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時分,清徐縣。
距離國門寧武關僅百余里的小縣城,算不得繁華,大年初一,街上的鋪子大都關門回家過年了,街上只有零星小販推著小車,販賣糖果、玩具,后面跟著一大半小孩嘰嘰喳喳。
清徐縣是個小縣城,雖然地處南北要道之上,但地勢太開闊一馬平川,可以從縣城外繞過去,沒有戰略意義,邊軍只放了兩百人在這里站崗。
大年初一當兵的也想念老婆孩子熱炕頭,但畢竟是邊軍,軍容嚴整,和江南的草莓兵天壤之別。
之所以有差距,并非兵源素質差距太大,而是養兵理念不同。
自春秋亂世過后天下一統,中原王朝都是以武開國,無一例外都定都長安,以秦兵壓制天下諸侯。
秦兵之所以強,除開彪悍民風之外,更大的原因是‘軍功爵制’,斬一首爵一級,讓士兵可以憑借軍功換來爵位,改變自己的社會地位,肅王許烈之所以可以憑借屠戶的出身封王,也得益于這個制度。
在此之前,貴族階級‘世卿世祿’,將永遠是將,兵用于是兵,社會地位固化,永遠都是給地主打仗,而非自己。
戰場上砍一顆人頭,便能換來爵位、奴仆、田地、房舍、女人,誘惑力有多大可想而知,尚武的風氣,也是從那時候開始養成的。
后來經過各種變革,為了蓄養出世上最頂尖的精兵,朝廷又劃分大量田地,專門蓄養秦兵,所有軍伍家庭免稅賦徭役,靠其他富饒地域的稅賦來供養這些兵馬,戰士只管打仗即可。
現如今的各大將門,基本上都是世代軍功累積,一步步升上來的。士兵家中有田地,靠著戰時得到的奴仆、婦孺來耕作,男子可以專職訓練殺敵技巧,以求在搏殺中獲取更多賞賜,戰斗力自然大幅提升。
當然,朝廷也是有限制的,軍功爵位代降,每過一代人降一級,如果不打仗幾代人就和變成底層赤貧百姓。
大玥、北齊休戰六十年,沒有大戰,小規模沖突卻不斷,便是因為雙方都施行軍功爵制,不打仗當兵的自己都會想辦法挑事,許不令幼年經常打的小規模遭遇戰,便是邊軍輪換出去掙軍功產生的。
這種制度的好處毋庸置疑,關中軍和西涼軍都是這種法子養出來的,全是職業軍人,而非戰時打仗、閑事農耕的府兵,戰斗力高出一大截。
而這種制度的缺點,就是太燒銀子,西涼十二州不用給朝廷交歲賦,便是因為要養二十萬軍隊。而宋暨除開關中軍,還有遼西都護府的軍隊要養,每年從各地收上來的稅賦,大半都用在這里。
其他藩王,除開獨鎮南越的魏王是這么養兵,余者都是戰時當兵、閑時種地的府兵,戰斗力自然懸殊。
這也是為何七王對長安城唯命是從的原因,單純的打不過皇帝,連肅王都只能破關中軍,等遼西都護府和六王大軍殺過來,根本守不住。
冬天的太陽升到半空,許不令在祝滿枝的帶領下,來到了清徐縣城外的郊野。
松玉芙不會騎馬,但同齡姑娘都出去玩,總不能把她留在船上當望夫石,所以還是跟著了,坐在楚楚的馬上,抱著楚楚的腰,東看西看。
寧清夜的故鄉被朝廷搗毀,已經沒了故鄉,對滿枝的老家十分感興趣,一直走在滿枝身邊,聽著滿枝當導游耐心講解:
“看到那塊大石頭沒有,我以前經常和我爹坐在上面釣魚,別看我爹是劍圣,釣魚的手藝可差了,什么都能釣上來,就是釣不到魚……”
小河流淌而過,環繞樹林農舍,冬日郊野雖然沒有山清水秀,但平原地帶一馬平川的雪景,還是讓人心曠神怡。
許不令帶著夜鶯,走在最后面,穿著陸紅鸞新縫制的雪白衣袍,冷峻不凡,只看美景不看美人,顯然還處于賢者時間,沒從昨天的‘新年禮物’中緩過來。
說起昨晚上,許不令便有些一言難盡。
前天被三個如饑似渴的媳婦壓榨也罷,連緩都不讓他緩一下,昨晚上又給他‘過年’,舒坦歸舒坦,但要命也真要命。
都是自己親媳婦,總不能光顧著自己享受,自身體驗是其次,主要還是得把媳婦們伺候舒坦。
想把四個年齡正好,又比較保守的小婦人伺候開心,可是大活兒,從技術到口才一樣都不能少,還不能顧此失彼,做牛做馬、任勞任怨也罷,還給折騰的心力憔悴差點詞窮,這要是早上起來還能思**,那怕是色鬼投胎。
不過男人嘛,總得有點擔當,有時候獨自抗下所有,也是應該的,怨不得誰!
