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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浩了然地笑了:“他們想要我手上的鹿族人?”
巫彭點點頭:“是啊!都很眼饞,卻不好意思上門討要,就公推我做代表,來跟你商量。”
天浩的笑容很陽光:“大家都是同族,只要價錢公道,合情合理,我不會拒絕正常的交換。”
“我就知道你會這么說。”大國師笑著搖頭,仿佛看著一個調皮頑劣卻舍不得狠心教訓的孩子:“說說你能接受的心理價位吧!”
“您想聽真話還是假話?”天浩忽然起了開玩笑的心思,他知道大國師不會生氣。
“假話就不用說了。十個換一個,甚至二十個換一個,別人不知道,我還不清楚你的想法?”巫彭嗔怪著瞥了一眼天浩,收起臉上的笑意,正色道:“說吧,你想怎么換?”
“二換一。”天浩的回答干脆又直接:“如果不是您親自過來,我無論如何也不會給出這個價。”
巫彭對這樣的交換比例感到驚訝。按照他原先的想法,即便是自己出面,天浩也會把價格調至五比一左右,最好的情況也是三比一。
鹿族人是一種值錢的“貨物”,尤其是這種通過戰爭,攻下完整的城市和村寨,將城內所有鹿族人變成俘虜的做法,在其它部落看來,相當于挖到寶藏,得到一大筆財物。
人人都會種棉花,紡線也不難,把棉線織成布料也沒有太多技術難點,關鍵在于后兩項工序。只要原料充足,精通紡織的鹿族人能在短時間內產出大量布匹。在文明尚不發達的北方大地上,相當于自己生產貨幣。
不是所有鹿族人都精于織造,以某個村寨為例,真正精通技術并知曉其中秘密的人,只有頭領、祭司和部分女人。這不難理解,男人要忙于耕作和狩獵,相比之下,女人在織造方面更具優勢。
何況,不是所有鹿族村寨都是類似的模式。棉線生產決定了原料數量,歸根結底,關鍵仍在于紡線。然而鹿族人對這個秘密嚴防死守,在過去的千百年時間里,就算遇到重兵圍城的必敗戰局,被困城市的鹿族首領仍會下令毀掉多錠紡紗機,殺死操作機械的族人。這樣一來,就算對手打贏戰爭,占領城市,仍然一無所獲。
幾年前,天浩就把紡錠的秘密交給了巫彭。
鹿慶西是鹿族難得一見的優秀首領,很少能有他這樣為了朋友心甘情愿奉上一切的好人。在權力和族群面前,他毫不猶豫選擇了前者。很自然的,天浩俘虜的這幾十萬鹿族人變得炙手可熱。除了已經發往北方各個新建村寨的俘虜,他特意在雷角城留了十萬人,就是為了等待來自族群內部的詢價。
如果放在十年前,天浩會眼睛都不眨直接喊出“十換一”的價碼。
現在不同了,時間改變了很多東西,技術也在隨著野蠻人進化不斷得到改良。包括牛族在內,北方蠻族各部落在紡織方面的差距不大,他們以各種方式克服了產量制約帶來的問題。比如以麻代棉,以粗制方式增加棉線產量等等……嚴格來說,以粗糙原料生產的布匹質量肯定沒有那么好,但誰也無法否認這是一匹布,哪怕再粗糙也能做成衣服,穿在身上。
說穿了,就是“精品”與“劣質品”的區別。
優秀的紡織工人人都想要,但“十換一”的價位就很難讓人接受。以目前的局勢,五換一,或者四換一較為合理。
天浩很清楚,無論是大國師巫彭,還是正處于競爭狀態的兩位王子,都不會放任自己用這個價碼從其他分部交換人口。
這樣做不利于保持平衡,對其它分部的削弱太大。
反過來看,如果拒絕交換,只會給自己帶來麻煩。那樣會把雷牛部放在其它牛族分部的對立面,讓更多的族長對自己充滿敵意。
這件事情不能拖,必須快刀斬亂麻,盡快解決……綜合各方面情況考慮,天浩最終定出了“二換一”這樣一個極其低廉,超乎巫彭想象的極低價位。
“您是大國師,如果別人問起,就說這是您讓我給出的交換價。”天浩熱情地笑了,這笑容沒有一絲作偽,發自內心,充滿了尊敬。
說不出的感慨在巫彭心中滾動著,他對人口的理解遠不如天浩這么透徹。當然,并不排除他在以后某個時候忽然想通其中關鍵……可就目前為止,巫彭只看到天浩對自己的敬意和維護,還有心甘情愿放棄部分利益,維持族群內部平衡的奉獻。
“這件事就交給我來辦吧!不會讓你吃虧,該是你的,必須屬于你。”他的目光深邃又明亮。
天浩連忙從椅子上站起來,躬身行了一禮:“多謝大國師。”
“坐,坐下說。”巫彭笑呵呵地看著他:“二殿下這幾天沒有為難你吧?”
