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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對面的敵人有槍有炮,然而慣性思維模式對師烈的影響太大了————從遙遠的祖先時代開始,各部落在這片遼闊的大地上從未找到過硫磺。好吧,我承認那個所謂攝政王是個幸運的家伙,但我絕不相信上天會對他給予特殊照顧。他應該是通過某種渠道弄到了火藥,以此為基礎訓練軍隊。少量的熱兵器列裝并不奇怪,可如果要說整個龍族徹底拋棄了傳統的戰刀與盾牌,弓箭與投槍……呵呵,這種事情打死我也不會相信。
殘酷的現實給師烈上了一課。他忽然感覺自己像個什么也不知道的懵懂孩童,卻妄想著用一把小刀威脅全副武裝頂盔貫甲的兇悍士兵,叫囂著讓對方跪下,帶著最卑微的表情,親吻自己的腳趾。
恐懼只是暫時性思維,師烈骨子里仍是個頑強的戰士。他連續做了好幾個深呼吸,強忍著腿部傷口傳來的疼痛,抬手按住副官的肩膀,他握得很緊,沉甸甸的話語寄托了無限希望:“立刻派出信使,向碎金城方向求援。”
副官對他突如其來的變化搞得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識地點點頭:“好的,我這就去辦。”
“等等,別忙著走。”師烈張口將他叫住,已經回過神來的臉上露出兇狠與果決:“傳我的命令,城墻和塔樓上只留下最低限度的觀察和巡守人員,把其余的士兵都撤下來,盡量往城南方向集中,避開龍族人的火炮。”
副官被這道瘋狂的命令嚇住了。他根本不敢接話,足足楞了五秒鐘,才不太確定,結結巴巴地問:“……大人……您,您這是什么意思?”
師烈沒有直接回答,用陰沉的目光盯著他:“你能對付龍族人的火炮嗎?”
副官嘴唇微張,茫然地搖搖頭。
“獠牙城是豕族的首都。豕人雖不善于經營,這座城市,尤其是城墻基座卻很牢固。我們在這里辛辛苦苦修建了好幾個月,從遠處運來石頭,一遍又一遍加固城墻,士兵們也很辛苦……可是現在,龍族人的火炮把這一切全都毀了。”
師烈臉上掠過一絲憤怒:“照這種打法,外部城墻是守不住了。與其把人放在上面白白等死,不如撤回來。龍族人早晚要進城,到那個時候,我們的機會就來了。”
副官反應很快:“大人您的意思是……巷戰?”
師烈沉著地緩緩點頭,他咬牙切齒地說:“打開倉庫,按照最高戰時標準給所有認配發口糧。尤其是腌肉,數量必須給足。讓士兵們好好吃上幾頓飽飯。一旦龍族人進城,就狠狠給他們點顏色看看。”
之前站在塔樓上觀察戰場的時候,師烈已經判明龍族軍隊的數量約為五萬。就算對方擁有武器層面的優勢,兵員數量卻落后太多。
把他們放進來打,就算兩個拼一個,也能壓垮這些該死的龍族人!
副官被師烈的這些話刺激著重拾信心。他用力點了下頭,鄭重行禮:“屬于領命,我這就去辦!”
