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酒館出來后,三個人拐進了一條僻靜小巷。
鐘離楚楚緊緊跟在許不令后面,表情還有點鄭重:
“那個小二,好像真有問題,感覺有殺氣。我還以為你隨便找個解釋騙我。”
“我怎么會騙你。”
許不令回頭看了眼:“那小二武藝很高,我激了幾句,方才動了殺心,恐怕和二皇子陳炬關系密切。”
鐘離玖玖剛去打探消息回來,對方才的事兒自然不明所以,詢問道:
“方才怎么了?”
鐘離楚楚正想說說方才的事兒,忽然想起了什么,跑到了鐘離玖玖的身邊,眼神略顯惱火和委屈:
“師父,許不令剛從趁著盯梢的機會摸我,這事兒你管不管?”
許不令一個趔趄,張了張嘴,本想說“你和我傻媳婦告狀有啥用?”,可想想還是閉嘴一言不發。
鐘離玖玖以前盯梢的時候也被摸過,對楚楚的話自然深信不疑。這事兒她心里高興還來不及,但明面上還是得做做樣子。
鐘離玖玖做出驚怒模樣,詢問道:
“楚楚,他摸你哪兒了?”
鐘離楚楚瞪著眸子,反正說都說了,也沒太扭捏,抬手就在玖玖臀兒上捏了下:
“這兒。”
“哦……”
鐘離玖玖轉過身來,抬手在許不令肩膀上輕打了下:
“你怎么回事?欺負楚楚作甚?”
“事急從權,沒注意……”
許不令厚著臉皮解釋了句后,岔開話題詢問道:
“打聽到桂姨他們的下落沒有?”
鐘離玖玖見此自然也不多問,認真道:“方才去打聽了下,前些日子,確實有一批囚犯從柳州押過來,關在南郊的大獄,人數還挺多,聽說都是外面拉壯丁不服管教的人。如果桂姨他們被抓走,估計也在里面。”
許不令點了點頭:“方才瞧見了二皇子陳炬,護衛森嚴,貿然進去打草驚蛇很麻煩,只能找機會潛入進去。先去牢里看看,若是桂姨他們在,先把人救出來再說。”
寨子里的長輩安危未定,鐘離玖玖自然也是這個想法,當下便帶著許不令前往城東的大獄。
不過走出幾步,許不令又覺得不對,頓住腳步:
“桂姨他們只是引我到南越來的誘餌,對方既然知道我來了,必然會猜到我會繼續找桂姨他們的下落。大獄里面肯定有埋伏。”
鐘離玖玖腳步一頓,想了想:“確實如此。那怎么辦?”
“先去看看情況吧,隨機應變……”
同是貴妃街上,位于街道另一頭的安國公府。
早朝散去,安國公周勤卸去朝服,屏退左右,獨自回到書房。
書房內,三只黑鴉都回到了籠子里,待房門關上后,屏風后的陰暗處,走出了一道杵著藤杖的身影。
到了這里,身為‘南越七星’之一的司空稚,已經將身上的黑色斗篷卸了下來,露出身上灰色的黑色長袍。
袍子不算大,但穿在司空稚身上卻非常寬松,就好似一件袍子掛在了骨頭架子上,甚至能看到骨節的凸起。頭上頭發稀疏,只剩下幾根從后腦上耷拉下來,皮膚蠟黃密布褶皺,整個人看起來如風中殘燭,好似輕輕推一下,都有可能當場散架,與鶴發童顏的周勤完全是兩個極端。
司空稚和許不令同時從飛水嶺出發趕往京城,許不令跑的太快,早上便已經抵達,而司空稚則是剛剛趕到。
司空稚杵著藤木拐杖,在書桌前坐下,開口道:
“許不令身邊那個夜九娘,有點道行,在幽州唐家出現的鎖龍蠱,恐怕就出自于她之手。若非鎖龍蠱在,尋聲蠅不可能失手。如今許不令已經警覺,想要再下手,難比登天了。”
安國公周勤站在窗口,喂著三只黑鴉,平靜道:
“可曾走漏我等的消息?”
