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暗藏的殺招
親軍,從字面理解,就是女帝的親信軍隊,只受她一人調遣。
她深居在皇城里,被禁軍、羽林衛等眾多軍隊重重圍護,武裝力量已經很強大,何必還要大費周章,瞞著朝廷蓄養一支私軍?
任真對這個答案始料未及。他潛心研究北唐朝局多年,為何從未察覺到曹銀所說的秘密親軍?
他盯著曹銀,將信將疑,“我不信。組建一支軍隊,絕非輕而易舉,從招募兵勇,到軍需器械、訓練營地等等,都得耗費大量人力財力,不可能悄無聲息,完美避開朝廷各部及軍方的視線。”
要想掩人耳目,瞞天過海,甚至連南晉繡衣坊都瞞過,是極其困難的事情。若非今夜曹銀說起,他對此事聞所未聞。
曹銀苦笑一聲,情知泄露機密后,再想對任真隱瞞就更難。看來如果不把話說透,任真不會讓他把糧食帶走。
“不錯,要繞過軍方,從頭組建軍隊,再將它藏起來,確實困難重重,卻也并非無法做到。陛下冒出念頭后,便召集三大御用組織,聯手秘密行動,你認為還辦不成嗎?”
眾所周知,雪影衛、瑯琊閣和采買司三大組織,不隸屬于朝廷編制,獨立在體系外,受女帝直接指揮調遣。他們奉旨行事,朝廷各部無權過問和干涉。以他們的名義籌備新軍,的確能消除不少麻煩。
“雪影衛負責招人,以增補殺手為名,秘密從各地軍營抽調精兵。瑯琊閣掌管情報,想辦法抹除痕跡。我們采買司,則購買一應軍需物資。侯爺應該不會低估我們三司的執行力。”
任真點頭。
女帝若是煞費苦心,非要暗中蓄養私軍,那么,如曹銀所說,通過三大組織的渠道,合理組織分工,完全有可能做成此事。
只是,何苦像做賊一樣,偷偷摸摸?
任真略微沉吟,開口道:“即便你說的行得通,我還是不明白,陛下要想培植精銳親軍,直接正大光明,讓軍方全力協助便是,根本沒必要搞得神秘兮兮,平添不少麻煩。”
曹銀坐回座位,嘆了口氣,“有些話,只敢關起門說。陛下登基,國姓更替,當年隨先帝打拼的舊臣,表面順從臣服,其實未必真心擁護陛下。三大逆案在前,陛下焉能不防?”
任真若有所思。
效忠高唐的保守勢力,不在少數,武清儀雖然君臨天下,但做賊心虛,又寡仁刻薄,始終沒能征服民心,不得不提防朝中勢力,害怕舊勢力死灰復燃,復辟高唐。
說穿了,還是因為她是女人,牝雞司晨,違背千百年來的正統禮法,名不正言不順。
沒法令士族門閥真正歸心,無奈之下,她只能建立三大組織,倚仗這些鷹犬爪牙,試圖在朝野間營造高壓態勢,嚴密監控人心動向。
而那支秘密親軍,則將這種想法發揮到極致。
蕭鐵傘統領的雪影衛,戰斗力固然很強,只有區區八百人,拿他們抵抗龐大軍隊,無異于螳臂當車。換句話說,暗探刺殺這些小手段,只能用以對付官宦朝臣,在大規模叛亂面前,無濟于事。
女帝最怕的,恰恰是八方皆反,舉世討武。一旦軍方也失去控制,臨陣倒戈,到時僅靠三大組織,絕對無法幫她應付動蕩局勢。
所以她才想到,趁太平之時,未雨綢繆,先秘密訓練一支親軍,不驚動朝廷和軍方,讓世人不知曉它的存在。
萬一風云巨變,最擔心的局面出現,她就能使出殺手锏,神兵天降,給叛軍以致命一擊。
曹銀提到北海,任真眼角不由一顫,諸多疑團豁然開朗。
在大朝試上,鄔道思當著女帝的面,誦出十大罪狀,替北海郡發出討武檄文。北海謀反之心,昭然若揭。
然而此后,女帝隱忍不發,不僅沒對北海采取舉動,也沒調集任何軍隊,提防北方隨時可能殺來的叛軍,對形勢恍若未知。
出征前,女帝扣留兩萬虎衛,當時任真覺得,這點兵力太少,杯水車薪。現在再回想,原來她一直藏有底牌未出,在等著叛臣原形畢露,自投羅網,從而將舊黨連根拔起。
那支秘密親軍,極可能就潛伏在北海到長安的半路上。
反觀另一方,鄔道思大鬧朝堂后,天下人都密切關注北海的動向,等著看熱鬧。北海郡卻按兵不動,像是一頭沉睡的老虎,遲遲沒有亮出爪牙。
女帝的反應詭異,北海的意圖同樣讓人摸不著頭腦。
直到今夜,任真有些回過味來。北海恐怕已嗅出危險的味道,猜到女帝暗藏殺招,所以想以靜制動,等女帝先按捺不住,嶄露殺意。
畢竟,女帝不止提防北海,還得招架強敵南晉。只要南方戰線崩潰,晉軍長驅直入,形勢所迫,她的底牌就再藏不住,必須出兵拱衛京師。
到那時,北海趁火打劫,才是最佳戰機。
任真思緒急轉,瞬間想通這些關節,心情舒暢。
他感到慶幸,幸虧曹銀前來跟他搶糧,讓他無意中得知,原來棋盤角落里還藏著一枚大子。
否則,將來他顯露本心,率兵擒殺武清儀,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真可能會被那支親軍陰一道。
曹銀看得出,任真聽懂了他的話意,于是說道:“如今北海蠢蠢欲動,那支親軍的重要性,并不遜于南線大軍。我名義上是籌皇糧,其實跟你一樣,也是在籌軍糧。”
任真哦了一聲,隨口問道:“那支軍隊有多少人?”
曹銀心神驟緊,警惕地答道:“四成糧食,應該足夠了。”
任真不置可否,戲謔道:“你說,我如果把這條軍機泄露出去,你會承擔什么后果?”
曹銀瞇著眼眸,沒被他的話嚇倒,寒聲道:“跟你一樣。”
任真笑呵呵地道:“但你只是條狗,不像我,有很充足的底氣。”
曹銀臉色劇變,聽出話里不尋常的意味,如臨大敵,“你什么意思?”
任真搓了搓手,漫不經心地道:“沒什么意思,我只是提醒你,在我面前,最好放老實一些,不然,你承擔不起后果。”
曹銀冷漠不語。
任真起身,走到他旁邊,靠著茶桌說道:“四成糧食,不是不能給,我甚至可以加點。不過,你得告訴我,那支親軍有多少人,由我自己判斷,需要給你多少糧食。”
曹銀側首,緊緊盯著他,臉色變幻不定。
任真見狀,將手搭在曹銀肩上,笑道:“老兄,能不能別婆婆媽媽?你該不會讓我自己寫信問陛下吧?”
曹銀身軀猛然一震,倉皇答道:“別!我告訴你就是,那支精銳親軍,共有七萬人。你知道的,兵不在多,而在于……”
精還沒出口,任真搭在他肩上的手悄然抬起,擊中他的太陽穴。
他頓時癱軟,當場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