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

第四百六十節 血戰

“呵呵,這算什么,你們的消息太滯后了,這是他們上個星期的戰績,現在據說已經打下了一座北方巨人的主城,至少砍下了上百萬顆巨人腦袋。”

“那我們還等什么?不趁著這個機會繼續往北面進攻,到時候就真是什么都沒有了,還談個屁的戰利品!”

整個鎖龍關營地變得人心浮動,從軍官到士兵都在談論著與戰局和北方巨人有關的各種話題。其中最多的就是“進攻”和“北上”。這道理其實不難理解,人人都想發財,通過戰爭掠奪是來錢最快的法子。更重要的是就目前看來,打贏這場戰爭的幾率很高,隨著聯軍進駐鎖龍關,人們對“六號”的印象也產生了變化,不那么畏懼,甚至產生了“那是我們的人”之類的想法。

索姆森主教召集弗拉馬爾和卡利斯,就這個問題緊急商討。雖然參戰的王國軍隊還有另外三支,但領軍統帥均為侯爵。無論身份還是對軍隊的控制力,遠不如維京、萊茵兩國。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身穿黑袍的主教面色陰沉,看得出來他正壓抑著心中怒火:“為什么士兵會突然談論起關于戰局的話題?他們都知道些什么?”

弗拉馬爾仍然是那副玩笑不恭的模樣,他砸了咂嘴:“我已經派人下去查了,不過這種事需要時間,也許一個星期,或者一個月。”

索姆森主教看了他一眼,毫無情緒的目光直接順滑到坐在弗拉馬爾旁邊的卡利斯身上。如果不是考慮到維京王國軍隊戰斗力特別強悍,弗拉馬爾本人也是公爵的份上,他根本不會與這個傲慢驕橫的家伙打交道。

“卡利斯,你對這件事有什么看法,具體了解多少?”主教把注意力轉向萊茵公爵。

卡利斯從椅子上站起,恭敬地行了一禮:“前幾天我就聽到過這些流言,據說源頭來自金雀花王國的軍隊,只是我也沒有什么證據。如果想要徹查的話,我建議主教閣下您最好還是問問艾爾肯侯爵。”

“艾爾肯?”索姆森腦海里浮現出一個身材干瘦,臉色蠟黃,仿佛長期不愈慢性病患者,加之長期縱欲酒色過度的中年男子影像。

金雀花王國的軍方掌權者是艾奧里迪斯公爵。艾爾肯侯爵在軍事方面雖然沒什么才能,卻是艾奧里迪斯公爵的忠心鐵桿。他這個人貪財好色,但在重要問題上并不糊涂,更重要的是艾爾肯侯爵知道自己能力有限,日常軍務和戰斗計劃等相關的事情全都交給優秀下屬負責。他喜歡且不吝于提拔有能力的新人,這也讓他在金雀花王國軍界得到了一致的正面評價。

不貪財好色的貴族不是好貴族,只要你謹守本分不越界,就可以在工作與個人享受之間形成微妙平衡。

索姆森主教皺起眉頭,邊思索邊問:“你確定?”

“我只是聽說。”卡利斯坦言:“類似的流言一直都有,只是這段時間傳得特別厲害,所以一下子很難找出真正的源頭。我只是通過與下面軍官的接觸,大概率認為這些流言是來自金雀花王國的軍隊。”

索姆森公爵微微頷首,抬頭轉向命令站在斜對面的副官:“派人去請艾爾肯侯爵過來,就說我找他有事情商量。”

就在副官點頭準備應答的時候,一名侍從氣喘吁吁從外面跑進來,在主教面前單膝跪倒,斷斷續續地說:“大人,不好了……金雀花王國……他們的軍隊……離開營房,正在整軍……呼呼,先頭部隊已經出發,據說是要向北方巨人發起進攻。”

半小時后,索姆森主教與兩位公爵帶領各自的衛隊,快馬加鞭沖進了金雀花王國軍隊駐地核心,找到了正在仆人幫助下穿戴鎧甲的侯爵。

“瞧瞧這是誰來了!尊敬的主教和兩位公爵,三位貴客的光臨讓我這里一下子蓬蓽生輝。”艾爾肯用手勢示意仆人幫自己卸下沉重的胸甲和肩甲,臉上展示出甜膩卻不令人討厭的笑,大步迎上前來。

他是個極為好客且講究臉面的貴族。不等來人說話,侯爵就轉身沖著貼身侍衛捏了個響指:“維克托,通知廚房,兩小時后我要見到一桌世界上最豐盛的宴席。今天我必須好好款待這些尊貴的客人。如果托尼和他手下那幫廚師做出來的菜達不到要求,我就把他們所有人的腦袋砍下來,從他們的屁股里塞進去!”

