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重分裂

第兩千三百零六章:開局即終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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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千多年前,有一個名叫裘德·卡茲莫爾的年輕人,他為了報答芬恩侯爵的知遇之恩,加入了其麾下的衛士隊中,盡管天賦相對平庸,卻憑著一股子倔強與滿腔熱血在半年內升到了小隊長的位置,儼然已經達到了他這般天賦所能夠到的上限。

不僅如此,因為他性格隨和,處事公正,所以在衛士隊中的人緣非常好,再加上就連侯爵本人都對當年那個臟兮兮的小扒手有印象,在不少方面都偶有照拂,很多人都戲稱小裘德年紀輕輕就走上了人生巔峰,這輩子算是值了。

而他自己雖然在早年間對這一說法不置可否,但在一次巡邏時救下了某位兔族半獸人少女,并與其發展到談婚論嫁的關系后,裘德本人也覺得……自己這輩子好像值了。

不僅如此,怕不是因為在墜入愛河時順便破了童子身的關系,原本卡在中階巔峰足足三年的裘德竟然稀里糊涂地晉了個階,回過神來后已經成為擁有高階實力的劍術高手了,而他甚至能夠隱約感覺到,高階恐怕也不是自己的極限!

有一說一,就算放在絕大多數吟游故事中,這哥們兒的境遇也擔得起一個主角人設了,畢竟在中階巔峰卡了三年,談個戀愛后直接晉階高階這事兒就已經夠夸張了,要是再加上剛進高階就能看到史詩門檻這檔子事兒……嘖嘖,這么說吧,哪怕哥們兒再怎么純愛,擱故事里稍一潤色,就得被改編出十個八個紅顏知己出來,什么豐饒圣女、暗夜魔女、聰慧狐女、化形龍女啥的統統都得給安排上,然后再因為效忠的家族慘遭滅門被迫浪跡天涯,在機緣巧合下發現驚天陰謀,最終歷經艱險干掉了真實身份是聰慧狐女親爹的大反派——

嘿!一段至少值三枚銅幣的便宜佳話!

只可惜,故事中的美談終究只屬于故事,而現實中的裘德也并未過上那般如吟游故事的人生,其人生與上述那番胡說八道唯一的交匯點,就是‘效忠的家族慘遭滅門’這檔子事兒。

不僅如此,就算是滅門的事,也只是一場自導自演的戲罷了。

只不過,這一出所謂的‘戲’全程都在玩真的,無論是挑釁皇室權威也好、造反也好、沖擊帝國南部重城也好,都是真的。

而最后的滅門,也是字面意義上的滅,從上到下的滅,雞犬不留的滅。

當然,后面的事跟裘德并無關系,因為他早在無夜王兵敗之前,就死在黑瑪瑙城外的薩姆萊爾河畔了。

沒錯,因為隸屬對紫羅蘭家族極端忠誠的芬恩侯爵近衛隊,盡管并非同僚中實力最為強大的虎牙軍,但裘德在接到軍令后依然被強制被送往無夜侯麾下,在臨行前也只有十分鐘跟妻子道別的時間。

雖然只是小隊長,雖然對那些大人物之間的博弈并不了解,但善于察言觀色的裘德一看總隊長那副表情,就意識到此行恐怕是十死無生,注定無歸了。

他并不是圣人,所以也沒有折騰什么臨行前假意與妻子恩斷義絕,實則只是想保全愛人的戲碼,只是一如平時出遠門般將那纖弱的兔女抱起來轉了半圈,承諾回來時給她多帶些北方的土特產。

然后,裘德與大部隊一同出發,來到的無夜王所在的邊城,又在短暫地整頓后一路北上,殺到了黑瑪瑙城的近郊。

當然,說是殺了上去,但在攻城戰開始前,裘德與大部分同僚一樣都充當著‘看客’的角色,往往都是每當他們抵達所謂的交戰區時,那些敵人都已經被沖在最前面的精銳踏平了。

當時,裘德和幾個關系較好的朋友還偷偷討論過,說這一路會不會都是這個節奏,最后咱們這種二流大頭兵一仗沒打就各回各家,順便因為出來了溜這么一趟升個官啥的。

當然了,胡侃歸胡侃,他們是大頭兵又不是大傻辶,自然不會直到這個時候還看不出來這是支十死無生的隊伍,事實上,那個跟裘德大半夜扯淡的隨軍藥師,第二天晚上便趁夜色當了逃兵,在撒泡尿的功夫跑了個無影無蹤。