師烈對他的表現很滿意,這意味著情況還不是太糟。
就在這時,臨時救護所大門方向跌跌撞撞跑來一名渾身血污的傳令兵。他一直沖到師烈面前,帶著慣性單膝跪倒,整個人幾乎撲進師烈懷里。
“……大人……呼呼……不,不好了。”年輕的傳令兵臉上毫無血色,全是無法掩飾的驚恐:“東北方向……又……又出現了新的龍族軍隊。”
從狂牙城出發的第五軍團比預想中來得更早。
身為軍團長的廖秋外表依然冷酷。臉上最明顯的標志,那道從嘴角一直貫穿到耳根的傷疤非常醒目。制式盔甲外面罩著黑色斗篷,身份雖高,身后卻斜背著一支步槍。
他是個行動派,無論任何時候都喜歡以自己的方式解決問題。
“炮隊列陣,分出一個步兵戰團在前面警戒。其余的步兵和擲彈兵原地休息,后勤人員現在就生活做飯,日落前必須備足兩天的戰場熟食供應量。”
這些命令并不復雜,執行起來也很簡單。
與天狂的第一軍團做法相同,仍然是大口徑火炮排列在前,射擊間隔無規律可循。主要攻擊目標是朝著這一方向的城墻和塔樓,尤其是后者。
炮擊持續了近三小時。
廖秋舉起望遠鏡,看到了一片濃密的煙塵。正前方的城墻早已崩塌,露出影影綽綽的平房。塔樓之類的高層建筑徹底消失,至少從他正在觀察的這個位置無法看到。
厚厚的云層擋住了太陽,卻并不妨礙人們判斷現在時間已過中午。廖秋放下望遠鏡,轉身看著后面那些正在吃飯的士兵,不由得笑了。
狂牙城距離這里不算遠。早在兩天前,后勤部門就蒸了大量米飯。這是冬季的常見做法,主要是因為飯粒在寒冷環境下不容易變質,吃的時候只要稍微加熱就行。
從前年開始,天浩就下令增加各城寨的豆類種植面積,尤其是黑豆和大豆(黃豆)。前者主要用于養馬,加上一定比例的大麥和骨粉,就是最好的輔料。后者的用處較多,大部分用于榨油,其余的以豆制品方式推向族內市場。
咸豆干就是從那時出現的。這東西制作簡單,添加了醬油和香料使得味道濃郁,剛一推出就深受歡迎。按照需求層次不同,軍用品分為罐頭和日常食用兩個類別。后勤部門把咸豆干列為軍隊冬季補給品之一,制作配方也經過修改,味道要更咸一些,切成細絲與溫熱的米飯混合,捏成拳頭大小的飯團,加上干凈的包裝紙。吃的時候用戰場餐車集中加熱,有水蒸和烘烤兩種形式。綜合比較下來,士兵們更喜歡前者。
廖秋深知天浩的想法。
如果不是虎族方面主動請求停戰,并為此支付了大筆賠償金,龍族與獅族之間仍然保持之前的對峙狀態。
陸戰軍團從東面海上奇襲金翎城,從中部將整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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鷹族攔腰斬斷,更殲滅了大部分從飛鷹城出發的增援部隊。目前的戰局整體局勢對龍族非常有利,第四軍團已經完成短期休整和人員補充,即將與金翎城方向的陸戰軍團合流,向鷹族首都發起最后的進攻。
現在獅族內部一片混亂。
廖秋是跟隨天浩多年的老人。他知道所謂的“水檢測法”,也知道曾經在磐石城上演過的種種劇目。那時候,廖秋不明白天浩為什么不趁勢在獅族內部掀起內亂,只宣布“所有泥炭交易必須用黃金白銀結算”。
到了廖秋這個級別,很多秘密都是公開的。
參看目前北方大陸各部落現狀,再看看龍族軍隊在戰場上的進展,廖秋駭然發現:這是統一整個北方的最佳時機。
虎族元氣大傷,加之北部邊境失去了虎牢關天險,短時間內不可能出兵。
鷹族已經廢了,奄奄一息,只要第四軍團和陸戰軍團再加把勁,滅亡只是時間問題。
獅族的強大有目共睹。廖秋最擔心的就是獅族派出軍隊支援鷹族。偏偏在這個時候鬧出了代幣的問題,導致下層平民和軍隊不穩。如果無法讓代幣重新恢復信用,焦頭爛額的獅王就無法插手龍族與鷹族之間的戰事,甚至無力顧及獅族的北部邊境。
第一和第五軍團將成為對獅族作戰的主力。十多萬人對上整個獅族無疑顯得力量不夠,然而廖秋對麾下士兵的戰斗力很有信心。從訓練到后勤補給都是他一手負責,與鋼齒城方向也多有聯絡。尤其是這次的戰斗計劃,更是廖秋與天狂共同制定。
帶著腦海里這些不斷泛起的回憶,廖秋帶著衛兵四處巡視,很快走到距離最近的擲彈兵連隊。他來到一名士兵身前,指著對方手里尚未吃完的飯團,笑著問:“味道怎么樣?”
