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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四方豪杰,共瞻此劍

第三十章四方豪杰,共瞻此劍

第三十章四方豪杰,共瞻此劍

作者:暗形

最初,人們只是察覺到,今夜的星光出現得突兀,并且異常明亮。

直到后來,那些繁星愈發清晰,似乎越來越近,他們才意識到,原來群星正在流墜,朝這座大陸閃爍而來!

這只是無數平民百姓的觀感。

邁入實境的修行者們則能捕捉到,那其實并非星辰本身,而是由它們演化出來的幻象,蘊涵著相似的力量。

如果境界再高一些,就能更清晰地感知出,在群星劃落的繁密虛影里,隱藏著一股非常神妙的力量,正誘使它們往同一地點疾馳。

當然,世間只有那么幾位,才明白這星辰流墜的真正意義。

東方,無名小鎮。

街頭的鐵匠鋪子里,炭火燒得正旺。

跟尋常情形不同,這間鋪子的主人,不是一名孔武威猛、膂力驚人的大漢,卻是個矮小枯瘦的老人。

出于外表的緣故,店里的生意這些年一直冷淡,極少有客人登門鑄煉。

不止客人,連街坊鄰居都很費解,這弱不禁風的老人,每次掄起那根大錘,仿佛都會被壓倒,隨時都可能閃了腰,何苦非要做這賣力吃飯的營生。

無論旁人如何議論,老人的念頭從沒動搖過。自從搬到小鎮后,他的日子過得枯燥而平淡,所有的精力和熱情,都用在了打鐵鑄煉上。

他癡迷于鑄劍。

無論白晝黃昏,鐵匠鋪里總是叮叮當當,他在瘋狂地鑄劍。

沒人能理解,他到底圖的是什么。

此刻,他正蹲在火爐前,細嚼慢咽地吃著那碗冷透的粗面。

赤紅色火焰舞動著,映亮了老人的蒼老臉龐。縱橫交錯的皺紋里,不知蘊藏多少驚心動魄的滄桑。

那把陪伴了幾十年的鐵錘,異常沉重和巨大,靜靜地躺在身旁的地上。

他背后那面墻壁上,掛滿了不計其數的斷劍,殺氣騰騰,僅僅看上一眼,就讓人觸目驚心。

“觀千劍就能識器?”老人嘴里塞滿面食,含糊不清地嘟囔著,“敢對咱們劍道瞎嗶嗶,那群酸臭書生懂個屁……”

他用力咽下一口,轉身望向那把鐵錘,眼里滿是笑意,“小洪,你也吃得很飽吧?”

錘子自然不會說話,更不會吃飯。

但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這把被老人稱作“小洪”的大錘,其奇妙之處就在于,每錘斷一柄即將成型的鐵劍,它自身的重量就會加重幾分。

兵家有云,一寸長一寸強,形容兵器長度產生的威力。對這把大錘來說,當真是一斤重一斤強。

除了老人,沒人知道,它到底有多重,到底有多強。

他笑瞇瞇地伸手,試圖撫摸那黝黑的錘頭,這時,鐵錘倏然激射而起,沖上虛空,仿佛要砸向茫茫虛空。

老人心意一動,放下碗筷,大步走出鋪子。

一把將鐵錘拽回手中,他站在街道中央,氣勢綻放,哪還有平日里的半分寒酸。他巍如泰山北斗,傲視天地。

仰望著蒼穹之上群星流墜的大氣象,他目光湛湛,透出異樣的神彩。

他由衷贊嘆,“真是好劍!”

西方,十萬大山。

其中有座山峰,直插云霓,氣勢凌人。山后聳立著一處崖壁,高達數千丈,仿佛被仙人一劍劈開般,陡絕至極,連飛鳥都難以逾越。

絕壁映襯之下,下方的莽林就顯得太渺小。大半片天空都被擋住,這方小洞天仿佛成了禁錮的井底,與外界隔絕,只能從峰頂灑下的天光里,感知到一絲外界的氣機。

密林深處,有間茅屋。

茅屋前的平地上,有座寒潭。

潭水幽綠深邃,再往下便漸漸漆黑,仿佛潛藏著未知的秘密。

一個中年男子坐在潭畔,陰影里看不見表情。他長發烏黑,如瀑布般披在肩后,同樣披著的還有件寬松黑袍,衣尾隨意鋪散在地上,裹藏住他的身軀。

萬籟死寂,此人幽暗如鬼。

忽然,細微的咕嘟聲響起,潭面上冒出串串水泡。

黑洞般的寒潭深處,詭異地閃現出幾道銀色光點,初時還比較微小,很快變得明亮,甚至有些刺眼,顯然是在迅速逼近。

茅屋前這片天地,被照耀得恍如白晝。

強盛白光灑在男子臉上,宛如鍍上一層銀霜。他眉直眼闊,輪廓方正,不怒而威的面容此刻顯得愈發漠然。

他眼眸驟開,黑白眼瞳間,兩道銀白如電的寒光透出,落在面前的潭水里。

“魚驚不應人……”