天浩搖搖頭,砸了咂嘴:“他想娶我的妹妹為妻。”
“你答應了?”巫彭有一種深奧莫測的表情盯著他。
“這件事情我做不了主。”天浩的回答有些出乎國師意料之外:“我不會干涉我妹妹的婚姻自由。在這件事情上她有絕對自主權————只要她喜歡并且愿意,任何男人都可以成為我的妹婿。”
巫彭慢慢皺起眉頭,他曾設想過很多種可能出現的情況,卻從未想過天浩竟然以這樣的方式處理該問題。
“阿浩,我覺得你應該好好考慮一下。”大國師耐心地勸道:“二殿下不是普通人,他很看好你,是真心誠意想要與你結親。現在是王子妃,以后就是牛族的王后啊!”
“這是我妹妹的事。”天浩的態度很堅決:“我不會干涉她的選擇。”
“那好吧!我們來談談另一件事,也是我這次來雷角城必須處理的最后一件事。”大國師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天浩。
天浩端坐在椅子上,聲音清朗:“請大國師明示。”
巫彭滿是皺紋的臉上顯出一絲尷尬,他顯然是在醞釀情緒,足足過了好幾秒鐘,才慢吞吞地說:“……有人看上你了,托我做媒。”
盡管早已有了心理準備,天浩仍對這個消息感到意外,他難以置信地問:“您說什么?”
“有人想成為你的妻子。”大國師聲音變得有些低沉,可以聽出他正忍著笑,有幾分揶揄。
天浩幾乎是立刻做出回答:“我有妻子,我已經結婚了。”
“我知道,但這不是問題的關鍵。”大國師很隨意地揮了一下手,他努力裝出盡可能親切的腔調說:“你的情況我們都很清楚,只不過……有些事情不好拒絕,至少我不行。”
“不好拒絕?”天浩蹙著眉,他試探著問:“還是不能拒絕?”
“這對我來說是個難題。”大國師抬起右手,輕輕按揉著太陽穴,臉上滿是困擾的表情:“就我個人而言,其實很贊成這樁婚事。但我知道你的脾氣,你不是那種隨便幾句話就能被說服的性子,何況我見過阿依,她是個好姑娘……我夾在中間真的很為難,實在是……”
“等等!”天浩打斷了他的話:“究竟是誰托您做這個媒?”
“先王的女兒,排行第三的王女,牛艷芳。”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巫彭如釋重負。
天浩立刻想起之前的接待宴會上,那個一直盯著自己看的年輕侍從:“她跟著您一起來了?”
“是的。”巫彭微微點頭。
“這件事還是交給我來處理吧!”天浩做出了決定。
“那我就幫你聯系一下,盡快讓其它部落的人過來,就按照你說的那個價,二換一。”大國師隱隱有些愧疚,他覺得這才是適合自己的工作,也能給天浩帶來好處。
“謝謝!”天浩再次站起來行禮。
該說的都說了,巫彭終于感到一陣輕松。他注視著天浩,頗為感慨地笑道:“年輕就是好啊!年輕姑娘們就喜歡你這種英俊的男人。呵呵……好好把握住機會,這是屬于你的時代。”
天浩被他說的哭笑不得,正打算爭辯幾句,外面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片刻,虛掩的房門被用力推開,氣急敗壞的炎齒沖進會客室,單膝跪倒在天浩面前,氣喘吁吁地連聲喊道:“殿下……您……您快去看看吧,出事兒了。”
大國師和天浩同時把視線焦點集中在他身上,異口同聲問:“怎么了?”
