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小巷的院門外,許不令杵劍安靜等待。
祝滿枝有些緊張,對方是天字營都頭疼的悍匪,可不是尋常江湖雜魚。拉了拉許不令的袖子沒反應后,祝滿枝只得躲在了許不令的身后,等待著待會一劍封喉后跑去收尸撿裝備,畢竟‘傷春’可是名劍,老值錢了……
“誰?”
“鷹枝散人。”
簡短的對話響起,里面女賊的聲音輕靈透徹,聽起來就很漂亮的樣子。
祝滿枝眉頭一皺,抿了抿嘴,倒是有點擔心了。萬一這賊人是個大美人,許公子會不會心慈手軟……不會不會,許公子這么冷傲的人,豈會在乎女兒家的長相……
吱呀——
思索之間,院門打開了。
預想之中的刀光劍影并沒有出現,身前的擋箭牌依舊在風雪中紋絲不動。
祝滿枝略顯疑惑,手按腰刀,偷偷從許不令的胳膊之間偷瞄了一眼。
結果就看到一個貌美若仙的白衣女子,雙手扶著門框靜立在院門后,寒泉般的雙眸閃過幾絲不易察覺的笑意,臉上沒有半點殺氣,反而如同見到了好朋友。
祝滿枝心里咯噔一下,覺得有什么不對勁,急急忙忙探出頭來,瞪著那女賊。
寧清夜打量祝滿枝幾眼,又往望向了許不令,輕聲詢問:
“許公子,這位是?”
祝滿枝有些著急,急忙開口道:“大膽賊子,竟敢……哎喲”屁股又被劍鞘拍了下,祝滿枝連忙閉嘴,偷偷瞄了許不令一眼,囁嚅嘴唇,最終是輕輕“哼—”了一聲。
許不令混不在意,抬步走進院門,面帶輕笑:
“我的護衛,寧姑娘不用驚慌,自己人。”
祝滿枝聽見這話頓時不樂意了,她看出許不令和這刺客認識,說不定還是許不令請的人,其中的彎彎道道有所猜測猜,但肯定不好開口詢問。
不過她怎么說和許不令也算是小半個朋友,當護衛的事兒還沒開始了,怎么能把她當護衛……
祝滿枝眨了眨眼睛,打量寧清夜幾眼,小聲道:
“許公子,你們認識?”
許不令點了點頭:“認識。”便進了院子。
寧清夜自然沒有阻攔,轉身讓開了道路。
祝滿枝本想跟上,可抬眼瞧去,便看到了掛在屋檐下的雪白狐裘。她認得這是許不令的狐裘,放在市井間可是天價,而且怎么說也是貼身衣物,出現在女人的院子里……
祝滿枝小眉毛緊緊蹙了起來,看了看寧清夜的身段兒,也不知道想到那里去了,暗暗嘀咕了一句“狐媚子”,便按著腰刀扭頭就走了。
許不令剛剛進入院門,發覺祝滿枝沒進來,偏頭詢問:
“滿枝,你去那兒?”
“還有事,先走了!”
踏踏踏——
靴子踩過青石板路面,有點重,話語也比較不禮貌。
許不令皺了皺眉,倒也沒往心里去,隨手關上了院門……
夜色漸深。
寧清夜坐在小板凳上,把藥罐里的藥汁倒進小碗里,動作輕柔。
小院屋檐下,許不令站在他的雪域狐裘面前,上下打量幾眼,清洗皮草是門技術活,一不小心就毀了。他本以為寧清夜是水洗的,卻不曾想寧清夜十分的細心,也不知用什么方法把原本的一點污跡弄得干干凈凈。
寧清夜抬眼打量了下,似是察覺了許不令的意外,平淡道:“我雖在長青觀長大,但沒有出家,平日在山上習武,也會打些老虎豹子賣給小販……”
許不令恍然,回身走到小爐子對面坐下,輕笑道:“寧姑娘倒是真賢惠,誰若娶了你當夫人,日后可是有福了。”
寧清夜眨了眨眼睛,不是很喜歡和人說客套話,只得微微頷首一笑,岔開了話題:
“今天多謝公子出手相助……可惜沒殺掉張翔,‘萬人屠’名不虛傳,天下間能在他手上走三招的,恐怕不多了。”
許不令點了點頭:“沒錯,我即便沒中毒,三招也打不死他。”
話聽起來很像吹牛,寧清夜本想說‘你別信口開河’,可又不清楚許不令的真實身手,最終還是說起了正事兒:
“公子進案牘庫,可找到了解毒的法子?”