說起來,昨晚上雖然累了點,但明顯挺有意思。
蕭綺的‘綺綺最乖了’還在,那叫一個寧死不屈,暴露了,也做出大姐大的模樣,誰敢笑話就訓誰,說不出的好玩。
在旁邊看戲的陸姨,反應自不用說,開始是茫然不解,而后滿眼震驚,繼而羞憤窘迫,被寶寶拉著不準走,只能用手捂著眼睛。
捂著就捂著吧,又忍不住偷看,看了片刻后,便開始酸了。
畢竟親眼目睹自己最珍惜的寶貝疙瘩,被其他女人糟蹋,自己卻吃不著,那種感覺可不好受。
然后陸姨就開始了,跑過來不停的訓幾個姑娘沒輕沒重,語氣酸的不行,還給許不令端茶、擦汗什么的,心疼的不要不要的。
許不令如今想起來,也忍不住暗暗感嘆一句:還是姨好。
若是不陸姨昨天晚上拉著,他今天別說出門了,連爬起來估計都不容易。
沿路走走看看,一行人在祝滿枝的帶領下,來到了河畔的一片小桂花林外。
桂花林是祝六隱居的地方,景色很不錯,但田地已經荒廢了,小道上滿是雜草落葉,連路都看不清。
祝滿枝從馬上跳下來,喜滋滋的走在前面,帶著諸多姐妹來到桂花中,指著前面一間農家小院:
“這里就是劍圣故居,嗯……也沒啥可說的……”
許不令走到跟前,左右掃了眼,院子里都長草了,大門上著鎖,明顯很久沒人來,確實沒什么可看的。
鐘離楚楚眨了眨眼睛,顯然沒想到大老遠跑過來,就這么結束了。
松玉芙掃了幾眼,開口道:
“要不我們把這里收拾一下?”
祝滿枝雖然從小在這里長大,但心早就不在這里了,爹娘即便以后隱居,也肯定換個地方,不可能再回來。她滿眼懷念的左右看了幾眼,便擺了擺手道:
“不用收拾了,就這樣吧。帶你們去縣城吃全魚宴,我知道一家鋪子,比長安城龍吟閣的菜都好吃,在清徐縣開了幾十年了……”
寧清夜看了看天色:“今天大年初一,還有酒樓開門?”
“沒有,但你要看誰吃,當年那間鋪子,可是我罩著的,別說大年初一,就算半夜三更過去都會開門,這就叫排面……”
“切”
閑談之間,許不令跟著滿枝前往不遠處的縣城,很少陪著姑娘們出來散心,自然也不著急。
松玉芙不是江湖女子,和四個江湖小俠女共同語言不多,一直插不上話,許不令還不忘走在跟前,陪著聊些詩詞歌賦,免得松玉芙覺得無聊。
一行人來到清徐縣城門外,滿枝本想和守城的兵役打招呼,結果一眼掃過去,守城兵馬經過輪換,已經不認識了,當下又從懷里掏早就準備好的‘身份證’。
許不令并未大張旗鼓的以藩王世子身份滿地跑,正想用假身份低調進縣城,卻聽見城門外的班房里,傳來一聲:“誒!許……”的聲響。
許不令眉頭一皺,手放在腰間劍柄上,偏頭望向值班休息的木屋,卻見一個身著鎧甲的小兵站起身來,面帶驚訝和喜色,朝這邊張望。
小兵身側挺壯,手持一桿邊軍制式紅纓槍,看打扮當是這隊城門衛的伍長,長相頗為粗狂,神色舉止帶著些江湖氣,許不令回想了下,倒是不記得這么個人。
聽見這個‘許’字,幾個姑娘也警覺起來,蹙眉望向了伍長。
那伍長張了張嘴,好似想起了什么,連忙跑過過來,抬了抬手:
“閃開閃開,這是哥哥當年在江湖上認識的朋友,老四,你幫我頂著,待會督軍大人要是過來,你就說我撒尿去了,馬上就回來……”
伍長走路腿有些跛,可能往年受過舊傷,雖然不影響行動,但很明顯就能看出來。
許不令瞧見這個,倒是恍然大悟,想起來這小伍長是誰了。
去年推完寶寶后,去玉峰山敬仰,有個腦子不好使的江湖客被人利用,提著棍子跑過來想打他一頓,結果被打了個半死。
當時他遇上了江湖客留在山下小鎮的老娘,沒有滅口,不曾想在這里又給遇上了,記得叫‘雷公棍寇猛’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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