沙啞刺耳的感慨聲飄起,他嘴角微微一挑,原本淡漠的表情瞬間生動,而他渾身的氣勢也陡然大振。

這一刻,他身上折射出的一切光影,都變成了劍。

他踏出一步,低下頭,望著銀光萬丈的潭水。

潭水里,十數條游魚在靈動游泳著,每一條都有雪白的鱗片,煥發出皎皎光華。

“你也感知到了……”

望著這些白魚,他眼神寵溺,然后抬起頭,仰視著頭頂那片狹小的夜空,表情極為復雜而精彩。

在他的瞳孔里,那些星光劃過時留下的虛影,分外清晰。

他失聲嘆息,“我不如你……”

南方,雄偉皇城。

承露高臺上,陳氏皇帝負手而立,站在金陵最高處,俯瞰著夜色里的莽莽京城。隨意顧盼間,仿佛這天地,都以他為中心。

在他身后,黑衣李鳳首俯身說道:“夜里風大,陛下當心著涼,還是早些回宮吧!”

皇帝沒有回頭,只是隨意地擺了擺手。他肩上那件黑色大氅,在疾風中肆意飄揚,獵獵作響。

“北朝那邊,如何了?”

李老頭答道:“據鷹視堂密報,坊主已進入云遙宗,具體情形如何,還不得而知。”

皇帝點頭說道:“如果朕所料不錯,他應該查過,當年那人蒙冤受陷時,云遙宗不僅沒伸出援手,反而落井下石,背后捅了一刀。光憑這點,他就絕不會饒過那座風雨飄搖的劍宗!”

李老頭有些失神,隨聲附和,“這是自然。他能查出什么,不能查出什么,皆在陛下掌控之中……”

皇帝雙眼微瞇,仰望向沉沉夜空,嘴角噙著淡淡笑意,“朕很好奇,他手段雖精絕,但畢竟是一人之力,會如何處理接下來的局面?”

李老頭不知如何作答,索性便沉默下去。

這時,皇帝目光猛地一顫。

夜空中,一點點星光開始顯現,愈發耀眼起來。在他注視下,這場氣勢恢宏的天地異象開始上演。

“這……”他怔在那里,渾身僵硬。

星宿移位,熒惑亂心,對歷朝歷代而言,都是大兇之兆。

他修為極高,對漫天星辰的感知更是遠超常人,隱隱猜出了真相的冰山一角。

大氣運者,天命所歸,應運而生,能令天機倒轉,地脈臣服,人道更迭。

這分明是帝王之相!

除了南北兩朝皇室,還有誰會有如此大的氣運?

舊事一幕幕在他腦海里浮現,歷歷在目,徹底喚醒了那段塵封的記憶。

“你也蘇醒了嗎?”

北方,某處花園。

涼亭里,兩人對坐在石桌前,凝視著桌面上戰況激烈的棋局。

坐在上首的,是名中年婦人,衣飾華美雍容,顯然身份不低。但她的容貌普通,只能勉強算是五官端正,談不上姿色可言。

她捻起一枚白子,舉棋不定,在跳動燈火映照下,她的面容有些清冷,“這些年,你心里一直都在埋怨我,把你囚禁在長安太久,對吧?”

說罷,她微微抬頭,望向對面的黑衣男子。

男子沉默不言。

這便意味著默認。

婦人見狀,不僅沒有慍怒,反而淡淡一笑,明眸里生出幾分欣賞之情,“如果放你自由,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多半就是去殺顧劍棠吧?”

男子低下頭,依舊沉默。

只是,他伸出右手,握住了依偎在身旁的那把黑傘。

十幾年來,他跟傘相依為命,形影不離。對常年活在危機里的他來說,傘在,人可能在,傘不在,人很難還在。

這把傘就是他的命,握傘就是拼命。

婦人把這細節看在眼里,笑意愈濃,悠閑地敲著棋盤,不急于落子,“如此一來,我就更不能放你走了。”

男子眉頭皺起,問道:“你舍不得殺他?”

婦人不置可否,有些孩子氣地道:“他死了,棋局就亂了,還怎么下?”

男子抬頭,正準備說些什么,這時候,他也感知到夜空中的異象,不禁放棄眼前的棋局,抓起鐵傘走到亭外。

婦人詫異,極少見他如此失神恍惚,便跟著走出來。

兩人并肩而立,親眼目睹了接下來的震撼景象。

婦人并不修行,惶恐之余,看不出其中玄妙。但鐵傘男子卻真正明白,這些流墜而來的星辰幻象,究竟是什么。

他抓緊鐵傘,抬頭仰望漫天星光,凝重神情里夾雜著一絲疑惑。

“你記不記得,有一招從天而降的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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