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了葉春秋的預早安排,接著來,費宏還真是不好過了,雖然他的票數顯然比李東陽的要遜色很多,可每一次念到他自己的名字,心里便猶如被千層浪翻過。
足足過了一個多時辰,所有竹簽才終于唱喏完畢。
一旁的翰林則將記錄的數字交給劉瑾,劉瑾再呈送朱厚照。
朱厚照邊看著記錄的結果,邊道:“李師傅的票最多,為三百九十四票,其次王師傅為一百三十二票,最次是費師傅,為一百一十三票,還有其他零星的,至多也就三四票罷了,這幾個就不作數了,這樣來看,過百票可候選者,便是李師傅、王師傅和費師傅……”
李東陽的臉色微微一沉,卻還是出班。
王華也徐徐出班來,幕后的事,幾乎都是葉春秋在穿針引線,費宏的入圍,也令他有一些詫異。
費宏已經臉色鐵青,他的資歷是不足以去爭這首輔的,可連他都不明白自己竟成了候選者里的一個了。
費宏又怎么不自知不管是資歷還是名望,自己都遠遠不如李東陽和王華,而且自己和李公是同黨,本該是半分機會都不可能有,可現在這……是哪些混賬拿自己尋開心?
只是事到如今,已經選了出來,又給陛下點了名,卻也無奈,只得出班。
三人拜倒,口呼萬歲。
這三人,都是朱厚照的老熟人,朱厚照笑著道:“自現在開始,三位師傅便是此次首輔候選了,朕對你們都有期許。”
于是三人謝恩,再叩。
一場廷推,自然也就此結束了,葉春秋率先出殿,也不和其他人招呼,急匆匆地趕回他的后援會去了。
倒是費宏,一臉的糾結,見陛下擺駕去了內宮,連忙到了李東陽的身邊,一面出殿,一面壓低聲音道:“李公,此事真是蹊蹺啊。”
他想洗清自己的嫌疑,自己沒有偷偷給自己拉票啊,這一百多票,天知道怎么來的,那群殺千刀的東西,這不是挑撥離間李公和自己的關系嗎?
李東陽卻是含笑道:“子充,你不必多慮,這應該是葉春秋的挑撥離間之策,老夫怎么會上他的當呢?你安心即是,他的這些小伎倆,只是可笑罷了。”他期許地看了費宏一眼,接著道:“未來數月,老夫代為首輔,許多事不便出面,還指著子充代勞呢。”
費宏這才長長地松了口氣,李公不相疑就好,而且李公還開口說了,往后許多公推的事還要交自己去辦,可見李公這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費宏忙道:“李公放心,費某一定幸不辱命。”
李東陽呵呵一笑,眼底里卻是深邃不見底。
葉春秋匆匆回到了自己的書房,唐伯虎早在這等著了,一見葉春秋,便精神振奮地道:“公爺,此番已得了四十余萬兩紋銀的款項,聽說公爺的泰山大人要爭一爭首輔,商賈們很是踴躍,都舍得捐納銀子。”
葉春秋道:“請伯虎兄趕緊去尋張晉,讓他準備好明日的報刊,今夜就要印刷出來,嗯,先印刷十萬份,若是不夠,繼續追加,他們需要多少銀子彌補不足,無論多少,統統撥給他們,其他的版面,印刷什么都無所謂,可是這主版,卻需用我的文章。”
說著,葉春秋便提筆,唰唰地寫就一篇文章,交給唐伯虎,唐伯虎看葉春秋一副緊迫的樣子,哪里敢怠慢,火速告別而去。
眼下,葉春秋真有一點當初在關外征戰的感覺了,爭分奪秒,每一刻都不可浪費啊。
他來不及坐定,便又沉吟著,開始攤開紙來,奮筆疾書起來。
費宏從禮部下值回到家中,心里不免還有些不爽,莫名其妙地成了候選,雖然李公沒說什么,可細細一想,還是覺得有些不妥,當然,在禮部的時候,他已逢人便說此番勢必是李公志在必得,自己不過是陪練罷了。
可是心里,總還是覺得空落落的,他心情不好,撞見自己兒子晃悠悠地在后園里閑走,便氣不打一處來,怒罵道:“逆子,每日糊里糊涂的,也不見讀書,滾出去,莫瞎了老夫的眼。”
這是費宏的嫡子費易,被費宏一罵,連忙一溜煙地跑了。
可這一通罵,卻沒有將費宏心里的煩躁發泄出來,費宏這一宿都沒有睡好,次日一早,便動身起來,洗漱之后,換了朝服,心里還惦記著為李公助選的事,是不是禮部這兒要出出力了。
可是這時候,那逆子費易卻是心急火燎地來了:“爹,爹……”
費宏還在小廳里,等人上早點來,一聽到這不成器的兒子大肆叫喚,心里暴怒,感嘆老夫這是做了什么孽,氣得就差捶胸跌足了,等看到費易披頭散發的進來,費宏怒道:“逆子,你要……”
“爹。”費易卻沒有如往常那般看到費宏就拉聳著腦袋,今兒顯得一點也不怕他,反而急匆匆地道:“不妙了,不妙了啊,爹,你快看這太白刊。”
太白刊?這是什么?
費宏這才注意到費易遞過來的一張紙,只見這是一張巨大的紙,被折疊起來,里頭都是印刷的蠅頭小子,看上去,顯得很廉價的樣子。
費宏不露聲色,取過了報刊,只看了頭版,臉色頓時變了。
這頭版所說的,便是昨日發生的事,說是李東陽、王華和自己眾望所歸,成為候選,數月之后,便將從三人中遴選出首輔。
這只是簡略的交代,不過文章的后尾,卻是無恥之極,竟添了筆墨,說是據悉費宏歷來與李公焦不離孟、孟不離焦,乃是同黨之人,可是此番費公脫穎而出,實在是蹊蹺無比。
又說李公得知之后,暴跳如雷,接著便是特別大的字圈點出一個評句:“李費反目,費公莫非有所圖焉。”
“爹。”費易在旁道:“這些人,實是無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