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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管家端著齋菜回來的時候,便見到他們家三少爺寒著一張俊朗的臉,挺直寬厚的背脊坐在一旁,見到他走進來,也只是冷冷一瞥。
“三少爺,您回來了。”路管家笑著給那少年行禮。
這英挺俊美,昂然桀驁的少年就是顧家的三少爺,顧紹觀的次子,顧衡。他只是淡漠地對路管家點了點頭。
現任的顧夫人是顧紹觀的繼室,顧衡是現任的顧夫人所出,今年十六歲,上面有一個嫡出的大哥,和一個庶出的二哥,顧紹觀對已故的前顧夫人情深意重,對其留下的長子特別偏袒。這是后話。
對于三少爺的冷漠,路管家早已經習以為常,笑著走到顧老侯爺旁邊,“侯爺,可以用膳了。”
“都是素的?”顧老侯爺嫌棄地看著路管家端上來的飯菜,不悅地瞪著隨喜。
都是素菜又關她什么事情?隨喜無語輕嘆,“居士林沒有葷菜,侯爺,您趕緊吃飯,然后要喝藥了。”
顧衡冷峻的劍眉微蹙,“祖父,可要下山去給帶些吃食來?”
“等你帶上山,我都餓死了。”顧老侯爺叫道。
顧衡眼底閃過一絲笑意,卻是面無表情,一副端嚴冷酷的模樣看著顧老侯爺大口地吃著素菜飯。
隨喜將端著藥汁立在一旁,不留痕跡地打量著那位顧家三少爺,明明是很年輕俊朗的一張臉,怎么就喜歡擺出一副嚴肅冷酷的樣子,光是那冷銳的眼神就有一種不怒而威的感覺,和早些時候見到顧世子爺一點都不像。
如靜岳臨淵的巍然氣勢似乎更像顧老侯爺……
好像是察覺到隨喜的打量,顧衡一個凌厲的眼神就掃了過來,烏黑深邃的眸瞳閃過一絲不悅。
隨喜急忙收回視線,這顧三少爺比顧老侯爺還難應付吧。
等顧老侯爺吃完飯,隨喜手上的藥汁也能喝了,她小心翼翼地走了上去,“侯爺,該喝藥了。”
“不喝”顧老侯爺半躺在床榻上,想也不想地拒絕。
“不喝藥病就不會好的。”隨喜放柔聲音勸著。
顧老侯爺嫌惡地看了她手上黑糊糊的藥汁一眼,“不喝就是不喝,路榮,把這丫頭給我趕出去”
隨喜眸色一閃,勉強牽起笑紋,“侯爺,師父千叮萬囑要您喝藥,您還是別為難我了,行嗎?”
“那是你的事情”顧老侯爺哼了哼道。
真是個……任性又固執的老頭子隨喜在心里大聲咆哮,難道要請師父出馬才成嗎?
“祖父,我知道您不喜歡喝藥,但這次無論如何也不能由著您了。”顧衡站了起來,來到床榻邊低眸看著顧老侯爺。
因為他的靠近,隨喜更能感覺到他身上那種逼人的霸氣,不僅有些緊張起來。
“難道你還想強逼我?”顧老侯爺濃眉一豎,怒瞪著顧衡。
顧衡薄厚適中的嘴唇進抿成一道俊美的弧線,眸光閃動,聲音是波瀾不驚的低緩,“祖父,您別逼孫兒才是。”
“臭小子”顧老侯爺聞言大怒,“敢威脅我?”
隨喜有些頭疼起來,這祖孫兩人看起來都快要打架了,她將藥碗一舉到顧老侯爺面前,對他道,“侯爺不喝藥也可以,施針吧。”
“你一個小丫頭能耐我何?”顧老侯爺笑得十分得意,被青居威脅是因為他武功高強,可一個小丫頭難道還能強行給他施針嗎?
隨喜粲然微笑,看起來天真無邪,眼波清澈明亮,“侯爺原來不止怕喝藥,還怕小小的針……”
“誰說我害怕?老夫天不怕地不怕。”顧老侯爺老臉一熱,氣呼呼地瞪著隨喜。
“可偏偏就怕一碗藥汁,這要傳出去……不知別人會怎么想。”隨喜笑得甜美,嘴角的梨渦仿佛盛著陽光。
顧老侯爺臉色變得難看,哼了一聲拿過隨喜手里的碗,一口氣將藥汁喝了下去,“喝完了”
隨喜眉梢眼角都染上笑意,“侯爺果然……不是害怕”
“出去出去,老夫要睡覺了。”顧老侯爺揮手趕人。
隨喜側身一禮,拿著空碗走出了房間。
顧衡挑了挑眉,看著隨喜嬌小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才沉聲問路管家,“青居真人什么時候收了女弟子?”
“小的也不清楚,不過似乎已經有好幾年了。”路管家回道。
顧老侯爺閉著眼睛道,“青居可把這小徒弟看得可緊了,小子,怎么不先回去給你父親請安?”
