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很兇

第十七章 安排差事

春末夏初,雨水最甚,從陳倉出發,到七百里外的拒陽城,連日陰雨,抵達時已經到了三月下旬。

東北方向,北齊大軍已近推到了六百里外的開封以北;秦地崇山峻嶺多關隘,黃河以南則一馬平川,齊軍戰略大方向,還是渡黃河入中原腹地,一時間威脅不到關中道。

而四王聯軍那邊,大軍依舊在朝著西北進發,為了防止朝廷直接反推過去,楚王已經在南陽、襄陽、荊州、岳陽、鄂州一線布下重兵把守,最前線的南陽,距離拒陽僅有五百里,算是雙方正面接觸的一線主戰場,也被稱作‘武關道’。

在春秋時期,秦楚之間彼此攻防數百年,這片區域便是必爭的險關要塞,有‘誰得誰活,誰失誰死’之稱;朝廷的大軍,只要出了武關,入了楚地的平原地帶,想殺到楚王所在鄂州幾乎無險可守;而四王聯軍只要從這里打進去了,幾天就能兵臨長安,戰略意義有多大可想而知。

拒陽城外的,平叛軍的大營駐扎在這里,十余萬人馬在此匯聚,又派往各處防線。

黃昏時分,大將軍關鴻業,身著亮金鎧甲,站在帥帳外,眺望拒陽城的后方,前不見頭后不見尾的西涼軍,從關中過來,逐漸匯入平叛軍的大營。

朝廷精兵都調去了北疆,此地駐扎的兵馬,都是抽調而來的府兵和民兵,和西涼軍比起來方方面面都有差距;如此強軍入陣,關鴻業心里自是多了幾分底氣,可瞧見飛馳而來了西涼諸將,他眼中又顯出些許愁色畢竟這些兵不是他關家的而是許家的。

雖然天子已經給關鴻業透了底——有東部四王在,只要許家敢不遵皇命那就往反的逼真逼反放開了打,大不了和許家一起死東部四王坐收漁翁之利,天下還是姓宋就死他一個宋暨而已。

可真把許不令惹**反了關鴻業肯定第一個被許不令拿來祭旗,能好好合作一起平叛,誰他娘想被拿來祭旗?

所以說,怎么把西涼軍的兵權要過來還是個頭疼的問題。

稍微等待了片刻十余騎飛馬進入軍營,為首白袍男子提著長槊,背后的肅王大旗已經說明了身份,道上兵甲連忙避讓,無人敢攔。

關鴻業收起了各種思緒昂首扶著劍柄站在營帳外,面色威嚴。

關鴻業是平叛軍主帥許不令只是過來協防的軍隊頭領,許不令比關鴻業低一級;在軍營之中主帥威信不容置疑,連天子的命令都可以‘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關鴻業自然不會跑去舔著臉迎接許不令。

許不令也沒有擺藩王世子的架子飛馬來到軍帳之前翻身下馬,先抬手行了個禮:

“關將軍!”

關鴻業四十余歲,身側長得頗為高大,帶兵多年,本身也是朝廷的名將之一,面色不喜不怒,看起來氣度不俗。面對許不令的行禮,關鴻業只是輕輕抬手:

“免禮,戰時緊急,許世子隨本將入帳吧。”

“諾。”

許不令帶著楊遵義、屠千楚進入帥帳。諾大帥帳之中,已經坐了數十位軍中將領。朝廷能打仗的老將,都在邊關和北齊死磕,能跑過來帶著府兵平叛的,多半是在軍中不上不下的武官,其中不少都是將門年輕子弟,有幾個還是許不令在國子監的同學。

許不令目不斜視,走到了帥帳前排坐下,楊遵義等人坐在左右。可能是西涼四路將軍的名聲太大,哪怕不言不語,也有幾分客大欺主的意味,軍帳中討論的聲音漸漸都停下了。

關鴻業對此并不在意,站在輿圖前,便講起了平叛軍推進路線,和各處布防。

沒有出乎許不令的推測,關鴻業直接把西涼軍放在了前鋒位置,出武關攻南陽,府兵、民兵為輔兵協助攻城清理戰場周邊;楊尊義和屠千楚都是戰功赫赫的老將,自是被指為了先鋒軍的主將,和關鴻業一起負責中軍推進;而到了許不令這里,就給來了句:

“……戰場之上不容出絲毫紕漏,許世子未曾帶過兵,貿然領軍后果難以預料,本將本不想讓許世子親身涉險;但圣上有言,許世子乃大將軍許烈之后,將門虎子,可先攜軍三千,在欒川縣駐守,只需稍加磨礪,日后定能獨當一面……”

屠千楚向來脾氣大,聽見這話頓時就火了。他們來之前就已經商量過,知道朝廷肯定會消減許不令的軍權,免得一軍兩主帥,關鴻業沒法隨心所欲用兵。可他們沒料到朝廷這一刀削的這么狠!

帶五萬西涼軍過來幫朝廷打仗,就給許不令三千兵去守欒川縣?

欒川縣在什么地方?距離南陽兩百多里的山溝溝里面,都到出武關道了,沒有任何戰略意義,帶三千人去哪兒守著,不就等同于說‘你帶三千兵,哪兒涼快哪兒歇著,仗我來打就行了。’

西涼軍只聽上級號令,屠千楚和楊尊義的上級只有許不令,許不令跑山溝溝里待著了,總不能兩百里外微操,到時候就只能聽官職大一級的關鴻業調遣,這是明目張膽的讓許不令放權。

關鴻業話語一出,屠千楚便拍了桌子:“開什么玩笑,小王爺帶五萬人千里迢迢跑來,你讓小王爺帶三千人去欒川縣打什么東西?……”

關鴻業今天只要退半步,以后平叛軍怎么打仗,就沒他事兒了,對此自然是怒目道:

“許世子未曾打過一場仗,身上無半點戰功,本將如何將五萬兵馬交在他手上?圣上的意思是讓許世子帶兵磨礪,從少到多逐步掌兵,古來名將皆是如此,連你屠千楚也是從這條路走過來的,難不成你覺得圣上的安排,虧待了許世子?”

這就明白的那皇權壓人了。

屠千楚還想說什么,許不令卻是抬了抬手:“都是一家人,何必爭來爭去。圣上如此安排,也是為了讓我多加磨礪,我許不令自會領命。不過……”

許不令抬起頭來,看向關鴻業:“帶兵打仗不是兒戲,西涼軍以騎軍為主,關中軍以步卒為主,擅‘以步制騎’,用兵之法截然不同。關將軍往日帶的都是關中軍,確定能把這五萬西涼軍用好?若是出了紕漏……”

關鴻業抬起頭來,眼神肅穆:“我關鴻業帶兵一輩子,如何用兵無需許世子指點,許世子守好欒川縣即可。”

許不令點了點頭:“沒開打之前,世事難料,我也不多費口舌。只希望關將軍能用兵如神、先知先覺,別拖了西涼軍的后腿;若是延誤了戰機,到時候不用我開口,恐怕太極殿的朝臣,都能用唾沫淹死關將軍。”

關鴻業聽見這話,心里略顯茫然。延誤戰機,多半是友軍破防馳遠不及,或者敵軍出現紕漏沒能抓住機會。他大權在握,整個戰場都在眼皮子底下,能延誤什么戰機?

“許世子放心,只要西涼軍服從軍令,本將不會出絲毫紕漏。”

許不令點頭輕笑,沒有再多說,起身便領著兵符,出了中軍營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