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拉·奧西斯被控制了?
法拉·奧西斯是天柱山的代行者?
一系列悲劇下真正的幕后黑手?
盡管在場的絕大多數人都相信那位帝國法神不會背叛沙文,但李佛剛才那番話中巨大的信息量仍然讓大家有些回不過神來,以至于場面突然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沉默中,明明每個人都有很多問題想問,話到嘴邊時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李佛也不催促,只是安靜地垂首等待著......
終于,整整兩分鐘過去后,最先從震驚中清醒過來的亞瑟打破了沉默。
“如果我聽錯的話......李佛先生您剛才說法神閣下與您一樣同為天柱山的代行者。”
這位已經初顯帝王風范的皇子深吸了一口氣,沉聲問道:“那么在假設您并沒有撒謊的前提下,首先,我想知道法拉·奧西斯大師留在帝國的目的是什么,或者說,天柱山為何會讓他老人家常駐于帝國。”
威廉·伯何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他很清楚,在自己親自引薦的情況下,亞瑟其實從未懷疑過法拉或李佛,甚至可以說是從一開始就無條件地相信了后者所說的每一句話,但自己這位天賦卓絕的兒子卻依然選擇了在這個時候打破沉默,并向李佛問了一個聽起來有些咄咄逼人的問題,很顯然,他這是幫其他與會者問的。
他知道自己既然能讓李佛出席就必定做好了萬全準備。
他知道李佛既然敢說出上述那番話就絕對有相應解釋。
更讓威廉皇帝欣慰的是,他知道亞瑟其實并沒有做過什么處心積慮的思考,剛剛那兩分鐘的沉默中,他至少有一分五十秒是實打實的在震驚,而剛才那個問題則是一種本能。
名為天賦的本能!
亦是為王的資質!
身為沙文帝國有史以來最為偉大的皇帝,威廉·伯何也有著同樣的資質,但在他眼中,亞瑟比自己還要優秀得多。
如果說威廉是一個天生的商人,一個穩居王位數十載,讓整個沙文的國力在這段時間內翻上幾番的優秀商人,那么亞瑟就是天生的王,或許他沒有威廉那么精于算計,但他卻有著與威廉同樣的敏銳與智慧,以及后者沒有的銳氣與霸氣。
一個王者可以不用太過于精打細算,但卻絕不能沒有智慧,沒有獨屬于自己的霸道。
所以威廉從不覺得自己是一個偉大的王,但他堅信自己亞瑟絕對會成為一個偉大的王,成為帝國未來的旗幟。
想到這里,威廉不由得將目光投向了那位仿佛正在沉思的罪爵,又想到了在圓滑方面遠勝于迪戈里侯爵年輕時的塞德里克......
當自己、佛賽、迪戈里、加拉哈特等人老去甚至死亡之后,亞瑟、墨、塞德里克這些青出于藍的年輕人是否會成為這個帝國新的基石呢?
威廉下意識地思考著。
這些遠比現在這批帝國核心出色的孩子,是否能締造一個遠比當下更偉大的帝國呢?
如果能平安度過這一劫,無論如何都要為他們好好鋪鋪路啊......
在其他人都各揣心事的時候,威廉的思緒卻已經飄到了未來,開始為如何幫助這些年輕人發愁了。
“這是個好問題,殿下。”
聽完亞瑟剛才那番盡管說不上有多么高端但卻十分符合時宜的問題,李佛立刻不假思索地說道:“事實上,法拉·奧西斯大師留在沙文帝國擔任法神這件事與天柱山并無關系,就我個人分析,法拉大師的想法其實非常單純,因為沙文是他的祖國,而他又十分熱愛自己的祖國,所以他便留了下來,成為了帝國的護國法神,僅此而已。”
威爾·麥克布耐德侯爵面色陰沉:“但你剛才不是說了么,法神閣下是天柱山的代行者。”
“并不是每一個代行者都像我一樣身負使命,侯爵閣下。”
李佛淡淡地笑了笑,輕聲道:“這么說吧,因為天柱山的特殊性,很多與我們扯上關系的人都會被吸收為代行者,但除了一些最基本的約束之外,其中絕大多數人一輩子都無需承擔什么義務或者履行什么使命,事實上,我們天柱山也沒有那么多義務和使命需要很多人去做。”
米蘭達·費舍爾侯爵笑了笑,向李佛舉了舉杯:“方便為我們好好說一說有關于‘代行者’這個身份的事么?”
