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成西就第470章果子熟了
讓我們把時間調轉,回到半個時辰前。
蕭鐵傘開啟朱雀陣,以神火凝成四道朱雀,遮天蔽日而來,撲向任真和海棠。
他與陣合一,此時爆發出的霸道戰力,能碾壓世間任何一位大宗師,就算是九境的武帝降臨,也只能跟他打個平手。
面對這暴怒一擊,兩人已無路可退,陷入此生最大的危機。
任真攥著劍,皺眉說道:“只能死拼到底了!咱們也結陣吧!”
抵抗朱雀陣的碾壓,指望劍法無異于蚍蜉撼樹,他決定動用的絕招,是一套陣法。
說這話時,他閉上眼睛,疾速沖向前方。
那片六合劍脫離手心,飛轉縈繞在他身畔,迸發出強大的氣流,將他裹挾成一個黑色氣團。不僅如此,黝黑劍氣愈演愈烈,只在剎那間,便籠罩了方圓十余丈的地方。
另一邊,海棠心領神會,動作跟他如出一轍。不同之處在于,她綻放出的真氣圣潔無瑕,跟任真那邊對比鮮明,如同連綿云海一般,瞬間傾覆四周。
一陰一陽,如兩魚首尾互糾。
兩人各站在一側,在朱雀威勢籠罩的下方,構成一幅巨大的陰陽太極圖。
陣圖甫成,陰陽二氣便首尾追逐,急遽旋轉起來。兩者水乳交融,彌漫出玄妙深奧的法力,如同清澈泉水激蕩,源源不竭,渾然不懼烈火炙烤。
陣圖高速運行,生生不息,兩人的身影融入其中,肉眼難以辨請。
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追本溯源,陰陽太極圖正是出自《兩儀參同契》,是這部道家經典記載的神通法門之一,凝集著上古先賢對天地萬物的感悟。
兩人合練《兩儀參同契》,能領悟出博大精深的太極陣,也就不足為怪了。
道家傳承數千年,源遠流長,其底蘊之深厚,當世無出其右。
遠在千年以前,道家內部產生糾紛,分裂出正一道和全真道兩派。那次分家清算,兩派老祖把三部至高典籍分開,《兩儀參同契》被全真派得到,大衍古術和另一部道法,則落入正一道手里。
那次廬江鏖戰時,長生真人施展的大衍古術,便是跟《參同契》同等級的頂級道法。
今日,面臨蕭鐵傘的必殺一擊,任真終于亮出最后的殺手锏。
然而,他心里并沒有絲毫把握。道法根基固然重要,最終決定其威力的,仍然是武修本人。太極陣再強,也是死物,無法逾越他和蕭鐵傘之間的實力鴻溝。
事已至此,他的想法很單純,能否撐住就聽天由命吧!
虛空中,蕭鐵傘催動陣道,四只火焰朱雀俯沖而下,同時以頭顱撞向太極陣。
它們體型浩大,朝同一方向發力,從皇宮外望去,四者當空擠壓在一處,仿如一輪紅艷熾烈的驕陽,從天穹墜下,砸落在廣場上。
刺眼光華爆射而出,整個廣場森白一片,再看不清任何事物。
熱浪摧枯拉朽,令天地猛烈震蕩起來,好似末日一般。這一刻,即使是遠在皇宮外的人們,也都被這恐怖震蕩波及到,摔倒在地。
至于那座廣場,被砸出一個極其巨大的坑,整體轟塌凹陷下去。
原先鋪在地面的漢白玉石磚,不僅震碎,在恐怖溫度灼燒下,甚至化作粉末,在狂風里到處飛揚。
巨坑底部,煙塵彌漫。兩人倒在那里,遍體鱗傷。
海棠渾身是血,白皙皮膚被嚴重燒傷,頭發蓬亂,狼狽至極。她艱難喘息著,從地上掙扎爬起,看向不遠處。
任真倒在血泊里,已不省人事。
蕭鐵傘人陣合一,又是八境大宗師,他的全力攻擊太過強橫,其可怕程度,遠超兩人當前所能抵擋的極限。即便如此,還得感謝李老頭饋贈道家法典,否則,他倆勢必灰飛煙滅,死無全尸。
海棠拄著劍,緩緩走到任真身旁,扒開他身上堆積的厚重磚礫,架著他的胳膊,走向巨坑邊緣。
兩人的傷勢太重了,以致于海棠甚至無法再運行真力,以輕功跳出這個大坑。而任真,修為更弱,狀況也更慘,先前在體內積郁的舊傷,這次同時爆發,導致他的意識崩潰。
沒有一兩年時間,他休想完全康復。
至于眼前,兩人喪失戰斗力,別說迎戰蕭鐵傘,哪怕是二三境的小人物,也能輕易取他們的性命。
這是真正的絕境。
楊玄機顧慮重重,只因生出一絲貪生怕死的念頭,便把任真置于死地。這會兒功夫,他才摧毀朱雀陣,對蕭鐵傘釜底抽薪,已經晚了。
蕭鐵傘邁步來到巨坑邊緣,蹲下身俯瞰兩人,眼神冰冷至極。
朱雀陣被毀,他的神識便恢復清明,不再受朱雀意念控制。他意識到,有人在暗中搗亂,毀掉了他的倚仗,他已經無法再施展逆天神通。
不過,對他來說,這也無所謂了。
心上人已死,他萬念俱灰,對紅塵俗世毫無留戀,不想再跟任何人爭斗。他唯一的目標,就是殺死任真,替武清儀報仇,再黯然離開這傷心之地。
碾死兩只垂危的螻蟻,用不著朱雀陣。
他站起身,抬起傘劍,準備了結坑內兩人的性命。
這時候,一道沙啞笑聲從他背后幽幽飄來,話音雖輕,聽起來卻非常刺耳。
“朱雀陣原來這么厲害。換成是我抵擋,也比徒弟強不了多少……”
蕭鐵傘轉身,望向后方。
來人高大瘦削,穿一件寬松白袍,長發披散著,在疾風里肆意飄舞,渾身上下透著一股詭異的氣息。
只是瞥了他一眼,蕭鐵傘的眉頭便深皺起來。
他認得此人。
數月以前,南晉強者突襲長安,佛道兩家出現在城外,大張旗鼓。最可怕的威脅,卻是悄然潛進城里的曹春風。
那日,蕭鐵傘恰好就在附近,手握朱雀陣眼,隱隱有所感知,擋住了曹春風的去向。然而,曹春風身法鬼魅妖異,在他真正開啟大陣前,從容地逃離京城。
無論是蕭鐵傘,還是任真,當時都沒看透南晉突襲的用意。
他們不可能想到,那次行動除了刺殺女帝意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意圖,是掩護曹春風來探望任真。
時隔數月,曹春風再次降臨長安時,任真已昏迷不醒。
蕭鐵傘冷冷盯著他,目光鋒利如劍,“怪不得他陰險狡詐,在北唐潛伏這么久,原來是你教出來的孽障!”
曹春風啞然一笑,微微側首,透過長發縫隙打量蕭鐵傘,“過獎了。孽徒無禮,冒犯蕭大人,不勞你親自動手,還是交給我來管教吧!”
蕭鐵傘聞言,攥緊傘柄,身畔殺意漸熾,“你想救走他?”
今天不管是誰,只要想救走任真,他都會跟對方拼命。
曹春風不置可否,負手向前,笑瞇瞇地道:“等了這么久,果子終于熟透,我可不能讓別人摘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