司空稚回想了下:“詹豹已經中了爛骨針,不可能和許不令說什么,當時只是以二皇子的名義,許以高官厚祿,讓他擾亂十八寨,知道的也不多。不過,我的身份肯定暴露了。”
“許不令不容小覷,可能會查到京城來。收到你消息的事后,我便已經讓人去放風聲,許不令只要到京城,便會得知人關在大獄,肯定會去看看。你再去布置一下,務必要控制住許不令。”
司空稚緩緩點頭,重新披上斗篷,悄然消失在書房內……
落日西斜,貴妃街上人來人往。
店小二坐在老酒館外,目不轉睛地看著對面府邸的大門,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到如今,已經整整看了二十年。
街上的鋪子關了開、開了關,曾經在街上放紙鳶稚童,變成了風華正茂的少年郎;而曾經巧笑嫣然的千金閨秀,有的嫁入王侯府邸,有的無聲消失在市井間,更有甚者,已經埋骨大地,化為了一捧黃土。
二十年來,貴妃街上的人不,知換了幾輪,唯一不變的,就是這家老酒館,和坐在門口發呆的店小二。
久而久之,街上的人都已經習慣了,只把小二當成一個市井底層的小嘍啰,沒有任何人會注意,哪怕是被小二看了整整二十年的人。
所有人都已經習慣了店小二的存在,甚至連酒館老掌柜,都不記得這個小二是什么時候招的,只知道老實巴交,二十年來從沒有晚起過一天,似乎把根都扎在了酒館里,以至于年邁的老掌柜,都動了把祖產傳給小二的心思。
畢竟這小二若是離了酒館,老掌柜都不知道他該怎么活。
日起日落,轉眼一天過去,又到了太陽落山之際。
和往日一樣,對面的府邸中,身著尋常士子袍的皇子陳炬,帶著隨從從里面走了出來,徑直來到了老酒館的門口。
店小二也只有在這個時間不走神,站起身來,很客氣地躬身抬手:
“喲公子來了,快請進,還是老規矩?”
“老規矩。”
陳炬臉色帶著幾分愁容,不過面對這個從小就認識的店小二,并沒有擺出帝王之家的架勢,反而很隨和,就如同對待老朋友一般。
身后的護衛,對此絲毫不奇怪。當年陳炬出生不久,周貴妃就病逝,君主陳瑾從那之后一蹶不振,心中太過思念,幾乎天天都會帶著小皇子,到這間酒館里坐著,一坐就是一整天。
當時皇子還小,自然不可能陪著陳瑾借酒消愁,便自己在酒館里到處跑,小二就在旁邊陪著玩,一直玩到皇子長大了些,搬出皇宮住進了對面的府邸。
對面的府邸原本是周貴妃剛入宮時,家里置辦的宅子。以前安國公住在那里,周貴妃時常會回娘家看看。
皇子陳炬住在這里后,可能是自幼養成了習慣,每天閑暇之余,都會到酒館來坐坐,可以說和小二交流的時間,比病榻上的陳瑾都要多。
陳炬在酒桌上坐下,店小二便端著剛溫好的酒走過來,含笑斟酒。瞧見陳炬臉上有點愁容,店小二開口道:
“公子好像有煩心事兒?可是政事太忙了?”
陳炬已經及冠,雖然沒有繼承君主之位,但君主陳瑾瘋瘋癲癲無法處理朝政,陳炬在外公周勤的輔佐下,已經和皇帝區別不大了。
聽聞小二言語,陳炬搖頭道:
“說了你也不懂,還是喝酒吧。”
“呵呵……”
店小二點了點頭,在酒桌旁邊坐下,想了想,聊起了些今天酒館的見聞:
“今天中午的時候,鋪子里來了個外地的蠻子,長得還算俊俏,卻是滿口胡言亂語,惹人煩得很。”
陳炬基本上每天都過來,在酒館里自然不會去想那些煩心事,聽店小二說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佐酒,也算是放松身心。此時還開了個玩笑:
“怎么?比我還俊俏?”
“那自然攆不上公子萬一。”
店小二連忙擺手:“那廝也就比相公館里的兔兒相公俊些,估計就是從里面出來的,就那德行,身邊還帶著兩個脾氣很好的姑娘……話說公子也二十出頭了,可曾有中意的姑娘?這傳宗接代可是大事兒……”
陳炬放下酒杯,略顯無奈:“宗人府天天催這個,你怎么也開始說起這個了?對了,我好像從記事起,就沒見你找過媳婦,都光棍幾十年了也不著急?若是找不到,我從府上物色個丫鬟,給你送過來如何?”
店小二擺了擺手:“公子說笑,一個人住習慣了,身邊多個人,反而不舒坦。”
“這不就得了,我也一樣。”
陳炬端起酒杯,和店小二碰了下。
兩人一壺酒尚未喝完,街道上響起了馬蹄聲。
陳炬看向窗外,一個護衛從街上跑了過來,躬身道:
“殿下,大獄那邊出事兒了,兩撥人在那里打了起來,其中好像有江湖上的悍匪司空稚……”
陳炬聽到這話,臉色微微一沉,掃了眼遠處的安國公府后,起身往外走去:
“還有一波人是誰?”
“禁衛軍封鎖了周邊,尚不清楚,看陣仗好像不是一般的厲害……”
店小二站起身送客,聽聞這短暫言語,眉頭也微不可覺地皺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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