“不是特別方便,但我會挑方便的說。”
李佛也是一笑,輕快地說道:“‘代行者’就像其在字面意思上所表達的那樣,會在特殊情況下代行天柱山的意志,但正如我剛才所說,我們天柱山并沒有那么多任務與使命,所以在絕大多數情況下,像法拉大師這種在天柱山修習過隱秘知識的代行者會非常自由,他們可以隨意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式,通常情況下無須向任何人負責,雖然有著不可以將獨屬于天柱山的力量隨便展現給他人等約束,但那些能夠成為代行者的人本就已經很強大了,而如果遇到致命危險時,就算動用一下那些常人難以理解的力量也無可厚非,在這方面天柱山是很寬容的。”
加洛斯大公微微皺眉,沉聲問道:“比如消逝之炎·旋盾火墻和消逝之土·交錯荊棘這種我聞所未聞的魔法?”
“嗯,確實如此。”
李佛有些訝異地轉向加洛斯,好奇地問道:“不知道這兩個法術您是從哪里聽到的?”
加洛斯的面色有些難看,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咬牙道:“是我們第二次去班瑟城調查的時候,法拉老師與我們戰斗時使用的,我當時有聽到他的持咒,也切實體會過那些法術的威力......不得不承認,它們的威力與結構十分特殊,令人嘆為觀止。”
“‘消逝魔法’么?那正是天柱山的部分知識,其表現形式會讓您感到意外也在情理之中。”
李佛微微頷首,肯定道:“它們確實是法拉大師在天柱山學到的技藝。”
加洛斯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些什么。
對代行者頗有興趣的米蘭達則繼續問道:“那么,我是否可以理解為,同為代行者,法拉大師愿意在帝國擔當法神是出于他自身的意志,而此時此刻正在與我們對話的您則是抱持著某種......嗯,某種對于天柱山來說并不常見的‘任務’或‘使命’。”
“完全正確,女士。”
李佛對米蘭達行了一禮,然后沉聲道:“盡管我不便透露太多,但那股蟄伏在黑暗中蠢動的力量其實早在無數年前就被預言到了,呵,請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那時沙文帝國還沒有誕生,預言也同樣含糊不清,直到半年之前,法拉大師才在機緣巧合下追查到了一點蛛絲馬跡,但最終還是功虧一簣,然后天柱山才派我過來這邊繼續調查。”
“所以你的特殊使命就是......”
“揪出蟄伏在黑暗中的邪惡并將其帶回天柱山封印,如果條件不允許的話,也可以直接將其消滅。”
“恕我直言,李佛先生。”
大法官納法里奧侯爵嘆了口氣,搖頭道:“既然悲劇已經發生了,就算現在再怎......”
“不,并非如此,法官大人。”
李佛卻是立刻打斷了他,聲音低沉地搖頭道:“您似乎搞錯了一件事,現在的情況并不是‘悲劇已經發生了’,而是‘悲劇正在發生中’,如果我們草率行事,那么悲劇就始終不會停止。”
納法里奧侯爵的表情有些茫然:“這......這是什么意思?”
米蘭達微微瞇起了雙眼,面色有些蒼白。
亞瑟和墨交換了一個不安的眼神。
“等!等一下!”
迪戈里侯爵則猛地瞪大眼睛,死死地盯著李佛的虛影:“難道說......不只是班瑟城血案與法神閣下隕落這兩件事......就連......”
“你猜對了,老伙計。”
佛賽公爵嘆了口氣,面色復雜地替迪戈里侯爵把話說完:“就連親王殿下的死、路德·金大法師的失蹤以及威特姆公爵的離奇身亡,恐怕都跟李佛先生所謂的那個幕后黑手脫不了干系,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巧合,而是陰謀,一場巨大的陰謀!”
威爾侯爵倒吸了一口涼氣,罵了句有些難聽的臟話。
而亞瑟則將視線投向了威廉,沉聲問道:“是這樣么,父皇?”
