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成西就第498章武帝收官說因緣(七)
李云龍終于開炮了。
那柄巨劍剛激射出去,前方劍鋒便刺出一道空間漩渦,沒入其中,緊接著,整個劍身都湮沒在漩渦里。
天字脈泉藏在天壇地底,本就跟長春真人的距離很近,再加上李云龍蓄勢已久,一蹴而就,穿梭空間不需耗費多少功夫。
幾乎同時,天壇廣場上,巨劍從長春真人身側的漩渦里刺出,凜冽劍氣綻放,呼嘯著殺向近在前方的顏淵。
顏淵剛側首,便看見鋒銳劍芒憑空刺來,咄咄逼人,心臟不由劇烈抽搐,涌起致命的危機感。他著實沒料到,一直沒有動靜的漩渦,并非要把他吸噬進去,而是藏著恐怖一劍。
不僅如此,他能深切感知到,凝成巨劍的真元濃郁到極致,被人強行壓縮在一起,蘊藏著難以想象的威能。即使是八境大宗師,都沒法在短時間內,刺出如此強橫的一劍。
換言之,即使顏淵是大宗師,也難以在倉促瞬間,正面接下這一劍。
直至此時,他終于醒悟,長春真人為何放棄閃避,昂首挺胸受他一拳。可惜,覆水難收,他明白得太遲了。
沒等他撤步后退,長春真人咬緊牙關,一把扣住砸在胸膛里的拳頭,死死攥著,不給顏淵掙脫的機會。
為了創造出這必殺一擊,他事先經過縝密的計算,也付出了極其慘重的代價。
事實上,南晉強者還沒降臨時,他和李鳳首就已來到長安,跟小不起等人匯合。他讓小不起棲身在天壇內,不為別的,就是因為此處離脈泉最近,能縮短飛劍的時間,達到突襲的效果。
而李鳳首潛入脈泉,一刻都沒敢耽誤,瘋狂地凝聚著脈泉靈力,不惜耗費心血,只為壓縮出最強一劍。
他深知,自己的修為未入八境,本身不足以威脅到大宗師。然而,它山之石,可以攻玉,他可以最大限度地采擷外界真元,把它們全都壓縮在一起,彌補自身功力的劣勢。
勤能補拙,這是最笨的辦法,也是最執著的殺念。
兩位老江湖聯手,今日不惜豁出性命,就是為了讓南北兩朝都看到,這就是全真道東山再起的信念。
他們雖非風云大宗師,卻激流勇進,從未言棄。就算是跟八境為敵,又有何懼!
而現在,他們的謀劃成功了。
顏淵拼命掙扎著,宛如驚弓之鳥,試圖擺脫長春真人的糾纏。然而,留給他的間隙太短暫,一切掙扎都于事無補。
從飛劍憑空出現,到刺向顏淵,說起來漫長,其實也只在呼吸之間。
顏淵來不及阻擋,確切地說,太一真水被奪走后,他黔驢技窮,面對突如其來的襲殺,他已經慌了。
他的驚呼聲尚未喊出來,鋒銳劍芒就已刺進腹部,殺伐氣息如潮水傾瀉,灌輸到他體內的同時,掀起一陣狂烈氣浪,將其掀飛出數十丈,重重摔在遠處。
被劍氣破體,他的腹部殷紅一片,鮮血如注噴出。
這是近乎致命的一擊,若非李鳳首境界更低,飛劍破空有所損耗,他現在已經死了。
眼見一擊得手,長春真人再支撐不住,跌坐在地上。他正面承受顏淵的暴怒一拳,全身骨骼筋脈盡斷,明顯已無力回天,只剩一口氣撐著。
他臉色蠟黃,目光開始渙散,但仍在盯著遠方倒地的顏淵。
大敵未死,危機未除,他怎么肯撒手人寰。
顏淵仰面朝天,掙扎片刻,終于爬起來,渾身在顫抖。
他抬起頭,跟長春真人對視著,慘白面容異常猙獰可怖,“我知道……你已經不行了,我倒要看看,你還如何擋我!”
話剛說完,他心血激蕩,引起劇烈地咳嗽,又吐出大口鮮血。
誠然,長春真人這是搏命一擊,拼死纏住顏淵,才拼出一次重創對方的機會,斷然無法故技重施。但問題在于,顏淵還能不能撐住?
長春真人的聽力已經模糊,甚至沒聽清這句話,見顏淵晃悠悠站起身,便拼盡全力,厲聲喝道:“出陣!”
后方眾道士聞言,眼噙著熱淚,遵照掌道真人的命令,布成全真道的北斗七星陣,殺向顏淵。
氣勢大振,殺氣騰騰。
顏淵肝膽俱裂,再不敢強撐威風,捂著流血的腹部,倉皇竄上虛空,逃命而去。
好像一條狗。
眾道士顧不上去追,都靜靜圍在長春真人身旁,跪地稽首,恭送老掌教最后一程。
一名年長者貼身過去,潸然問道:“師尊,您還有何心愿交代?”
長春真人那聲暴喝,已花光最后的力氣,此時面容枯槁,神采盡失。
他嘴唇翕動著,閉上了眼睛。
“愿全真重興。”
人的信念,是世界上最強大的武器。
只要對困難無所畏懼,敢于去面對和挑戰,全力以赴,那么,最終能否成功,都已了無遺憾,結果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亦余心之所向兮,雖九死其尤未悔。
在波瀾壯闊的時代浪潮里,真正的風流人物,天之驕子,或許只有那么一兩個。對于茫茫眾生而言,這不是屬于他們的時代,在輝煌閃耀的巔峰舞臺之下,他們只是看客,抑或陪襯。
然而,這并不能成為人們望洋興嘆、駐足停止奔跑的借口。
因為從理論上說,每個人最輝煌的時刻,都可能出現在生命盡頭。
就像長春真人,就像李鳳首,他們并非呼風喚雨的大宗師,并非萬眾矚目的焦點,在這場氣勢恢宏的時代對決中,他們注定不會成為主角,贏得所有人的艷羨和景仰。
然而,他們有他們的堅守。因為他們知道,修途漫漫,唯有執念,才是生命永恒的菩提。
誰說人們奔跑一生,只是為了追求別人眼中的成功呢?
所以他們沒有退縮,明知面對難以戰勝的大人物,仍然驕傲地挺起胸膛。既然無法在高潮中落幕,那就讓落幕成就高潮。
幫助他們獲勝的,不是運氣,而是信念。
這一戰,不算浩蕩,卻值得歌頌。
寒潭旁。
李鳳首精疲力盡,癱坐在地上。
此時他并不知道,自己敬重的師兄以死捍道,已溘然逝去。
他靜躺一會兒,忽然想起一事,盤膝坐起,從袖里取出一枝尖嫩荷角,輕輕拋進乳白色的潭水里。
一代江湖老去,便應有一代新人涌出,全真道的香火,需要有人去傳承。
李鳳首擦拭額頭的汗水,凝望著那枝待放的花苞,喃喃自語道:“任真,任天真,既然是天字輩,就留在這天壇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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