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冬,當金菊最后一片花瓣落下,萬里江河日漸蕭索,提醒著所有人,又一年的冬天要到了。
樓船依舊停靠在湘江沿岸,船上的姑娘們,已經習慣了等待的日子,畢竟天下大事急不來,現在短暫的等待,是為了以后的天長地久。
祝滿枝沒了兩對師徒的陪伴,便靜下心來,在江邊垂釣排解無趣的日子。可也不知是怎么了,她什么亂七八糟的都釣得上來,就是釣不上來魚。連兩條乖狗狗都不陪著她了,因為王八啃不動,只剩下大白鵝還在腳下游來游去,無情地嘲諷著。
“唉……”
祝滿枝一聲輕嘆,無趣地踢著小裙子。
船上沒事兒,松玉芙也拿著魚竿坐在跟前,完全不會,只是陪著滿枝釣罷了,見祝滿枝嘆氣,她詢問道:
“怎么了滿枝?”
“釣不到魚。”
“釣上來王八也可以,挺好吃的。”
祝滿枝嘟了嘟嘴,更加沒勁兒了,好想找個能陪她嘮嗑的,可惜玉芙聽不懂她吹的牛,其他姐姐都不會武藝,也對江湖事不感興趣,只能等著小寧回來了,雖然小寧是個悶葫蘆,但至少會聽她瞎扯不是。
樓船的二層,蕭綺在書桌后面坐久了,腰有點酸,起身在屋里隨便走走。
陸紅鸞坐在軟塌上繡花,此時抬起眼簾,柔聲詢問:
“綺綺,令兒那邊有消息了?什么時候回來?”
蕭綺端起茶杯抿了口,含笑道:“快了。安國公周勤的老巢被屠干凈,已經亂了陣腳,正強行調兵往柳州奔襲,惹得南越群臣都有所不滿。等時機一到,西涼軍入關,長驅直入到了邕州城,事情就結束了。”
陸紅鸞不太了解天下大局,想了想:“光打下邕州城,就能平南越?”
蕭綺搖了搖頭:“南越太過松散,從福州到交趾郡,大大小小近百個勢力,只是尊陳氏為王,聽從陳氏的調令。即便滅了陳氏,我們過去,也沒法把所有勢力清剿干凈。打到邕州城,讓陳氏舉家歸順,肯答應王位不變,繼續代中原朝廷治理南疆即可。”
陸紅鸞皺了皺眉:“那要是不答應?”
“不答應換個姓陳的繼承大統就行了,等滅了東部四王和北齊,再回頭收拾也不遲,反正也不是什么大地方。”
陸紅鸞點了點頭,也沒有再細問。
蕭綺其實也挺想許不令的,畢竟和湘兒是雙胞胎,身體也相差不大,食髓知味后,哪里受得了獨守空閨的日子,恨不得現在就被許不令按在桌子上糟蹋。不過這些話,蕭綺肯定不會說出來,還瞄了陸紅鸞一眼:
“紅鸞,想許不令了?”
陸紅鸞倒也沒什么害羞的,點了點頭,又望向船樓的后方:
“想肯定想,但也習慣了,沒什么受不了的。就是崔皇后那邊,唉,看著可憐兮兮的。”
蕭綺從窗口看了眼后面的露臺,幽幽嘆了口氣,也不知該說什么。
浪濤拍打著船沿,樓船微微起伏。
微涼河風掃過露臺,放在躺椅旁的兩盆花依舊謝了,躺椅上也沒了那道看著云卷云舒的倩影。
“咳咳——”
輕微的咳嗽聲,從里屋傳來。
身著大紅長裙的蕭湘兒,臉上帶著幾分揪心,站在床榻旁邊,看著醫女認真號脈。
崔小婉額頭上搭著毛巾,身上蓋著兩床棉被,臉色有點發白,不過眉眼彎彎,神態沒什么不舒服,除開偶爾咳嗽兩聲,看起來和平時沒什么區別。
瞧見蕭湘兒咬著下唇,眼神滿是擔憂。崔小婉把頭上的毛巾取下來,脆聲道:
“母后,我沒事兒,你不用擔心。就是在外面乘涼睡著了,受了點風寒罷了,母后都快把我捂熟了。”
蕭湘兒哪里能不著急,前些天她在屋里忙活,趴在桌子上睡著了,也未曾注意。半夜醒來,才發現小婉也躺在露臺上睡著了,叫了半天才叫醒,當時把她嚇壞了,從那之后小婉就經常咳嗽。
醫女來仔細檢查過,說是受了風寒,也熬了藥,可這都好幾天了,還沒好利索。崔小婉在宮里,便嬌弱的風吹既到,走個路都擔心摔著,如今真生了病,萬一落下點病根,她這‘監護人婆婆’還不得后悔一輩子。
蕭湘兒在床榻邊坐下,杏眼微瞪,把毛巾重新放在崔小婉額頭上,如同長輩般訓道:
“你老實躺著,都咳嗽了還說沒事兒,晚上那么冷,我忘記叫你,你自己也不知道進來?都多大的姑娘了。”
崔小婉縮在被褥里,笑瞇瞇道:
“睡著了嘛,沒感覺到冷。”
“唉……”
蕭湘兒搖了搖頭,也不知該怎么說著名義上的兒媳婦。
醫女號了片刻脈,結果和上次一樣,含笑道:
“夫人,崔姑娘脈象穩定,就是體子有點虛,多補補心情放開心些,自然就好了。”
蕭湘兒也希望如此,讓醫女下去后,抬手端過來藥碗,拿起勺子吹了吹,送到崔小婉的嘴邊:
“快把藥喝了。”
崔小婉靠坐在床頭,抿了一小口,便蹙起了眉頭,想了想:
“好苦哇,要不我陪母后喝酒吧,喝醉了出一身汗,可能就好了。”
蕭湘兒眼神無奈,把勺子湊到薄唇邊:
“先喝藥,喝完了再陪你喝酒。”
崔小婉眨了眨眼睛,可能是覺得躲不過去,把藥碗端了過來,“噸噸噸——”一口悶了,然后吐著舌頭眼淚都出來了。
蕭湘兒連忙拿起蔗糖,塞進崔小婉嘴里:
“苦吧?讓你沒事坐外面吹風,以后不許了。要是許不令回來看的你這樣,非得說我沒照顧好你。”
“不會的母后,他可疼你了。”
崔小婉緩了片刻,看向了窗外的陰云,遲疑了下:
“對了,他什么時候回來呀?”
“聽姐姐說,還有幾天,把南越的事兒辦完,就回來了。怎么,想許不令了?”
“母后不也在想嘛。”
崔小婉縮進了被褥里面,握著蕭湘兒的手,甜甜笑了下。
蕭湘兒在船上也沒事兒,坐在床邊,又開始講起了以前許不令給她講的故事,雖然崔小婉都聽過了,但總比坐在一起無話可說的好。
只是崔小婉好像對聽過的故事興趣不大,聽了片刻,便閉上了雙眸,好似進入了夢鄉,握著的手也不知不覺松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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