“先等等,我們今天過來是為了別的事。”索姆森主教陰沉的臉色略有緩和,這是因為侯爵熱情好客且不虛偽作假的態度。無論事情起因如何,都不能責怪一個對自己報以熱忱微笑的歡迎者。主教上前幾步,輕輕拍了兩下侯爵的肩膀,緩聲低語:“艾爾肯,我聽說你要離開鎖龍關,現在就進攻北方巨人的城市?”

身材干瘦的侯爵臉色頓時變得有些不自然,他的左手不易察覺地伸進衣服側面口袋。這是沒有底氣且思維情緒方面正在閃躲的表現。他努力使嘴角上翹,保持著不算好看的笑:“我們在這里待的太久,該活動活動了。”

索姆森主教用鷹一般的眼睛盯著他:“這就是你的解釋?”

“難道這還不夠嗎?”艾爾肯雖然在軍事上沒什么才能,卻是一個血統高貴的貴族。從短促慌亂中冷靜下來的他知道如何與其他人打交道,并且讓自己站在最具優勢的位置:“尊敬的主教閣下,我們已經占領了鎖龍關,是時候繼續進攻,讓北方巨人知道我們的厲害。”

“……現在不是進攻的最佳時機,我勸你再等等。”索姆森的話帶著一些怒意。

“您的意思是……明年春天?”艾爾肯貌似試探,實則譏諷。

“現在天氣太冷了,不適合出兵。”這是主教一直以來堅持的理由:“更重要的,這能讓我們避免更大的,不必要的損失。”

艾爾肯知道主教所指是那些已經朝著大陸北方遠去,就連斥候也不敢在近距離尾隨的巨型“六號”。他微笑著避重就輕:“金雀花王國享受圣主的榮恩已經太久了,我們必須以更加虔誠的態度向圣主表明心跡。尊敬的主教閣下,請您放心,我已經下達了全軍出擊令。我會把大部分戰利品敬奉給圣主。這是我們的職責,也是義務。”

索姆森主教感覺喉嚨里仿佛吞進去一大坨屎,被噎得上下不暢,很多已經想好的罵人話就這樣被硬生生堵在喉管中間,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無論借口還是依據都令人無可挑剔,甚至無法找到反駁的理由。

索姆森的想法當然沒有表面上說的那么公正。他同樣想要分走最大份額的戰利品。貪婪永無止境,之所以能從鎖龍關的戰利品中分走最豐厚那塊,是因為所有人都看到了“六號”的威力。在震驚與畏懼心理支配下,各國公爵與侯爵只能承認現實。

然而這種好事不可能再有下一次。這就需要索姆森主教準確把握住繼續進攻的時間,只要跟隨“六號”的腳步沖在最前面,就能不費一兵一卒,獲取最多的戰利品。

派出去的斥候傳回消息時間越來越久,這意味著“六號”們正在深入北方巨人的領土腹地。“明年春天出兵”只是障眼法,按照索姆森主教的計劃,教廷軍將在兩周后出發,向大陸北方發起全面進攻。

金雀花王國的異動打亂了計劃。此時此刻,面對滿嘴官話,態度敷衍的艾爾肯侯爵,索姆森主教越發肯定這里就是流言的源頭,甚至有可能是艾爾肯侯爵本人故意制造的陰謀。

主教臉色鐵青,他冷笑著拋出幾句話:“既然你都這么說了,那就按照你的想法做吧!圣主在上,這一切都是祂的意志。”

說完,主教轉身離去。

兩位公爵面面相覷,隨口向艾爾肯侯爵告辭,緊跟在后。

這是弗拉馬爾的計劃。

他派人買通了金雀花王國的一名斥候隊長,讓那人把偽造的消息傳遞給艾爾肯侯爵。消息內容很簡單:北方巨人大敗,正北方向有三座巨人主城已經陷落,那里被“六號”殺得血流成河,所有巨人士兵全部戰死,變成了更多的“六號”。

