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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麗莎白不知道國王與財政大臣之間的對話。
她從未想過自己的要求會被拒絕。
因為這種事根本不可能。
商行需要一個干凈的底子。
隨著時間推移,人們會逐漸發現忘憂粉對身體造成的傷害。到那個時候,經營者將成為所有受害者怒火的集中目標。不要說是國王和教皇,就算是高高在上的神靈,仍然無法抵擋來自民間的憤怒。
牛族領地,北方湖區。
這是一個特殊區域。
湖水主要來源為地下水,還有一部分來自西北方向的雪域高山融水。與湖區連通的地下水脈有著自動調節效果,不會因降雨量過大造成洪澇,旱季的時候水位也不會下降太多。
高聳的山脈環繞著整個湖區,擋住了來自極北地區的寒流,也擋住了來自東部和南部方向的強勁氣流。冷熱兩股空氣在這里形成完美的中和,秋冬季節溫差不大,極少出現降雪。
湖水起到自動控溫效果,夏季不會像南方那么炎熱,也就無法形成濕熱的雨林氣候。這里生長著大量從文明時代遺留至今的喬木,在長達千百年的歲月里無人開發,林木生長茂密,地面上覆蓋著厚厚的落葉腐果,在陽光與空氣的作用下逐漸與土壤融合,形成逐年堆高的腐殖土。
五十多歲的方勝蹲在地上,雙手十指向下,深深插進泥土里三至四厘米的位置。這里的土層松軟,其中含有很大的水份,松適度極好,不像山脈圈南面的土地那么干硬,必須用鐵鍬和鋤頭才能翻動。
他挖出滿滿一大捧黑色腐殖土,像對待寶貝那樣舉至鼻孔下面,貪婪深嗅著那股帶有濃烈腥味和淡淡腐爛臭味的土壤氣息。
“我這輩子還是頭一次見到這么好的地啊!”方勝將這捧泥土高高舉過頭頂,任由它們從松散的指尖稀稀疏疏落下,與自己花白的頭發混雜在一起,喜極而泣:“感謝神靈,感謝攝政王殿下,從今往后,咱們再也不用餓肚子,終于能吃飽了。”
在他身后,三千多男女老幼紛紛跪下,面對不遠處波光粼粼的湖水,跪拜著并不存在的神靈,在低聲吟唱與虔誠的敬奉禱詞中表露真誠,以及對遠在黑角城的年輕攝政王宣誓效忠。
他們與土地打了一輩子交道,只要用手指隨便捻幾下,就能清楚判斷土質是否肥沃,是否需要改良。
傳說與歌謠是北方蠻族古老的信息延續方式。關于北面湖區的種種故事,幾百年來一直在平民百姓之間流傳。據說那里是神靈的居所,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地方。神靈為了避免凡人打擾,使用法術搬動山脈,將它的后花園嚴嚴實實封住,嚴禁凡人涉足。
按照天浩的命令,對北部湖區的開發已經全面展開。方勝帶領的三千多移民來自黑牛部。他是一個頗有能力,也深受民眾愛戴的寨子頭領。牛艷芳在處刑臺上足足熬了一個多月,臨死的時候已經狀若骷髏。天浩以凌厲強勢的手段解決了整個王室,連小孩子都沒有放過。緊接著他干掉了黑角城和黑牛部的所有貴族……這是一場令人畏懼的大清洗,方勝本以為自己死定了,也在家中做好了安排。讓他意外的是,沒有等來處死自己的士兵,卻等來了攝政王本人。
“本王看過資料,也聽過下面的人議論。有很多人愿意保你,他們豁出身家性命,在本王面前拍著胸脯說你是個好人。真的很難得啊……“一個好人”,你大概無法理解這意味著什么。我把你的名字從處決名單上劃掉了,與其說是本王相信你,不如說是我相信那些愿意為你擔保的人。”
