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張彩還沒有來得及把話說出口,便見朱厚照突然很是冷靜地道:“那么,就加封春秋為國公吧。”
以侯爵加封國公,這似乎倒不算是破格,何況以葉春秋的功勞,加封為國公,也算是情理之中!
聽到朱厚照的話,令劉健不由松了口氣,不管怎么說,逼ià雖然悲痛不已,總算還算是理智的。
此時劉瑾和張彩、劉宇三人,反倒有些失望了。
竟不是追封為王?若是封王……倒是有不少的文章可做了。
他們三人的心思都是不約而同的,反正葉春秋已經死了,以前就算彼此有深仇大恨都沒什么好計較的了,而現在怎樣吹捧他也都是不為過了,吹捧死人,也不會掉幾斤肉的,他們要的只是,趁著葉春秋的死,好生地擴大戰果,最好連帶著將劉健這個眼中釘一鍋端了,那就真是再好不過了。
誰料這時候,朱厚照卻是淡淡地道:“就追封葉春秋為鎮國公,準其世襲罔替吧,若他的遺腹子是男兒,則襲鎮國公爵,若是女兒,就依郡王例,封縣主。”
一下子,整個暖閣里安靜下來了。
真真是落針可聞。
劉瑾和張彩對視了一眼,那劉宇的眼睛都直了,不過……他們都不約而同地露出了喜色,甚至可算為驚喜之色!
鎮國公,居然是鎮國公!
這不是正想打瞌睡,偏偏逼ià送來了一個枕頭嗎?
鎮國公是什么呢?從前大明朝是沒有鎮國公的,而到了正德朝,自從朱厚照玩了一個換馬甲的游戲之后,改名為朱壽,自己將自己封為了鎮國公,如此一來,這鎮國公就有了神圣性,也就是說,在許多人的心里,鎮國公即是天子,天子即是鎮國公。
朱厚照自從成為鎮國公之后,可沒有少胡鬧,他到處拿著鎮國公的印章,以鎮國公的名義頒布命令,這個印,雖然內閣不認可,可是其他人卻不得不捏著鼻子認了,畢竟雖然逼ià換了一個馬甲,可這還是皇帝啊,皇帝的命令,你敢不執行?
所以從某種意義來說,鎮國公比之郡王還要厲害,它雖是胡鬧的產物,可是現在,這個天子的胡鬧,顯然越發的不可收拾了。
現在,朱厚照要將這個馬甲賜給葉春秋!
這就意味著,雖然葉春秋已死,可畢竟鎮國公還需要世襲罔替啊,雖然鎮已經全軍覆沒,可是鎮國府卻還在呢,鎮國府的產業,也都還在那兒,將來葉家若當真生出一個男子,這個孩子,可就是大明第一等一的國公了,其恩榮,只怕絕不會在英國公和魏國公之下,幾乎可以想象,這大明朝一個嶄新的豪門,即將冉冉升起。
而這……顯然是內閣不肯接受的,皇帝的馬甲都要送人,這可怎么說得過去。
劉健果然忍耐不住了,他甚至可以容忍葉春秋追封為郡王,可是這鎮國公……
劉健深吸一口氣,沉聲道:“逼ià,臣以為,此舉萬萬不可,這鎮國公朱壽尚在……”他很委婉地說著,沒有直接點名道姓,而是提醒朱厚照一個事實,逼ià還在,怎么能將鎮國公這個封爵拱手讓人呢?這就好像當年洪武太祖皇帝在登基之前,號稱吳國公,也正因為如此,吳國公在大明就成了禁忌,任何人都當不起吳國公三個字。
朱厚照卻是萬念俱灰的樣子,眼眶紅腫地道:“不,你錯了。”
他抬眸看著劉健,然后苦澀一笑,才接著道:“朱壽已經死了。他已經死了,既然朱壽已死,那么這個鎮國公就給予春秋追封吧。”
是啊,或許別人無法理解,可是朱厚照卻是知道,朱壽已經死了,沒有了葉春秋,朱壽自然就不能活在這個世上了,算起來,鎮國府的一切本就是葉春秋創建起來的,現在葉春秋已經死了,對于朱厚照來說,朱壽還有存在的意義嗎?
當初是葉春秋一直鼓勵他,給他希望,告訴他理應堅持自己的理想,要如何才能實現它,所以朱厚照才改名為朱壽,所以他加封自己為鎮國公,所以他在葉春秋的支持下成立了鎮國府,所以才有了鎮國新軍,才有了附屬于鎮國府的許許多多的事物。
可是現在呢,鎮國新軍勢必已經全軍覆沒,葉春秋也已死了,朱厚照失去的,又何止是一個肱骨、手足,失去的更是一個遠大的理想,他的腦子里想象著那份萬國輿圖,而現在,這都已經成了空。
因為朱厚照知道,這個世上,再沒有人像葉春秋那樣鼓勵自己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在別人眼里,這些只是自己荒誕和胡鬧的產物,那么沒有了葉春秋……鎮國公對他還有什么意義呢?
朱壽已死……
朱厚照閉上了眼睛,眼淚又止不住地流下,他的雄心壯志,他的皇圖霸業,而今都成了一堆黃土,那么,這個殘留的鎮國公,就給葉春秋吧,至少……可以做一個緬懷,至少……自己在想念起葉春秋的時候,還會想到曾經那個雄心壯志的朱壽,至少……當有一日,或許是十年、二十年之后,葉春秋的子嗣以鎮國公的名義來拜見自己的時候,自己還能從中依稀想起過往,想到原來自己還有過一段這樣的日子,想到原來自己也曾有過的壯志。
朱厚照突然咬緊了牙關,斷然道:“朕意已決,諸卿不必相勸。”
劉健欲言,因為他依舊覺得不合規矩,只是這時候,李東陽卻是慌忙地一把拉住了他,瘋狂地朝他搖頭。
不能拒絕啊,這個時候的天子,是斷然不能拒絕的,否則……
劉瑾心里喜極,忙是一臉悲痛地附和道:“逼ià圣明,葉春秋功勛顯著,追封鎮國公,可謂是理所應當,奴婢深以為然。”
剛剛想要放棄的劉健終于還是耐不住了,道:“臣請逼ià三思。”
他還是決心做最后一次的努力,因為在他看來,葉春秋身死雖是可惜,可是這樣的封賞實在是太荒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