,還回頭看了眼。
許不令做出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微微擺手送別,轉身離開了高腳樓,走向隔壁的房舍。
陳思凝暗暗松了口氣,覺得自己想法有點邪惡,不該如此揣摩許不令的,回頭看了兩眼后,快步跑回了小院里……
昨天早上七點寫到現在才寫這么點,還得寫今天晚上的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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