整頓不是一句空話。按照天浩的計劃,無論城市還是村寨,所有頭領以上的人必須換掉。沒收財產是永遠無法抹消的仇恨,城主之類的貴族必須死,只有這樣才能給忠誠于自己的人騰出位置。
方勝是個例外,愿意擔保并懇求放過他的人來自平民階層,而且數量遠遠超過他執掌的村寨,擴大到周邊臨近的城寨,總數超過兩萬人。
天浩相信這個世界上有些人因為個人魅力和工作等原因得到其他人承認,進而產生尊敬與崇拜的思維。在逝去的文明時代,這樣的人有很多:***、**、孔繁森……他們用自己的實際行動和努力得到來自廣大民眾的普遍認可。他們原本可以占據高位,享受來自底層民眾的供奉,但他們選擇了更加艱苦,與平民相同,甚至必須付出更多艱辛的生活方式。
天浩是軍人,他一直記得很多年前,有一位在邊防軍區任職的副司令官,一位將軍。他沒有選擇安安穩穩坐在辦公室里,而是常年沿著邊境視察,巡視各個哨所,為士兵和基層部隊解決各種實際問題。邊境線漫長,地形復雜,很多地方根本沒有路,就連動力強勁的軍用越野車也難以通行。他在顛簸與勞累中渡過了很多年,終于有一天徹底累垮,送進醫院急救病房的時候,主治醫生做完檢查,為他的身體狀況感到震驚。
醫生當時說了這么一句連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的話:“這個病人,他居然營養不良。”
那不是一個缺乏食物的年代,國家擁有巨量的產能,沒有勞動能力的人每月可以領取低保。雖然錢少,卻不會因為缺乏食物和營養導致健康狀況惡化。
一位統帥上萬名官兵的將軍,竟然營養不良。
因為忙于工作,他很少按時吃飯,常年以壓縮餅干和罐頭果腹。
將軍去世的時候,整個邊防軍區所有官兵悲聲一片。
方勝就是一個這樣的人。
他和他的族人得到了位于湖區南岸最為肥沃的一塊土地。
人們在這里安營扎寨,重建家園。
方勝牢記著天浩對自己的要求:“本王給你種子,給你口糧,有專門的人負責修路。你的工作就是在那個地方好好經營,把那里打造成咱們牛族的糧倉,繁衍生息。”
增加人口這種事情關鍵還是看女人。方勝對此有著固執且另類的想法。在天浩的感召下,他發誓效忠。為了證明自己對得起這份信賴,方勝給寨子里的女人下了死命令————每人每年必須懷孕,生的越多越好,而且還有額外的獎勵。
這不是一句空話,無論獎品種類還是數量,都令人羨慕。
新鮮的牛奶或鹿奶、奶酪、超過正常配給額度的肉、魚干、糖,以及點心。
北方蠻族其實并不是想象中那么野蠻。他們對食物的理解和精細化制作在很多年前就已經達到令人驚訝的程度。比如撒子,這是用面粉和蜂蜜揉合,再用油脂煎炸而成的美味。天浩所做的改良只是把蜂蜜換成糖漿,從成本上進行控制。
小蕎餅是所有部族成員都喜歡的節日食品。那是蕎面和麥面按照比例混合的做法,先是發酵,然后將干紅豆用水泡開,蒸至熟爛,搗爛制成豆沙,在這個過程中添加蜂蜜做餡,團成小孩子巴掌大小的餅。
年糕的做法較為大眾化,野蠻人很喜歡甜食,蜂蜜給這種節日食品賦予了高貴光環,一般來說只有貴族才有資格享用,普通平民連平時吃飽肚子都成問題,更不要說是偶爾有機會品嘗。
來自黑角城的配給品(非口糧部分)種類多得令人眼花繚亂。方勝沒有藏私,他每樣都嘗了一點兒,然后按照相關政策全部發下去。收到禮物的人們紛紛感念年輕的攝政王,曾經的王室距離他們越來越遠,就連方勝也不得不佩服天浩的統治手段。
他第一次感受到來自族群高層的關懷,進而對那個年輕人產生了深深的敬畏。
在執行政策,尤其是對“繁衍生息”這四個字的認識和理解方面,方勝幾乎有些偏執。
