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墻頭的冒出來的人頭,張縱也在猶豫著是不是要大叫抓賊之時,卻沒想到墻頭上的那人竟然主動向他開口問道,“可是張縱張小郎君?”
“呃?正是。”張縱愣了一下回答道。
“我家主人有請,不知可否過來一敘?”只見對方再次開口道,說著他從下面又抽出一條梯子,搭在了張縱這邊。
“你家主人?”張縱這時才忽然反應過來,這道墻是芙蓉苑的宮墻,所以對方應該是芙蓉苑里的人,而他口中的主人不用問就知道是李弘了。
張縱本不想去,因為他用腳趾頭都能猜到對方為什么要見自己,可是人家堂堂一個太子,都讓人爬墻頭來請自己了,他也實在不好拒絕,最后只得無奈的點頭,借著梯子越墻而入。
張縱雖然進過一次芙蓉苑,但這還是第一次看見,與自己家一墻之隔的芙蓉苑是什么梯子,只見這里竟然是個幽靜的院落,而請他的人在前面引路,穿過曲曲折折的廚子小徑后,兩人來到一個位于池塘邊的涼亭,而李弘正坐在涼亭之中。
“參見太子殿下!”張縱進到涼亭行禮道。
“不必多禮!”李弘也十分客氣的一笑,隨即就對身邊的人吩咐道,“你們都退下吧!”
隨著其它人的離開,涼亭中也只剩下李弘和張縱兩人,這時只見李弘有些歉意的笑道:“你不愿與我扯上太大的干系,我也只能用此下策,芙蓉苑的進出都有記錄,只能用這種辦法請你進來,你放心,剛才那些人都是我的心腹,日后絕對不會有任何人知道你曾經見過我。”
李弘又不傻,通過張縱送藥,卻又不愿意讓人知道這件事,他就看出張縱似乎有所顧忌,甚至寧愿不要獻藥的功勞,對此李弘心中已經有了一些猜測,只是還不知道張縱顧忌的到底是哪一種情況?
“多謝太子體諒!”張縱也沒有否認,而是直接向對方道謝,李弘能做出這樣的安排,說明他真的替自己考慮了。
“咱們這已經是第三次見面了,就不要太客氣了,請坐吧!”李弘這時指了指身邊的座位道。
張縱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上前坐下,李弘親自給他倒茶道:“今日你讓三郎轉交給我的藥我已經用過了,說起來我的病每天都會發作,運氣好的時候只發作一次,運氣不好時可能會三四次,但用過你的藥后,一直沒再發作過,顯然你的藥的確效果非凡。”
“有效就好,不過這種藥治標不治本,所以太子日后也不要對它太過依賴。”張縱再次叮囑道,硝酸甘油用的時間長了,會讓人體產生抗藥性,從而使得藥效大打折扣。
“我明白!”李弘點了點頭,但隨即又露出好奇的神色看著張縱道,“張縱,你是個聰明人,這點我很欣賞你,只是我想不明白,面對這么大的功勞,為何你要舍棄不要?”
張縱早就猜到了李弘會這么問,不過他卻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沉思了片刻這才開口道:“太子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真話假話我都想聽!”
李弘不愧是太子,深得“小孩子才做選擇,大人全都要”的精髓,這讓張縱也有些無語,最終還是回答道:“如果是假話的話,那我會告訴太子,功名利祿于我如浮云,我獻藥給太子,根本不求任何的回報,只是不忍心看著一條年輕的生命逝去而已。”
“那真話呢?”李弘聽后啞然失笑,他相信這世上有像張縱說的那種人,但從他與張縱這幾次的接觸看,對方顯然不是無視名利的那種人。
“真話嘛……”只見張縱猶豫了一下,看了看左右這才繼續道,“真話就是我不敢要!”
李弘聽到說出“不敢”這兩個字時,臉上并沒有露出意外的表情,只是沉默了片刻這才故意問道:“此話何解?”
“太子殿下何必明知故問?”張縱沒有回答,反而把球又踢給了對方。
李弘這次終于不再演戲,只見他有些苦澀的一笑道:“不錯,我果然沒有看錯你,這個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希望我活著,有些人可能早就想讓我死了!”