不僅如此,那賤人甚至還在走之前仔細收集了一番無夜王大軍包括但不限于數量、兵種、補給的具體情報,打算賣主求榮,用手中這份自以為非常重要的情報去黑瑪瑙城換個擊煙將軍(蒼月帝國自古以來給貴族子弟鍍金的閑職,負責在戰事前擊鼓燃煙,鼓舞士氣,也常被用作獎勵賦予那些頗有貢獻但并無能力的不入流者,除了名頭唬人之外一無是處)的差使當當。

結果這貨甚至連城主都沒見到,在城門口就被聽完了來龍去脈的兩個衛兵斬了,原因有二,一方面是因為正常軍人普遍都對這等叛徒逃兵極為不齒,瞧那軍醫的小人嘴臉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另一方面則是黑瑪瑙城的斥候部隊被某位老祖宗調教得極為優秀,這種底層小兵就能竊取到的情報根本就沒有半點價值。

于是,這位無恥的逃兵被當場格殺,而他的故事卻流傳開來,時至今日,紫羅蘭帝國的民間諺語里,都還有‘等敵人打過來我第一個當將軍’這種充滿了諷刺意味、對逃兵這等卑劣之舉極盡鄙夷的調侃。

然而,拋開那個性格卑劣的軍醫不談,當時大部分在無夜王北上路途中逃離的士兵,都只是單純的不想死而已,因為任誰都知道,在公然反抗皇室且只有兩個侯爵家族響應的情況下,無論是無夜王還是其手下的戰士,最終的命運都只能是死路一條。

畢竟,且不說近幾百年那愈發暴戾的皇室,就算放幾百年前,這種公然造反的行為也是妥妥地趕盡殺絕,最多也就是少砍幾個親戚罷了。

而裘德這種就算跑掉也未必能被抓到的高階強者卻并未選擇離開,或許是真把過去覺得自己‘這輩子值了’,他雖然并未對芬恩家忠誠到喪心病狂,也并不認為自己是個死士,最終卻依然跟著大軍來到了黑瑪瑙城。

然后,裘德的故事就結束了。

戰爭就是如此殘酷,在大軍抵達后的當天夜里,無夜王就下達了攻城指令,但這次,無論是庫萊斯家的鐵騎隊、芬恩家的虎牙軍,亦或是無夜王麾下的黑鴉衛都沒有出現在主戰場上,而是被安排在后方掠陣,養精蓄銳、冷眼下瞰。

而裘德,則作為第二輪攻城的主力軍,在翌日太陽落山后的黑瑪瑙城城頭,默默無名地戰死了。

那只是一次普通的嘗試,而裘德的死只是雙方那諸多代價中最廉價、最微不足道的一個。

他是在展露出高階實力,正面擊殺了數個守軍后被黑瑪瑙城的斥候精銳盯上,遭三人圍殺戰死的。

還算熱血,但算不上轟轟烈烈。

殺他的人籍籍無名,裘德·卡茲莫爾這個名字也在那一刻成為了歷史。

這是在圣歷七二一五年的霜之月旋律二日,確實發生過這種歷史。

然而——

同一天的同個時刻,鏡像空間S72153690中的黑瑪瑙城下,裘德·卡茲莫爾卻并沒有沉入那冰冷的薩姆萊爾下,而是攀上了那高聳巍峨的南城墻,成為了第一個登上城頭的士兵。

而在他身后與身側,還有無數一身戎裝,效忠于無夜王的人前仆后繼地沖上,沖擊著此面數百年來從未經歷過如此考驗的城墻。

只因為那個取代了無夜王的人一條簡單、直接、易懂的命令:

投入預備隊,主力前壓。

簡單翻譯一下的話,就是——總攻!