“剛進城就聽說祖父病了,所以孫兒就來了。”顧衡眸色一冷,低聲回道。
“那就且在這兒住幾天吧。”顧老侯爺的聲音有些慵懶起來,就要進入睡眠了。
“那孫兒就不打攪祖父您休息了。”說著,行了一禮,放輕腳步退出房間,路管家看了他挺拔的背影一眼,才服侍顧老侯爺睡下。
隨喜還在收拾門外的三足提爐,一雙黑色鞋子就出現在她視線里,她抬頭一看,是一張英挺俊朗卻端嚴冷漠的臉龐。
顧衡低眸看著她,皺了皺眉,猶豫了片刻才開口,“……給我安排一間廂房。”
隨喜愣愣看著他,然后低頭繼續收拾東西。
顧衡抿緊唇角,直直地盯著對他置之不理的隨喜,還沒人敢這般對他視而不見的“喂……聽到沒有?”
“我不叫喂,你要是想住下,就去跟三師兄說,我安排不了。”隨喜站了起來,低著頭沒好氣地回道。
顧衡目光凜冽地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才低沉開口,“那去把你三師兄找來。”
這個人把居士林當他們顧家了不成?總是以這種命令他人的口氣說話,好像理所當然要聽他的吩咐,隨喜抬起一張充滿不悅的小臉,“我又不是你家的丫環,憑什么要聽你使喚?”
“你說什么?”顧衡劍眉微蹙,烏黑的眸瞳蘊起一抹寒光。
隨喜仰著頭,看到他冷凝的臉色,心里有些害怕,卻仍硬著脖子叫道,“我……我說的是實話,就算你是顧家的少爺,也不能這么沒禮貌,我又沒欠你銀子,為什么要聽你使喚。”
顧衡朝著她逼近一步,磁沉的嗓音低緩地在她耳邊響起,“欠我的銀子,才能聽我使喚?”
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從他身上傳遞過來,隨喜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抵在柱子上,腦子一時轉不過來,怯聲地叫道,“我沒欠你銀子。”
顧衡突然勾唇一笑,一點如辰星般絢爛的瞳芒在他眼中閃過,他快速地摘下他腰間的黑色繡柳葉的荷包,硬塞到隨喜手里,“如此一來,你便欠了我銀子,去給我安排一間廂房。”說完,竟然就徑自走開了。
隨喜錯愕地看著手上的荷包,什么意思?捏了捏荷包里的東西,好像是銀兩……一下子就想通了他這是什么意思,真是個混蛋她又不需要跟他借銀子,太可惡了真把她當丫環了嗎?真是的,就算她的身份沒有他的高貴又怎么樣,又不是他家的下人。
抬手就要把手里的荷包扔出去,可是蒙猛地又停住了,不行,要是扔了這荷包,那家伙要拿回去的時候怎么辦?說不定又想出什么借口來。
正在猶豫的時候,路管家就從房里走了出來,輕輕地關上了房門。
隨喜臉上一喜,馬上走上前輕喚,“路管家。”
“隨喜姑娘有何吩咐?”路管家笑瞇瞇地問道,對隨喜的態度比之前更要客氣一些,畢竟能讓老侯爺喝藥的人不多。
“你家少爺掉了個荷包,您能不能幫我拿還給他呢?”隨喜雙手捧上那個黑色的荷包,笑得陽光燦爛的。
路管家一看那荷包上果然有個衡字,正是三少爺的荷包,他笑著點頭,“舉手之勞。”
“謝謝路管家。”隨喜笑了道謝,然后歡樂地收拾東西準備陪師父和大師兄吃午膳去了。
到廚房取了飯菜,隨喜便往青居的廂房走去,端冕和悟悔都在聽青居在示下。
“師父,大師兄,二師兄,吃飯了。”隨喜敲開了房門,笑著對他們道。
青居輕輕頷首,對另外二人道,“就說到這里,吃飯吧。”
端冕笑著點頭,“是,師父。”然后看向隨喜,眼底浮起溫柔的笑,“小師妹,老侯爺服藥了嗎?”
隨喜小臉一皺,可憐兮兮地看向青居,“師父,老侯爺太難侍候了。”
青居輕笑起來,“沒讓你侍候他,只要讓他把藥喝下去就好。”
“他哪里肯服藥啊,還有他那個孫子,也是個討厭的家伙”隨喜嘟著小嘴抱怨起來。
難得看到隨喜露出這樣嬌憨嗔怒的神情,端冕和悟悔都笑了起來,悟悔湊到她身邊笑嘻嘻地道,“是顧三少爺嗎?聽說是位少年英雄呢,小師妹,你覺得呢?”
“他根本就是個不可理喻的人。”英雄才不是他那個樣子。
青居笑得溫潤如水,“顧衡的性子桀驁不馴,但也不是真的不講理,只是誤會罷了。”那個奇才般的少年……幾年前他見過一次,將來絕非池中物啊。
隨喜忿忿地低頭吃飯,師父肯定不了解他,他除了桀驁不馴,還蠻不講理,是個討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