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闐鎮,安西四鎮之一,這里也是最靠近吐蕃邊境的一個鎮,每次大唐與吐蕃發生沖突,都是從這里開始,所以這里也駐扎著安西四鎮的主力大軍,甚至有時候其它三鎮的兵力加在一起,都不及這一鎮。
天色將晚,泥涅師走出自己的營房,雖然他一副波斯人的模樣,但來往的將士在見到他時,卻都停下來向他行禮,并且尊稱他為李將軍,相比泥涅師這個波斯名字,他更喜歡別人叫他李復國。
夕陽西下,天際一片紅云,如同染上了一層血色似的,軍營位于于闐鎮外,出了營房不遠就是一片戈壁,每當起風的時候,漫天的黃沙如同烏云般壓來,如果不及時捂住口鼻的說,光是沙子都能把人給悶死。
一直刮了兩天的大風終于停了,整個天空就像是被黃沙洗過一般,天空碧藍一片,點綴著朵朵被夕陽染成金黃的云朵,看起來就像是一副美麗的畫作一般。
李復國邁步走出營房,一路上也向與他打招呼的將士點頭示意,他最近可是軍營中的大紅火,幾乎可以說無人不識,再也沒有人敢嘲笑他波斯人的身份,畢竟軍中一切憑實力說話,別人對他的尊敬全都是他在戰場上贏來的。
“將軍,您身上的傷還沒有好,不如回去休息吧,這些事情我們去做就行了!”這時一個校尉模樣的波斯大漢走過來關切的向李復國道。
“沒事,區區小傷根本不算什么,東西都準備好了嗎?”李復國卻擺了擺手道。
“東西都準備齊了,兄弟們也都來了,隨時都可以出發!”這個波斯大漢點頭道。
這個大漢名叫何余,長相十分的波斯化,但如果仔細觀察的話,就會發現他的臉部較平,眼窩也比較淺,看起來有幾分漢人的特征,事實上他和那個凱撒一樣,都是漢人和波斯人的混血兒,只不過他母親出身低賤,被一個姓何的商人納為小妾,他出生后也被父親不喜,所以才被取名為何余,就是家里多余的一個人。
“那就出發吧,天都快黑了,不能讓兄弟們久等了!”李復國當即吩咐道,何余也立刻點頭,隨后親手牽來李復國的戰馬,然后扶著他上馬。
前段時間裴行儉率領大軍與吐蕃人的軍隊展開決戰,雖然吐蕃人失去了糧草物資,軍心早就已經渙散,但他們畢竟在兵力上占優,實際兵力依然超過十萬,要知道這可是十萬大軍,而不是十萬頭豬,甚至就算是十萬頭豬,想要消滅它們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在這場決戰中,李復國率領手下的波斯騎兵,如同一支利刃般殺進吐蕃的中軍之中,斬首多名吐蕃貴族將軍,甚至差一點就把吐蕃大軍的統帥給抓住,可以說一戰成名,這也是裴行儉為何把他的功勞列在王方翼之后的主要原因。
不過這一戰雖然讓李復國打響了名氣,但也讓他元氣大傷,手下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三千騎兵戰死六百余人,其余的人也是人人帶傷,連他自己也被人捅了一槍,幸好他身上的鎧甲精良,使得對方只刺進半個槍頭,不過就算是這樣,他也是休息了好幾天才能下床。
李復國率領著手下這支騎兵來到軍營西邊,這里是一個小山谷,可以阻擋戈壁灘上的大風,只是因為地形狹小,不利于大軍的駐扎,所以現在被開辟成一片墓園,專門安葬陣亡的將士。
李復國他們來到山谷外也都下馬而行,似乎怕打擾了谷中將士的亡魂,后面的將士們抬著帶來的祭品,他們今日就是來祭奠前段時間戰死的波斯騎兵,要知道其中有不少人從長安就跟著李復國,現在卻永遠的倒在這里,再也沒有機會踏上波斯故土。
沿著墓園的小路往里走,周圍全都是一座又一座的墳墓,雖然這里號稱墓園,但其實也十分的簡陋,基本就是一個小石堆外加一塊簡陋的木頭墓碑,有些墓碑上甚至連一個字都沒有,因為有些尸體從戰場上撿回來時,已經無法辨認,當然也不知道他們的名字。
最后李復國他們來到一場墓園最里面的一個角落,這里安葬著之前戰死的六百余名波斯騎兵,這些人全都是他苦心培養的心腹,但甚至有些人更是追隨他闖遍西域,更在戰場上救過他的命,但現在卻天人永隔,他們也只能活在李復國的記憶中了。
“上祭品!”李復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這六百余座陵墓,隨即這才沉聲吩咐道,而這時他的眼角中也溢滿了淚水。
后面的何余等人也立刻將帶來的祭品奉上,有酒也有肉,當初一起出戰時,李復國曾經與他們許諾,要在戰后與他們一起喝得勝酒,現在他來兌現當初的承諾了。
隨著祭拜的開始,何余等人也都露出悲傷的神色,有不少人更是虎目含淚,因為地下長眠的六百余人,其中就有他們的兄弟、朋友,戰前他們還曾經在一起喝酒吹牛,可是這些人卻再也無法陪他們奮勇殺敵了。
“將軍,我們不是要復國嗎,為何要讓兄弟為大唐拼命?”正在這時,忽然只見有人上前兩步,伸手用袖子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質問道。
“放肆!”何余看到有人竟然敢質疑李復國的決定,當即也氣的上前怒斥道。
何余在眾人的威望極高,看到他發怒,站出來的那人也嚇的立刻退縮,只不過臉上還有些不服之色,周圍的其它人這時也都一個個的左右互相看了看,但卻也沒敢說什么。
其實這個人也問出了許多人的心聲,畢竟李復國當初之所以能夠拉起這支波斯為骨干的大軍,主要就是以打著為波斯復國的旗號,再加上他波斯王子的身份,所以才有這么多人甘心追隨李復國,但現在李復國卻帶著他們參加了大唐與吐蕃的戰爭,雖然立下了功勞,但也損失慘重,這讓不少人都在暗自懷疑李復國的動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