“有人沖進后宮,對方自稱是王女。”炎齒抹了一把額頭上滲出的汗:“她要殺了主母,說什么她才是殿下您真正的妻子。”
雷角城的王宮規模不算大,沒有內墻,也沒有被賦予諸多功能的繁瑣宮室,除了位于王宮正面的辦公區域,就是位于后側的六個房間,統稱為“后宮”。
寢宮東側走廊外的空地上,擠擠挨挨站滿了人。以中間寬約五米的距離為界,分為兩部分。
上百名王宮衛隊成員按照戰斗模式排成兩列,前排的衛兵手持圓盾和佩刀,后排則是長槍,每兩人中間還有一名弩手,所有武器均指向對面。
阿依被幾名武裝侍女簇擁著,站在衛隊橫列的后方。她臉色蒼白,雙手緊握成拳,死死咬住牙齒,臉上表情有著明顯的畏懼,更多的還是緊張。
對面的人只有十幾個,武器配置也較為簡單,只有防護能力低弱的臂盾和佩刀,從鎧甲與服裝款式來看,顯然不屬于雷角部,是一群外來者。
牛艷芳已經脫去之前的侍衛服,換上一套嶄新的牛族女式服裝。這是貴族圈里流行的款式,便于活動,裁剪精美,只是價格昂貴,普通人難以問津。
“沖過去,殺了她!”
“你這個該死的臭女人,也不撒泡尿看看你自己是什么貨色。就你那種瘦得跟麻桿似的腰身,男人隨便一捏就斷,沒胸沒屁股,也好意思跟癩皮狗似的當族長夫人?我要是你直接找塊石頭撞死,省得丟人現眼。”
“喂,你們幾個,我說你們呢,就是站在那個賤貨旁邊的。好好聽著,我是三公主牛艷芳,我現在以先王的名義對你們下令————立刻殺死牛依依,只要你們奉上她的人頭,我保證你們所有人都能得到姓氏。”
她破口大罵,仿佛一頭被激怒的母獸。嘶吼的叫嚷聲令人頭皮發麻,“三公主”的身份也的確令人畏懼。阿依的衛隊成員面面相覷,他們本能的感到害怕,用懷疑的目光在阿依和牛艷芳兩人身上掃來掃去。說實話這種時候很難做出選擇,畢竟雙方都是自己惹不起的大人物。可歸根結底,衛隊畢竟隸屬于雷牛部,是天浩親自指派,他們只能服從命令,至少在年輕族長趕到以前,牢牢結成防線,不讓對面跺著腳狂吼亂罵的牛艷芳沖過來。
“賤貨!”
“騷臂!”
“臭不要臉的爛女人,你竟敢跟我搶男人,我一定要把你的眼睛挖出來,再割掉你的舌頭,用石頭從你的屁股里塞進去,扔到山上喂野狗!”
叫罵如雷鳴,臟亂的內容不堪入耳。
阿依氣得渾身發抖,卻找不出與牛艷芳對罵的字句。
對方的身份實在太高貴了,她是真正的王女。
阿依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會發生這種事。
一群外來者沖進寢宮,當時阿依正躺在床上午睡。她聽見走廊上傳來爭吵,其中伴隨著兵器碰撞特有的金屬鏗鏘,于是連忙跳下床,從側門離開房間,剛跑到外面,就被幾個站在空地上全副武裝的外來者攔住,幸好一隊王宮巡邏兵及時趕來,這才在人數上占據優勢,將自己護在中間。
阿依發誓,自己之前從未見過牛艷芳,更不要說是與其發生矛盾。
這女人就像瘋了一樣指著自己叫罵,口口聲聲她才是真正的族長之妻,命令自己立刻滾出王宮,把現在為位置讓出來。
阿依覺得簡直不可思議。
男女之間爭風吃醋她見得多了,卻從未想過這種事居然發生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