許不令搖頭略顯無奈:“一無所獲……也算是個好消息吧,至少目前看來不是朝廷下的手。不過鎖龍蠱的線索也就此斷了……”
寧清夜知曉鎖龍蠱的厲害,表情認真了幾分,輕輕蹙眉:
“那公子豈不是活不了幾天了?”
許不令滿臉黑線,確定寧清夜是用很認真的口氣在說這話后,才眨了眨眼:
“嗯……應該還能活一兩年吧……”
寧清夜雙眸中顯出幾分唏噓,沉默片刻:“我在江湖上認識的人不多,不過高人還是有幾個,不過我也不敢保證能問到鎖龍蠱的線索……”
“姑娘有心即可。”
許不令點頭輕笑,打量著寧清夜幾眼,見她氣色不太好,便湊到藥罐旁邊聞了聞:
“當歸、白芍、丹參……姑娘來月事了?”
寧清夜臉色一僵,差點把手中的藥碗直接潑過去。繞是再清冷的性子,也有點惱火羞憤,她拿起的身旁的配劍,眼神微冷:
“許公子,你不會說話就不要說話。”
許不令大仇得報心中暗爽,臉上卻很無辜:“關心姑娘罷了,不要這么大火氣,白天不小心撞了姑娘胸口一下……”
嚓——
長劍出鞘,寒光逼人。
寧清夜臉色漲紅,沒想到許不令那壺不開提那壺,她抬劍先是指著許不令,繼而又轉向了院門:
“你走!”
聲音微顫,語氣很冷。
許不令抬起手來,悻悻然起身,在那雙清冷的眸子注視下走向了院門,還不忘回頭提醒一句:
“記得多喝點熱水……好好好……我走。”
寧清夜持劍的手微微顫抖,也不知用了多大的抑制力,才沒在這鋼鐵直男身上戳幾個窟窿。
待到許不令的身影消失在院門處,寧清夜手中的長劍才放下來,盯著院門許久,確定許不令沒有再跑回來后,才小聲嘀咕了一句:
“登徒子……喝熱水有什么用……還小王爺……”
寧清夜重新坐回了小爐前,端起藥碗輕輕吹了下,沉默片刻,又看了院門一眼,眉宇間帶著幾分古怪意味。
或許是覺得這小王爺太耿直了些,連騙女孩子都不會,白長了一副漂亮臉蛋……
許不令走出小院后,左右看了下,祝滿枝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小巷中只剩下一匹大馬在晃晃悠悠的亂走。
許不令在巷子周圍轉了一圈兒,又在巷口等了一會兒,沒找到人后,便直接翻身上馬回到了魁壽街的王府。
夜色已深,王府燈火寂寂,八名護衛分了兩個去跟著寧清夜和祝滿枝,剩下的六人恪盡職守在王府周邊認真巡視。
老蕭杵著拐杖站在兩尊石獅子之間,如同門神般翹首以盼,見許不令回來,連忙上前嘿嘿笑道:
“小王爺,咋樣?”
許不令在府門外停下,把馬鞭扔給了護衛,搖了搖頭:“祝滿枝進案牘庫沒找到鎖龍蠱的線索,恐怕是游方術士瞎傳的。”
老蕭聽見這個,不禁一聲輕嘆:“那就麻煩了,連案牘庫都沒有,老蕭我實在想不出哪兒還能藏著鎖龍蠱的消息。”
許不令拿起酒壺灌了一口:“慢慢查吧,我身體健朗,只要不強行動氣,活個兩三年沒啥問題,天無絕人之路。”
老蕭摩挲著拐杖,稍微琢磨了下:“鎖龍蠱出自南越,王爺已經派了人出關去南越尋找,但那邊全是深山老林,至今也沒個消息……”
“別說這些沒用的了,又不是第一次失望而歸。”
“唉……”
老蕭點了點頭,便也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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