看到這樣的斥候報告,艾爾肯侯爵當然要急不可待的盡快出兵。

至于那個傳話的斥候隊長,他在完成任務后第一時間被弗拉馬爾的人滅口,至死也沒有機會享受到口袋里的五百枚金鎊。

金雀花王朝的先頭部隊進軍速度極快。

莫尼奧子爵是個謹慎的人,同時也是一位能力卓著,在軍中頗有好評的將軍。他被艾爾肯侯爵授予領軍之職,率領多達八萬人的先鋒軍團沖在最前面。

北方大陸真的很空曠,這里是地廣人稀。出發兩天后,先頭部隊得到了開戰以來的第一份戰果————他們攻下了一個人口數量約為五百的小鎮。來自大陸南方的勝利者并不知道這是北方巨人的一個寨子。觀念上的差異不重要,關鍵在于結果。

獅族守衛者們表現得異常英勇,整個寨子被團團圍住,男女老幼沒有一個人想過要主動投降。寨子頭領帶著年輕的戰士們向白人發起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沖鋒,卻沒有得到任何戰果,也沒有砍下哪怕一顆白人的頭顱。

莫尼奧子爵第一時間排列起嚴密的火槍陣列,輕型火炮隨同跟進。他很清楚,士兵們在肉搏戰中沒有任何優勢,絕不是身材高大北方巨人的對手。大口徑火炮發射實心炮彈炸開寨子木墻,二十門推到陣地前沿的小口徑炮同時發射鏈彈和霰彈。滾燙發熱的鎖鏈在空中旋轉,無數鋼珠在近距離噴射,它們射穿了北方巨人身上的護甲,撕爛他們的身體。

頭領沖在最前面,他被一枚鏈彈擊中腰部,整個人從中間斷成兩截,斷裂的腸子在雪地上拖出十幾米遠。左肩至胸部被飛射的鋼珠擊碎,連同持盾的左手全部變成散碎肉泥。盡管如此,他仍然奄奄一息,用殘存的右手支撐著上身往前爬,拼盡最后的力氣從地上躍起,張口咬住來到近前一名白人士兵的小腿。

他的人頭被當場砍下,當做戰利品送到莫尼奧子爵面前。

兩百余名年輕的獅族戰士全部倒在進攻路上。白人對北方巨人的畏懼與仇恨延續了太久,第一次面對槍炮的野蠻人根本不知道那是何物。從進攻陣地到寨子,無數血肉鋪成一條紅色血腥之路。

莫尼奧子爵對戰斗結果很滿意。在他看來一切都已結束,這個巨人小鎮已經失去最后的抵抗力。接下來,就是對老弱婦孺的抓捕,以及掠奪。

哪怕是年邁的巨人也很值錢,角斗場上的觀眾不在意這些細節。

排成戰斗隊形的第一分隊跨過被炮彈轟塌的寨墻,步入其中。

迎面撲來上百名身材壯實的女巨人。按照部落的習慣,她們屬于第二戰斗序列。除了體能方面的弱勢,武器配置也沒有一線戰士那么精良。但不可否認,突然出現的她們打亂了白人陣腳。

盡管慌亂,訓練有素的金雀花王國士兵卻沒有畏懼退縮。他們按照軍事教典排成兩列,蹲下的前排與站立的后排同時開槍射擊,在對面這些狀若瘋子,手持刀盾和長槍的女巨人中間濺開一朵朵血花。

子彈的威力遠不如炮彈,發狠的女人也從未想過要活著逃離。她們親眼目睹了丈夫、兄弟、父親甚至是兒子戰死那一幕,“報仇”兩個字早已在腦海深處形成永遠的烙印。

后面的人抱著前面中彈者繼續沖。總有些人會死,但必須死得有價值。哪怕是身中數槍即將走到生命盡頭的瀕死者,也很愿意被后面的人推著向前。她們在最后的距離釋放出所有殘存體能和殺意,張開嘴,帶著唇邊流淌飛濺的唾液和血水,撲上去揮刀亂砍,死命地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