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味記

第九十四話 下落不明

《》第九十四話下落不明

“蠢材!”

柯震武原本就正火冒三丈,又聽呂斌說出這等糊涂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也不給他留面子,撩起一腳就踹在他屁股上,勃然大怒道:“他又沒死,你巴巴兒地跑去跟他家里人說了,有甚好處?他家只得一個老娘,若教她知道了,豈不當場魂飛魄散,保不齊還要昏厥過去!倘若受了驚嚇有個三長兩短,你預備如何同他交代?!”

他這話說得嗓門響亮,呂斌也知自己是冒失了,喏喏不敢再多言,站在兩人身后不遠處的花小麥,聞言眉頭卻是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方才從柯震武的只言片語中,她只隱約得知,鏢局應是遇上了不小的麻煩,而且這事應當是突如其來,讓人沒得防備。然而現在,那兩人嚷嚷得如此厲害,又似乎意有所指,便不由得令人心生猜測。

呂斌和柯震武話里話外,曾模模糊糊提到“水賊”二字,那柯震武又滿口痛罵賊人“不講規矩”,也就是說,連順鏢局里,有人在走鏢途中遇上了麻煩?再加之他二人又說那出事的人家中只得一個老娘……

柯震武今日剛來河邊時,不是曾提到孟郁槐出門走鏢了嗎?該不會……

想到這里,花小麥那顆心便往下落了落,也沒工夫細想自己是不是應該發問,朝前緊走兩步,叫了聲:“柯叔,那個……”

柯震武應聲回頭,朝她臉上張了張,許是從她表情中瞧出些許端倪,當即便沉聲道:“你莫管,自顧將你的買賣照應好便罷。”

言畢,他立刻邁著大步上了河岸,與趙老爺和宋靜溪各自乘馬車往縣城趕。呂斌緊隨其后翻身上馬。提起韁繩疾馳而去。

花小麥站在原地愣了半晌,一時心內不知作何感想。羅月嬌像是被這突來的陣仗給嚇住了,縮在攤子后怯怯叫了一聲“小麥姐”,卻不見她答應。花二娘與景泰和對望一眼,走過來絲毫亦不知溫柔地在花小麥背上狠捶一拳,高聲道:“你發什么呆,丟了魂兒了不成。咱這攤子還擺不擺啦?”

“啊……”花小麥這才算是醒過神來。定了定心,扭頭沖她一笑,走到攤子后將剛才只搟了一半的面條拾掇妥當丟進鍋里。

柯震武等人離開后,花二娘與景泰和兩個便沒有急著回家。留在攤上幫花小麥張羅生意,等人漸漸散去了,方一塊兒推著板車往家趕。

花小麥這一晚煮了總有二三十碗面,又費心給宋靜溪做了幾個菜,便覺有些累,將家什歸置好,稍作洗漱,就預備回房歇息。

花二娘同景泰和在堂屋里說話,順便將白日熬煮的酸梅湯又端了出來。正待喚花小麥也去喝一碗。卻見她在門外潑了水,抱著盆子正要回西屋,立即就將她叫住了。

“慌什么,這會子還算不得晚,你好歹來喝兩碗酸梅湯。也好解解燥熱,夜里睡覺時,也能覺舒服一點啊。”

“我不想喝了。”花小麥偏過頭沖自家二姐笑笑,“有點困,想早點去睡了。”說罷抬腳又要走。

“喂!”孰料那花二娘偏是不依不饒,索性趕上來一把揪住了她,嘆口氣道,“你縱是要睡,也不在這一時,你跟我過來,我有話問你。”

花小麥左右無法,只得丟了木盆跟著她晃進堂屋里,隨便揀了張椅子坐下,順手接過景泰和遞來的一碗酸梅湯,道了聲謝。

花二娘也入了座,山大王似的蹺起一條腿,翻翻眼皮:“今日那個隨趙老爺一同去河邊吃面的女人是誰?我瞧她年紀,應當不是趙夫人吧?你還費神給她做了那好幾道菜,頭先兒收桌子那陣兒我瞧了瞧,樣樣都精致得了不得——她今兒是干嘛來了?怕不會是光為了吃你一頓飯那樣簡單吧?”

花小麥原有些沒精打采懶得開口,然細想一層,這事總不好瞞著花二娘,遲早要教她知道,于是便將那酸梅湯送到唇邊抿了一口,緩緩道:“那是宋老板,來咱們芙澤縣采買的,在省城開著一間飯館兒叫‘桃源齋’,說是生意好得很。上回我在趙老爺的宅子就已與她見過,她今日來,是想嘗嘗我的手藝,順便問了我一聲,愿不愿意去她的桃源齋掌勺。”

“桃源齋?”景泰和將這三個字在嘴里咂摸了半晌,“我好似聽說過,在省城很有些名頭的。”

花二娘看他一眼,對他說的話卻不甚在意,只管盯牢了花小麥道:“我便猜著多半是為了這個!那你如何應她,可打算真去桃源齋做大廚?”