無須試探。

無須拉扯。

無須惑敵。

無須躊躇。

壓上去,殺。

殺他個血流成河,殺他個片甲不留,殺他個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沒有精妙玄奧的戰略戰術,沒有賞心悅目的起承轉合,沒有環環相扣的連環妙計,唯有殺。

什么百步式推演,什么噩字陣,什么中心開花,什么獅虎逐鹿,什么群狼噬骨,什么米勒閃擊法,什么橫熊防御體系,什么拉鏈式突破,這些亂七八糟、花里胡哨的東西,早在墨檀搞清楚自己置身何地之后,就被他扔進了薩姆萊爾河底去了。

在這場比賽中,以上那些東西都無法成為鬧鬼教堂勝利方程式的一部分。

正如場外的某人所說,這場比賽對于墨檀來說是非常‘吃虧’的,說明白點,就是系統通過給予鬧鬼教堂這支隊伍‘戰爭’這一背景,激活了‘黑梵’這個點,然而因為這場戰爭的極端性與特殊性,早就被查出有著不俗指揮造詣的墨檀其實根本找不到什么發揮空間!

沒有能夠讓自己時刻把控全局,如臂使指的玩家傳令官。

沒有半點對戰士們的了解,以至于就連想知道麾下兵種構成與數量比例都得看無夜王的戰術圖。

這從來都不是一場對鬧鬼教堂,或者說是對墨檀有利的比賽,而是一場令人頭皮發麻的極惡考驗。

既然如此……

惡人還需惡人磨。

王帳旁的長桌后,墨檀正托著自己的下巴,食指不住地輕點著自己的額角,目光肅殺而冷冽。

比起十幾分鐘前,與大家一起被大量式神與不死者簇擁著離開王帳的時候,墨檀身邊只剩下了語宸一人,除此之外,鏡頭中只剩下幾個背景板一樣的后勤人員在附近忙活,就連那個矮人副將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原因無它,用墨檀自己的話說——該做的都已經做完了。

“這是比賽,不是戰爭。”

這是兩分鐘前,墨檀親口對語宸說的。

至于更多的,圣女殿下并未多問,黑梵牧師也沒有多做解釋。

而正在觀看比賽的拉莫洛克,則笑盈盈地向加雯分享了自己的看法——

“節奏。”

血洗了格里芬北境大面積土地的夢境教國總參謀長嘴角微揚,表情無比愉快地說道:“他果然沒讓我失望,第一時間就抓住了進攻方在這場比賽中最大的優勢。”

加雯柳眉微蹙,重復道:“節奏?”

“沒錯,只有‘節奏’,才是進攻方能夠控制的東西,而黑梵所做的,就是直接利用自己的最高權限將節奏拉滿,跳過全部有可能讓戰局額外延長哪怕一分鐘的環節,直接快進到最終死戰。”

拉莫洛克拍了拍手,表情很是興奮地說道:“以血換血,以傷換傷,將雙方所有單位直接量化成數字來比大小,摒棄一切讓戰局復雜化的因素,用最不講道理的方式推進比賽走向,他沒有被迷惑,而是盡全力在那被壓縮到可笑的發揮空間里高強度掙扎,試圖將一切簡單化,呵呵……作為一個攻于心計的棋手,竟然毫不猶豫地將博弈內容降維,這等魄力,真是令人頭皮發麻啊。”

加雯稍作沉吟,過了幾秒種后才看向那占據了屏幕中央,囊括了整個黑瑪瑙城南部城墻的遠景鏡頭,問道:“所以你的意思是,黑梵重新占據了優勢?”

“不,我的意思是黑梵并未被劣勢摧垮,甚至還選擇了我最喜歡的打法之一,用常人難以接受的戰損比撕開局面。”

拉莫洛克笑盈盈地看著無數士兵如下餃子般從城墻上落下,樂道:“至于優勢,就得看他準備的其它手牌能否派上用場了。”

“其它手牌?”

“加雯女士,你知道玩家隊伍將戰場降維化、簡單化后的最大好處嗎?”

“不知道。”

“想知道嗎?”

“你不想說的話,我可以不想知道。”

“那就是能讓那些原本會被NPC淹沒的非指揮型玩家重新找回‘存在感’,進而發揮出針對性的作用。”

“哦?”

“換句話說,就是‘一百零一個1’與‘三個33,兩個1’的區別。

“原來如此,用途呢?”

“宏觀來說,是為了讓隊友發揮作用。”

“細點呢?”

“那就是只有當局者才知道的小秘密了”

第兩千三百零六章: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