他用最嚴厲的口氣告誡寨子里的男人:好好對待自己的女人,必須讓她們懷孕。好好對待你們的孩子,必須讓他們健康長大。如果誰敢違逆攝政王的命令,就當眾殺死,斬首示眾。
方勝對男人們頒布的補充條令很極端,令人哭笑不得————如果你們當中有誰不能讓自己的女人懷上孩子,那就趁早滾蛋,讓有能力的人上。別他1嗎的占著茅坑不拉屎,偉大的攝政王殿下要求女人們多生,無論如何都得聽從他的命令。
磐石城東北面,新設置的軍營。
云凱趴在地上,舉槍瞄準設置在遠處的靶子,屏息凝神,在感覺最佳的那一刻,扣動了扳機。
那是一塊染成紅色的木板,肩膀感受著槍身傳過來的強大后座力,云凱滿意地看到自己射中目標,那塊木板被炸得粉碎。
口徑三十五毫米的步槍……按照文明時代的標準,相當于一門火炮。
這個世界每一天都在變。
率領禁軍離開黑角城,往磐石城而來的時候,云凱驚訝的發現整條路已經拓寬,不再是自己印象中狹窄崎嶇的樣子。路面平整,寬敞至足夠四輛牛車并行。在泥土和碎石表面,覆蓋著厚厚一層陌生的黑色物質。元凱當時好奇地用腳踩了好幾下,沒有凹陷。
他后來從修路工人那里得知,這東西叫做瀝青。
就在公路旁邊,一條全新的軌道正在架設。那是把兩條橫截面為“工”字形鋼鐵埋設在路基上軌道做法。底部鋪著粗大的長方形原木,它們被一個個螺栓固定在上面,連成一體。面對充滿好奇的云凱和禁軍士兵,修路工人們顯得很自豪。他們說這東西叫做“鋼軌”,雙條平行構成軌道,從黑角城開始,一直通往磐石城。
在接近磐石城的時候,云凱看到了拉著車廂的馬。車廂底部安裝著滑輪,馬匹拉著滿載的車廂,比平時在普通路面聲輕松省力。雖然速度不是很快,運載量卻很大。
磐石城周邊新設了好幾個訓練營。這是出于對火藥生產和運輸方面的考慮。目前的硫磺產地只有濟州島,雖然連都和磐石城都有火藥工廠,卻只能依靠海上運輸獲取原料。從成本和人力方面看,在遙遠的黑角城進行訓練并不劃算。
剛一接觸,云凱和手下的士兵立刻喜歡上步槍這種新型武器。
訓練營分為兩部分:軍官學校和士兵營區。
曾經是天浩身邊親衛隊長的碎齒擔任教官。他雖然是個豕人,卻有著令云凱和所有高級軍官為之折服的熟練軍事技能。無論射擊、格斗、戰術演練等任何科目,他都有著足以碾壓任何人的強大能力。
列隊、新的號令和旗語、對射程和角度的計算、戰場環境的合理運用、日常槍械保養、游泳、格斗、進攻與撤退……云凱感覺眼前打開了一扇大門,無數前所未有的新知識涌入大腦。戰爭不再是輪著刀斧亂砍,曾經被牛族當做寶貝的弓弩已經落伍,步槍和火炮成為戰場上的新主流。
訓練營里流傳著一句意義另類的話:只有夠粗夠長的管子,才是一個男人力量和身份的象征。
不要理解錯誤,這里指的是槍炮。
比步兵更高級的兵種是炮兵。無論禁軍還是地方部隊,進入訓練的時候必須接受考試。按照個人成績進行選拔,以接受教育程度較深的那部分人為主,組建炮兵部隊。
他們要學習的科目更多,更復雜。尤其是數學和彈道。云凱看過相關的教科書,發現其中一些理論很看看懂,更不要說是理解。對此,教官們的解決方法非常簡單————學不會也要學,看不懂也要接著看。成績不好就餓飯、體罰、關禁閉……總之以最殘酷最嚴厲的方法強迫學習,覺得接受不了就趁早滾蛋。
炮兵的待遇遠高于步兵。這成為了所有人咬緊牙關學下去的最原始動力。
天浩一直努力推行新的金融秩序。他首次在野蠻人士兵里引入了“軍餉”的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