“……我還沒想好。”花小麥不知何故反應有些慢,少頃,方抬頭對花二娘笑了笑,“我有些丟不下那攤子,再說,這事怎么也得跟你和姐夫先商量過才對。”

“唔,算你還知道些分寸。”花二娘對她的回答很滿意,抬了抬下巴,頗有兩分自得地道,“不是我夸口,就我妹子這廚藝,即便被那有名氣的酒樓飯館兒看上了,要請她去執掌廚房,也實在再正常不過。”

說著,又拿手肘去杵景泰和:“你說是吧?”

景泰和笑了笑,算是默認。

“不過嘛,這事兒還看你自己怎么想。”花二娘自顧自地接著道,“從前那春風樓的趙老爺,也曾跟你提過這事,那時我之所以不允,是不愿讓你離了我跟前,你一個姑娘家,我實在不放心。但如今我也想得明白了,你既有這一身本事,難不成我還能攔著一輩子?你若真個想去,咱們便好好商量,我也不是非得將你一世困在這小村子里。”

她這話一說出口,立時覺得自己十分識大體,顧大局,懂得替人著想,控制不住地便愈加得意,挑眉笑道:“怎樣,你二姐我很明事理吧,對你很好吧?”

花小麥沒做聲,只低頭盯著手里的碗。

“我跟你說話呢!”花二娘好容易通情理一回,竟然得不到回應,火氣立刻沖上頭頂,一巴掌狠狠扇在花小麥的后腦勺上,“你要死啊,耳朵打蚊子去了?”

“疼!”花小麥耳邊聞得清脆地一聲響,頭皮火辣辣生疼,立時回了魂,猛然抬頭道,“二姐你下手就不能輕點?”

“你發什么呆,我都說不攔著你了,你怎地還……”花二娘滿腹狐疑,朝她臉上仔細覷了覷,“我說你想什么呢!”

花小麥沖她翻了個白眼,使勁揉了揉后腦勺:“我都說我困了,你非要扯我進來說話,應得不及時,你又要下狠手,沒你這樣的!我不是說了嗎,那去桃源齋掌勺的事,我且得花些時間好生琢磨琢磨,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她也是被花二娘那一下打得實在太疼了,語氣就有些沖。花二娘何曾聽聞她用這種聲口跟自己說話?當即便怒將上來,挽袖子就要揍人。

“嘿呀你個花小三,幾日不收拾你,膽兒就越來越肥了啊!好心當成驢肝肺,我今天非要……”

“好了好了!”景泰和一臉無奈,忙上前攔她,“小妹不是累了嗎?你就讓她歇著去又能如何?這事咱明天再說不遲,你何苦非要現在便議論清楚?可小聲些罷,隔壁那潘太公,耳朵長得很!”

花二娘被他捉住了雙手,掙了兩下沒能掙開,也就只得偃旗息鼓,沒好氣地對花小麥道:“困了就滾回屋去睡,明兒一早,我再和你慢慢說!”

花小麥正巴不得一聲兒,聞言忙放下手中的碗,一溜煙地跑回西屋,砰一聲關上了門。

一夜無話,隔日清早,花小麥是被花二娘那驚雷一般的大嗓門給嚇醒的。

“哎呀小妹你快出來,出大事了!”

花小麥迷迷糊糊中突然一個激靈,人一下子清醒過來,忙三兩下穿了衣服跑出去,迎面撞上自家二姐,忙扯著她的胳膊連聲道:“怎么了,怎么了?”

該不會是又有人去告黑狀,說她那擺在河邊的攤子有問題吧?又或者,是她那番椒出了紕漏?

花二娘一跺腳,急吼吼地道:“昨晚那連順鏢局的柯老爺,不是面還沒吃完,便急慌慌地被人給叫走了嗎?哎呀,剛才聽村里人說起才知道,原來是他那鏢局替人運一批貨,走到半道兒,在水路遇見了賊人,押鏢的那個,是孟家大哥呀!”

果真是他!花小麥心中又是一堵。

昨晚柯震武與那呂斌始終小聲交談,多半就是怕事情傳開得太快,引人議論,也讓孟郁槐家里人擔憂,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不讓呂斌去通知孟老娘。可這世上哪有不透風的墻?只不過是一夜而已,事情就傳得滿村皆知了!

“那……現下是怎樣情況?孟家大哥……”她有些不安地扯了扯自己的衣角,小心翼翼地問道,后頭的話,居然有點不敢說出來。

“嘖,就是尋不到人哪!”花二娘連連嘆氣道,“我也是聽村里人說,他們一行遇到了劫道的水賊,不止見了血,整條船都給掀翻了!當中有個水性好的鏢局伙計,拼了命掙扎回岸邊,瘋了一樣趕回芙澤縣報信,鏢局的人這才知道出了事。至于其他人,卻是……一點消息也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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