一群蹲在地上吃飯的士兵連忙站起。看著廖秋盔甲左臂上代表身份與階級的龍頭徽章,被問的那人趕緊把手中的最后一口飯團塞進嘴里,含含糊糊咽下,雙腳立正,行了個標準的軍禮,大聲回答:“報告軍團長,非常好吃。”
除了咸豆干,飯團里還添加了肉松和蔬菜。正常情況下,飯菜比例為一比一。但不是所有戰場伙食都有蔬菜,這得看具體情況而定。
“用不著那么正式,喝點水,別噎著。”廖秋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樣,吃飽了沒有?”
擲彈兵憨厚地笑了:“差不多可以了。要打仗了,不能吃太飽。”
廖秋收起笑容,線條緊繃的臉上顯出幾分戰前狂熱:“盡快拿下獠牙城,讓獅族人知道我們的厲害。”
下午,兩個軍團在約定的時間派出了步兵,在延伸射擊的火炮掩護下,向獠牙城發起進攻。
推進很順利,以散兵線前進的龍族軍隊一直沒有遇到有組織的抵抗,更不要說是成規模的反擊。他們交替掩護,越過被炸開的城墻,進入城區。
街道很狹窄,所有入口均被各種雜物阻塞。要么是被掀翻的木車,要么是從某處拆下來的門板。透過這些堆積物之間的縫隙,可以看到后面有凌亂的人影。
師烈的想法很簡單————想要越過障礙可沒有想象中那么簡單。較為穩妥的方式就是用沙袋之類的東西填充,從進攻方向形成斜坡,直接從防守者上方跳下去。可是這樣做會遭到有準備的集火攻擊,要付出巨大的傷亡。
按照師烈的命令,獅族戰士利用各種材料對城內街道進行了類似處理。師烈很清楚,使用火器對環境的要求很高,而且子彈只能直射。就算龍族人擁有火炮優勢,也必須受限于環境,很難,甚至根本不可能推進城內使用。
師烈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種武器叫做“小口徑火炮”。這不是他的錯。北方大陸上沒有硫磺,師烈對對熱兵器的理解和經驗完全來源于南方白人。他知道火炮射擊必須保有最低射程。只要牢牢抓住這一點對龍族步兵進行克制,就能守住獠牙城,堅持到后方援軍抵達。
帶隊的龍族軍官厲聲下令:“正前方六十米,手榴彈準備!”
六名身穿黑色制式軍服的龍族擲彈兵出列,排成前后兩行,交替間隔。他們的裝備與普通步兵不同,沒有步槍,也沒有子彈帶,只有穿在身上的榴彈掛帶,腰間和身后周邊掛滿了沉甸甸的炸彈。
長木柄手榴彈延續了文明時代的做法,整體重達三公斤。這是基于北方蠻族平均身高進行的修改。擲彈兵們左手持盾用于格擋弓箭,以相同的節奏和速度拔出炸彈引線,以標準的投擲姿勢將這些可怕的殺物從障礙頂部扔過去,對面立刻傳來劇烈的爆炸、火光、慘叫……
軍官沒有讓步兵有所動作。他的第二道命令仍然指向擲彈兵:“前進二十步,第二輪投擲準備。”
黃昏的天空如血般殷紅,濃密的云層如今變得稀稀拉拉。昏黑與暗紅兩種顏色籠罩著整個世界,獠牙城北面街道的入口不斷傳來爆炸。此刻從空中俯瞰,仿佛城市的那一地區被不同程度的紅色籠罩,有種令人心悸的詭異,更多的還是死亡。
迫擊炮的原理很簡單,然而受限于這個時代的科技局限性,短時間內無法只制造。天浩只能組建擲彈兵部隊,以臂力強大的戰士代替這種經典武器。
三輪手榴彈投擲過后,步兵們終于上場了。
擋在路中央的木車已被炸得破破爛爛,虎狼似乎的龍族步兵用槍托砸,用腳踢,徹底破壞的障礙物無法承受這樣的重擊,徹底變成一堆無用的廢料。
地上橫七豎八躺著十幾具尸體,還有差不多同樣數量的傷者。他們臉上流著血,身上被不同程度炸傷,飛散的金屬破片威力比想象中更大。一名獅族士兵雙眼被當場炸飛,他趴在地上不斷哭喊,用抖索的雙手在周圍摸索尋找,好不容易摸到一塊疑似眼球的物質,連忙用手指觸辨著,將那塊其實是另一個人的散碎肝臟塞進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