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儒家的大意思
任真雙掌合一,卻不是如佛家那般豎禮,而是橫于胸前,掌心相抵。
這個手勢很怪,無論佛道儒,還是諸子百家,都不曾有一招半式是這樣起手。即便是兵家,也不見有人如此凝劍。
劍二本具大氣象,不可以常情度之。
剎那間,任真雙掌微錯,上側左掌前移,下側右掌后撤,原本貼合的掌心間,出現了一線縫隙。
于是,光明大放,一道金色豪光從縫隙內刺出,十分纖細,卻極其遼闊,疾速前行,同時朝左右兩側急劇延伸而去。
左掌為天,右掌為地。
天地相合,唯留一線。
這一線,便是一劍。
生殺予奪,只在一線之間!
這一線劍光速度極快,稍閃即逝,仿佛從未出現過。
但是下一刻,前方虛空那些文字盡數破碎,頃刻間土崩瓦解,沒有發出一絲聲響,宛如正在上演的啞劇,這一幕異常怪誕。
更令人驚悚的是,任真胸前那片天地,所有事物被攔腰斬斷,留下了一道明晰的劍痕。
巖石,草木,甚至連懸崖上那條瀑布,在某一瞬間,都被這一劍硬生生斬斷,變成了兩截!
泰山分陰陽,南北成昏曉,那是巍然頂天立地的大氣象。
而任真這一記劍二,卻是橫向切割天地,在他面前不愿俯身低頭的對手,都必須承受這一劍之威,難逃被一劍兩斷的厄運。
這才是真正的霸道!
在這霸道而疾速的一劍面前,趙香爐毫不猶豫地低頭,逃過一命。
或者更確切地說,任真在斬出這一劍之前,刻意調高了劍的傾斜角度,讓趙香爐保住小命。
畢竟是四先生趙千秋的親生閨女,如果真把小趙殺死,老趙必定會雷霆暴怒,親自追查兇手。到時候整個西陵禁嚴,會是最為兇險的境地。
就算任趙兩家有仇,任真也犯不著為了碾死一弱女子,而毀掉整盤棋局。孰重孰輕,這點道理他還是明白的。
此刻,趙香爐狼狽地蹲在地上,嚇得臉上大汗淋漓,慘無人色。
有生之年,她從未見過如此可怕的劍,更沒想到,書院還有如此強大的同齡天才,能逼得她不得不低下高傲頭顱。
“陰陽割昏曉……”趙香爐眼神恍惚,喃喃自語片刻,隔岸顫聲問道:“你這是什么儒意?”
任真收斂鋒芒,拾起地上那壇酒,啜飲一口,不急不慢地道:“起名字很重要嗎?在這種事情上,我一向很隨便的。”「注」
趙香爐啞然無語,站起來沉默一會兒,有些不甘地道:“其實我并未全力以赴,那首凝意詩還有四句,登高壯觀天地間,大江茫茫去不還……”
沒等她說完,任真點頭說道:“嗯,我知道了。要不來一次?”
趙香爐語塞,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她知道自己不是對手,只想挽回顏面,任真卻根本不打算給她臺階下。
管你還有幾句多少字,老子照樣一劍斬之!
見她無話可說,任真不愿多說廢話,轉身離開,扔下趙香爐在那里發呆。
“前世看網絡小說,一般這種套路下,女人被征服,很容易情竇大開,迷戀上男主角。可惜啊,對此我的內心毫無波瀾,甚至有一絲惡心……”
跳上牛車,任真按原路返回,心里嘀咕著,既然已經親眼所見,所謂的西陵才俊也就那么回事,沒必要再逛蕩下去了,還是趕緊去辦正事吧!
這次來西陵書院,他的目標很明確,去一個地方,悟一種意,見一個人。
至于復仇這件大事,以他目前的修為而言,還為時過早。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不必非急于此時。
走在林間,他正推演著接下來的行動,一道渾厚悠揚的鐘聲響起,像是從虛空云端飄來一樣,響徹整個西陵。
任真抬頭,循聲望去,不出所料,鐘聲響起之處,正是那座桃山。
“據聞儒家傳道受業,以講經釋疑為主。門下弟子聞鐘聲而聚,聆聽書院教授講解經典,看樣子,大家又要去聽課了。”
果然,沒過多久,分散在深山各處的學子們紛紛走出來,朝桃山方向前行。
“聽剛才響的鐘聲數,今天應該是公羊先生講春秋!”
“沒錯。這部春秋實在太艱深難懂,看來咱們今天又要聽天書咯……”
大家邊走邊議論,神色凝重,顯然待會要學的《春秋》非常重要。
儒家治學修行,以四書五經為根柢,博大精深。學問大成者,能從中獲得真正強大的力量,俯瞰古今。
仰之彌高,鉆之彌堅。相較之下,那些詩詞歌賦只是繁花綠葉,權當錦上添輝,算不得高深學問。
四書五經記載眾多圣賢真言,微言大義,言簡意深,對于尋常儒生來說,其語句晦澀難懂,極難明悟真意,成就真正的大道。
因此,便有博學鴻儒,根據自己的學識,對經書加以注解,進而傳授后人,由此衍生出無數分支學派。
儒家有七十二學院,講解所有經書,又各擅勝場。這西陵書院一脈,最擅長的是五經之一的《春秋》。
《春秋》可以說是儒家經典里最特殊的一部,沒有之一。
首先,它是由大成至圣孔子親自編寫,“仲尼厄而作春秋”,可見其地位舉足輕重。
其次,它的內容非常特殊,不像其他經典一樣,記載修行立事的真言法則,而是囊括了八百年春秋時期的歷史,飽蘊滄桑智慧。
最后,也是最奇異的一點,孔圣在編此書時,所用的手法極其玄妙精湛,幾乎每句都意蘊無窮,讓人參悟不透。
傳說中的春秋筆法,至今無人能夠領悟,成為儒家千百年來失傳的至圣絕學。
即便是最擅《春秋》的西陵書院,也只能說略通皮毛,并未解得真意,獲取八百年春秋沉淀下來的最高智慧。
不僅如此,同樣一部《春秋》,同樣是在西陵書院,又分成公羊家、左家和谷梁家三派,各執己見,堅持不同的注解理念,爭執不休。
無法勘破真解,見仁見智,這正是為何儒家書院學派眾多的根本原因。
任真此行,自然是為了來解春秋。
真正的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