看著李弘臉上的苦笑,張縱也露出幾分同情的神色,身為太子,李弘真正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除了皇帝外,再也沒有比他更有權勢的人了,可正是太子這個身份,注定會有一些人對他產生敵意,而這些人中甚至包含他的至親,比如那位已經開始組建北門學士的武皇后。
不過李弘很快就振作起來,再次看向張縱問道:“希望我死的人的確不少,但我身為太子,想要保一個人也并不困難,如果你愿意的話,我立刻就可以將你安排在身邊,到時你也不用擔心自己的安全!”
聽到上面的話,張縱卻沉默不語,這讓李弘再次追問道:“怎么,你不相信我?”
“不是,雖然我與太子只見過數面,但我能看出來,太子你是個言而有信的人。”張縱搖了搖頭,隨后猶豫了一下再次道,“只不過我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說!”李弘正色道。
只見張縱再次猶豫了片刻,終于還是一咬牙道:“對于太子殿下的病,這個世上恐怕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了,說句不好聽的,太子在的時候一切都好,但若是哪天太子不在了,到時……”
“呯!你就這么確定我會死在病上?”李弘猛然一拍桌子打斷了張縱的話,哪怕他的涵養再好,聽到別人說自己要死了,恐怕也會生氣。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而且太子應該比我更清楚,你每次發病之時,應該能感覺到死亡的滋味!”張縱卻是絲毫不怯的再次道。
心絞痛發病時十分痛苦,甚至病人會有瀕死之感,如果再嚴重一些,甚至病人會在發病時猝死,到時恐怕誰也救不了他。
更何況張縱身為穿越者,歷史上的李弘就是在這兩年死的,所以他可不敢把自己的命運全都押在對方身上。
張縱的話也一下子讓李弘冷靜下來,那種發病時瀕死的感覺,就像是跗骨之毒一樣,時時刻刻纏繞著他,事實上他之前就時常感覺自己命不久矣,正是因為張縱的出現,才讓他看到一線活著的希望,這也是他為什么對張縱如此重視的原因。
李弘不開口,張縱也沉默以對,兩人間的氣氛變得頗為沉重,過了好一會兒,只見李弘這才十分頹喪的道:“你說的不錯,我的病是我最大的破綻!”
張縱看到這里也心生不忍,畢竟他對李弘的印象還是相當好的,于是這時開口勸道:“太子殿下也不必太過擔心,我的藥雖然治標不治本,但只要你按照我之前叮囑的去做,改變飲食等生活習慣,未必不能控制病情,比如我父親就和普通人沒什么差別。”
聽到張縱提到他的父親,李弘也總算是振作了幾分,當下坐直身子盯著張縱道:“張縱,你實話實說,我這個病有沒有根治的辦法?”
“有!也沒有!”張縱苦笑著實話實說道。
“什么叫有也沒有?”李弘聽到這里也糊涂了。
“殿下的病是心臟出了問題,根本不是藥物能治療的,唯一的辦法就是像傳說中的華佗一樣,將殿下的胸口剖開,然后在心臟上做一些改動,使之恢復正常,可是這世上根本沒有人能做到,所以說沒有。”張縱雙手一攤道,想要根治就必須手術,這個時代就別想了。
李弘聽后也是無奈苦笑,開膛取心這種事怎么聽都不靠譜,所以他也根本不信。
通過這次交談,李弘也終于明白了張縱的真實想法,說起來他還是第一次遇到像張縱這么坦誠的人,而且張縱對朝堂大局看的極為清楚,這也讓他更加欣賞。
“張縱,若是我沒病的話,你是不是愿意追隨于我?”李弘最后再次嘗試著問道。
張縱聽到這里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他不是這個時代的人,也不信什么“天地君親師”,更從心底排斥“君為臣綱”之類的思想,所以想讓他像一些大臣那樣忠心耿耿的追隨李弘,恐怕比登天還難,當然他倒是十分愿意與李弘合作,而合作與追隨的區別,就是他們在人格上是平等的,至少李弘不能像對手下那樣對他。
不過就在張縱猶豫之時,忽然只聽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這讓對面的李弘也是一皺眉,顯得頗為不悅,緊接著只見一個內侍飛奔而來,然后悄悄的對李弘耳語了幾句,結果李弘聽后卻是神色大變。
“林邑稻是你獻給姑母的?”李弘雙手按著桌子,面色無比激動的探著身子向張縱問道,他本以為自己對張縱已經格外重視了,所以才特意安排了這次的見面,可是現在看來,自己對張縱的重視還遠遠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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