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謙一臉神神秘秘的樣子,將葉春秋拉扯到一邊,壓低聲音道:“近來鎮國府那兒沒事吧?”
“什么意思?”葉春秋聽到鎮國府三字,頓時將眼睛瞇起,變得警惕起來。
錢謙道:“我好歹是從錦衣衛里出來的,這廠衛里的朋友多,而今在這內衛都督府,大家更肯賣面子了。”
他這話倒不是吹牛,內衛都督府顯然前途大好,幾乎取代了御馬監的所有職能,御馬監的大部分職責移交內衛之后,整個御馬監形同虛設,從一個內宮之中數一數二的機構,而今算是落地鳳凰不如雞,還真的只能負責去養馬了,這內衛卻是竄起得很快,而且又受陛下信任,廠衛里的那些老油條,怎會不知呢?
這世上歷來都是富在深山有人知,窮在鬧市無人知,現在這位錦衣衛出身的錢都督是新星之秀,自然有不少人借機好好巴結他。
葉春秋道:“你說。”
錢謙便道:“近來有一群讀書人結社,號稱是崇古,說是歷來圣賢俱都重農輕商,可自鎮國府做起了買賣,則人人對經商趨之若鶩,這是禮崩樂壞的征兆,他們大肆講學,四處在抨擊商賈,這些讀書人,帶頭的是一個進士公,此人四十多歲,便辭官致仕,專心講學,桃李滿天下,下頭有不少他的弟子都在附和這件事,鬧的聲勢可不小呢,上上下下,有十幾個舉人,數百個秀才,在士林之中,頗為引人注意,許多人都人可他們的說法。其中不乏激進的,更是出了不少驚世駭俗之言,這些,你可得注意一些,讓俊才盯緊了,否則真要有個什么好歹,可不是好玩的。”
錢謙顯得很凝重,接著又道:“這歷來啊,朝廷都不怕,最怕的就是讀書人滋事,我瞧著,這些人可不簡單,沒有人背后撐腰,誰敢這樣做?這世上固然不乏天真的人,可是凡事只要能鬧大的,沒一個不是背后沒有人的,否則,哪里有人會這樣的閑?”
葉春秋頜首道:“多謝錢兄提醒。”
“舉手之勞而已,老子現在不一樣了,瞧瞧,副都督呢,哎呀,現在想想你我兄弟真是不容易啊,當初在寧波的時候,你還是個小書生,我呢,不過是個沒有前途的備倭衛指揮罷了,可是而今啊,哈……你是鎮國公了,而我也總算是出人頭地了。”
他很是陶醉一番,突地又想起了什么,接著道:“還有一事,你得幫忙一下,宮中內衛不能有火器,可是勇士營,卻需要依新軍之法練兵,所以內四衛依舊還是老樣子,可勇士營這數千來號人,卻非要練出精兵來不可,陛下愛武備,我得投其所好,新官上任三把火嘛,內帑的銀子,司禮監那兒肯給面子,倒也撥發了不少,陛下也很想讓勇士營操練出點樣子來,不過這點錢,還是杯水車薪,我預備買一批火器,還有彈藥補給,想來想去,這事非得尋你幫忙不可了。”
葉春秋哂然一笑道:“想找鎮國府要錢?你也不看看那些股東肯不肯給,不過以你我的交情,錢是不能給你,但是這軍械和彈藥,卻可以成本價給你,外藩的新軍要步槍,三十兩銀子不二價,若是賣去關外的牧人,則是五兩,新軍采購是三兩,我給你新軍的價錢,如何?”
錢謙大喜道:“哈,這才夠朋友,有你這句話,我也就放心了,你這朋友,我還是沒有白交的。”
葉春秋笑了笑,他早習慣了錢謙這副夸張的表情,似乎什么事情都能讓他表達出個驚天動地,想著以往自己沒少找他幫忙,現在難得他要找自己幫忙一次,這個人情,是非給不可的。
現在還是錢謙當值的時候,二人自是不好繼續在這個地方繼續多聊,于是約了其他相聚的時間,葉春秋便拜別了錢謙,回家而去。
而今夏日炎炎,連帶著輕風吹過都是帶著一股熱氣,令人莫名的感到一絲煩躁,而京師里卻是顯得很平靜。
這天,葉俊才被葉春秋叫到了府里,憑著葉家的關系,葉俊才在錦衣衛內升遷很快,轉眼之間,已成了錦衣衛千戶,而且這個千戶是實職,負責內西城千戶所,手底下數百號人,而今倒也風光得意。
身份不一樣了,可這小子還是有點兒渾,不過人頗為講義氣,能和廠衛的人打成一片,上頭的東廠、西廠還有內行廠的宦官也不敢得罪他,而今已經透出了消息,這家伙很可能要補一個錦衣衛指揮使僉事。
“大兄,你找我?”葉俊才見了葉春秋,隨意地拿袖子擦了一把額上的汗,咧嘴而笑道。
葉春秋心里感慨,自己身邊的這么多人,都已經變得成熟老練了,就連當初糊里糊涂的唐伯虎,也變得干練起來,倒是這俊才,越看越不像有出息的樣子,還是當日那單純的樣子。
葉春秋道:“近來廠衛里都有什么事,聽說有一群讀書人在反商是嗎?”
“這……噢,倒是有這事,不過也沒什么大不了的。”葉俊才很不以為然地道:“這天底下的讀書人,除了在鎮國府謀生的,還有一些江浙一帶的讀書人,這些人有好處,畢竟家里都是種桑和種棉的,他們不反商,其他的,哪個不反商的?”
葉春秋聽得又好氣又好笑,反商是一種情緒,這沒錯,可是我現在問的是,是不是已經有人開始組織了。
這個弟弟,沒什么前途啊,葉春秋心里感嘆,卻還是耐著性子道:“有個叫朱學進的進士,此人曾做過官,后來致仕,在京師里辦學,這個人,查過他的底細嗎?”
“沒有。”葉俊才回答的很干脆。
葉春秋慶幸自己早習慣這個弟弟的性子了,不然要非給氣暈不可,繼續耐著性子道:“那去查一查,將他的底細都查清楚,我有大用。”
“好呢,二堂兄,那我去了?”葉俊才倒是對葉春秋有些敬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