“我相信李佛先生的判斷。”
威廉皇帝微微頷首,輕聲道:“或者說,我在他提出這一可能前就有所懷疑了,短短半年的時間,帝國被屠滅了一座城市,法神、親王相繼隕落,小威特姆的離奇身亡又直接導致康達領掀起反旗,這一切全都來得太快、太瘋狂了,根本不能用巧合來解釋。”
“既然如此的話,那父皇您......”
亞瑟死死地攥著拳頭,面色陰沉地問道:“您為什么沒有早些將這些事告訴我們,為什么要直到今天才說?”
“我這么做當然是有理由的......”
威廉皇帝拿起酒杯輕抿了一口。
“那既然您已經決定不再隱瞞,想必已經到了可以把‘理由’告訴我們的時機了吧?”
亞瑟目光灼灼地看著自己的父親。
“你說的沒錯,否則就不會有今天這場晚宴了。”
威廉笑了笑,轉頭看了李佛的虛影一眼,并在后者微微頷首后重新面向眾人,沉聲道:“我想諸位同樣也很介意亞瑟之前提到的事,其實一直沒有告訴大家的原因很簡單,那就是在今天之前我不知道誰能信任,誰不能信任。”
威爾侯爵有些惶恐地看著威廉:“陛下?”
“別想太多,麥克布耐德,我并非質疑在座任何一人的忠誠。”
威廉擺了擺手,面色平靜地說道:“但我們都知道,這個世界有很多力量并不能單純地以忠誠、意志等美德去抵抗,確實,我相信大家對帝國的忠誠,也相信大家的意志并不容易被動搖,不過......難道你們覺得自己要比法神閣下要強么?如果他都可以在某種影響下對自己人舉起法杖,那么你們......甚至包括我在內,又如何可以保證自己不被變成另一個人呢?”
從剛才起就相對比較沉默的佛賽公爵也頷首道:“陛下說的沒錯,不瞞大家說,我應該算是這件事最早的知情者之一,但這并非因為我跟陛下從小一起長大、關系較好的原因,而是因為他第一個懷疑的人,同樣也是第一個讓李佛先生排查的人就是我。”
于是原本驚疑不定的眾人立刻飛快地恢復了冷靜,畢竟他們都不是傻瓜,更沒有誰會覺得自己能輕松做到法拉·奧西斯做不到的事。
過了半晌,依然是亞瑟打破了沉默......
“這么說的話,現在我們大家的都已經被解除懷疑了?”
他盡可能用輕快的語氣問著。
“沒錯,就在不久前,最后一位,也是嫌疑最大的一位被證實為沒有問題。”
威廉沒有說話,倒是李佛微笑著點了點頭,莞爾道:“事實上,我來到這里的第二個月就已經證實了大部分人沒有問題,比如被陛下要求第一個排查的佛賽大公,比如亞瑟殿下、迪戈里侯爵、米蘭達侯爵、威爾侯爵以及穆迪伯爵,驗證你們是否受到過某種令人不安的影響其實并不困難,畢竟諸位本身就沒有太大嫌疑,所以確認起來其實并不怎么費力。”
米蘭達用她那裹著一層黑色薄紗的纖手輕輕挲姿著下巴,若有所思地問道:“所以您剛才說的......嫌疑最大的一位究竟是誰呢?”
李佛聳了聳肩:“是......”
“是我。”
眾人有些詫異地望向那位坐在角落,幾乎沒有怎么說過話的罪爵,見他苦笑著說道:“無論怎么想,都應該是我的嫌疑最大,畢竟我出現的時間與一切的開端......也就是班瑟城覆滅的時間幾乎相同,還是咱們這些人中底細最為不明的一個,所以......我有問題的可能性自然是最大的,不僅如此,恐怕連同舉薦我的加洛斯大公,以及與我們第二次趕赴班瑟城的加拉哈特元帥也受到了很大懷疑。”
“墨!”
亞瑟有些惱火地看著他:“你怎么可能是......”
“我只是說自己的嫌疑最大而已,殿下,而且包括連累到加洛斯大公與元帥閣下的這點也是客觀事實。”
“但你其實并沒有問題,對吧?”
“當然,李佛先生剛才不是說了么,不久前那個嫌疑最大的人也被排除了。”
墨莞爾一笑,起身對李佛的虛影躬身行了一禮......
“十分感謝。”
第六百四十九章: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