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成西就第395章我為擒你而來
活佛方寸,風云第四,是靈臺山主持,由于過往的某些緣故,他跟任真結為忘年之交,交情甚篤。
老和尚慈眉善目,道德圓融,這些年對任真青眼相待,深得任真信賴。去年冬天,任真救走劍圣后,便將其送到靈臺山,央求他救人。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又是小友相求,方寸義薄云天,欣然允諾。任真下山后,便易容赴北,并不知道,活佛為了兌現諾言,不惜折損修為,雖救活劍圣,但年事已高,由此元氣大傷,臥病不起。
上次,玄悲小和尚夜探長安,曾透露過方寸的糟糕狀況,很不樂觀,當時任真還愧疚不安,不知該如何報答老前輩。(第268章)
誰曾想,天有不測風云,再次聽到故友消息時,竟是突然的噩耗,轉眼間陰陽兩隔,再也無法相見。
深究起來,正是他的委托,致使方寸耗得油盡燈枯,無力回天,他得背負最大的責任。
無心嘆息一聲,“不錯,半個月前,家師在寺里圓寂。他彌留之際,猶有羈絆放不下,只是,終究沒有開口說話……”
方寸修閉口禪數十年,臨終面露遺憾之色,卻依然沒開口留遺言。
任真聽到這話,眼淚唰得流出來,腦海里舊事浮現,老和尚溫和慈祥的笑容恍惚就在眼前。
他受老人家關懷疼愛多年,沒想到,最后是自己害了對方的性命,這怎能不令他內疚自責。
然而,他迅速意識到,大敵當前,現在不是慟哭的場合。
他擦掉眼淚,克制住內心的悲痛,問道:“尊師圓寂,你不在寺里為他誦經,怎會跑到這殺戮戰場?”
對于方寸的性情,他最熟悉不過。老和尚與世無爭,在他的領袖下,佛家以慈悲為懷,普度眾生,始終淡泊名利,跟俗世皇室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
佛家入世,是為救世,而非亂世,更非助紂為虐,幫南晉朝廷侵略殺伐,行不義之舉。方寸若健在,不會允許門下弟子下山,參與北伐戰爭。
這位無心,是方寸大師的嫡傳弟子,應該很清楚,自身行徑違背老師的遺志,更不該主動跑來,跟相熟的任真為敵。
無心凜然答道:“貧僧恪守心喪,深知對老師最好的孝敬,便是替他守住佛門香火,不使法統凋敝,失去供奉。貧僧此行,上承天意,中負皇命,下合民心,于佛家和俗世而言,都是莫大的功德!”
他言辭華麗,冠冕堂皇,任真卻看透他的心意,冷笑道:“你不如直說,為了得到皇室支持,成為繼任活佛,你忤逆老師夙愿,甘愿投靠朝廷,充當咬人的鷹犬!”
無心面無表情,淡漠道:“事已至此,也無需再隱瞞。我這次赴北,唯一的任務就是,將你擒回金陵,交由陛下處置。你若識相,便束手就擒,隨我離開,免得自討苦吃。”
“抓我?”
任真臉色驟沉,下意識倒退數步,心底生出強烈的危機感。
武帝終于出手了!
他奉命赴北后,一開始確如武帝所愿,從云遙宗起手,接連鏟除策劃當年冤案的幕后黑手,行復仇之實。
進入京城后,他和海棠聯手出擊,血洗朝堂群臣,將絕大部分仇敵抹殺,如今只剩三位罪魁禍首,女帝、國士和鐵傘。
在他復仇的過程中,北唐朝野發生動蕩,內亂和陣痛在所難免。這些內部損耗,正是武帝想看到的。他這枚棋子得手,局勢被攪亂,武帝稱心如意,于是發起蓄謀已久的北伐戰爭。
可以說,武帝的計劃成功了一大半。
然而,任真不是糊涂蟲,早就知曉父親被殺的全部原委,并未乖乖執行計劃。涉身北唐朝堂后,他采取一系列舉動,有助于北唐增強戰力,損害了南晉的利益。
尤其是不久前,在廬江北岸爆發激戰,拜任真所賜,北唐不僅力挫白袍軍的鋒芒勢頭,而且令長生真人重傷,令南晉付出沉重的代價。
在決定勝局的節骨眼上,任真嶄露崢嶸,背棄南晉之心昭然若揭。如果再不除掉他,晉軍將遭遇頑強抵抗,遲遲無法攻克北唐,完成統一大業。
除此之外,武帝將任真遣入北唐江湖,還有某個最終極的目標。最近這段時間,他已看出端倪,認為真正的大魚咬鉤,是時候收網了。
所以,他派新入八境的無心動身,趁任真不備,將其抓走。
事實也的確如此,南晉養大的任真,成了南晉最大的攔路虎。無心來晚一步,沒能趕在伏擊戰成型前,將任真抓走,就只能眼睜睜看著陳白袍飲恨敗北,三十萬晉軍就此葬送。
當然,武帝的謀算并沒出錯,任真措手不及,不可能料到,會突然冒出一名八境強者,專為擒拿他而來。
楊玄機被曹春風纏住,唐軍聲勢雖大,卻無人能匹敵無心,讓任真得以逃脫。
此時,任真聽到無心這番話,明白過來,武帝決定撕破臉,卦象里的變數出現了。
他也很清楚,憑武帝的眼光,既然派無心執行這項任務,就說明對此人的實力充滿信心,不會出現紕漏。
無心今非昔比,任真若要全身而退,恐怕會異常困難。
想通這點,他心里迅速盤算,好漢不吃眼前虧,為今之計,唯有盡量拖延時間,等候楊玄機來救援,才是保命上策。
于是,他鎮定心神,仔細盯著無心的面容,問道:“武帝這么信得過你,看來你實力精進不少。我很想知道,方寸大師的死,是否跟你有關系?”
他以前就認識無心。那時候,無心的法號還叫凈海,雖然修為高深,已踏足七境,但離八境的門檻差太遠,不可能才過短短半年,就突飛猛進,跨過修行界最大難關,躋身巔峰行列。
故人剛隕落,新人就晉升,不可能這么湊巧。直覺告訴他,或許這里面暗藏玄機。
無心淡然一笑,神態自若,看不出異常情緒,“貧僧的所作所為,皆為佛家著想,絕無半分淫邪私欲。出家人不打誑語,我可以坦蕩地告訴你,家師辭世,與我并無關聯。”
任真將信將疑。
無心略微停頓,話音陡轉,“而且,他老人家信得過我,臨終前將一半衣缽傳給了我。我以為,另一半衣缽會在你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