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錦屏問:“出事那天你還記得嗎?當時是怎么回事?”
說到那天的事,蘇家媳婦臉上露出一絲后怕:“那天,他脾氣特別大,打了我一頓之后,還掐我的脖子。我當時以為我要死了,因為我喘不過氣了,然后,我女兒撲過去使勁拉扯推他。我后來聽女兒跟我說,她扯不開,眼看我快被掐死了,所以就從后面使勁掐他,這樣他才松手,反了女兒幾個耳光,然后,就沖出去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你的公公一直認為你丈夫是冬瓜頭殺死的,你覺得呢?有沒有這種可能?”
沒想到蘇家媳婦卻點點頭,很堅定的語氣說:“他當然有可能殺他!”
“哦,為什么這么說?”陸錦屏對她的回答感到有些很是意外。
“因為,孩子他爹打我和女兒的時候,總是找借口說我勾搭冬瓜頭,在院子里破口大罵。冬瓜頭家就在我們家不遠,他聲音又大,嗓門又高,冬瓜頭幾次聽到了沖過來打他,還是我和鄰居阻擋,冬瓜頭這才沒有真正打倒他。冬瓜頭威脅過他,說再敢罵他的話,一定會殺他了。但是,他像瘋了似的根本不理睬,雖然打不過他,嘴巴上卻不放過。只要一生氣,就拿這個事來說。公公聽到冬瓜頭的威脅,所以一直堅信是冬瓜頭殺死了他。我自己也相信,但是衙門的人們說出事的那天,冬瓜頭在十多里外的村子吃喜酒,一個村的人都證明,他還喝醉了,根本就沒離開過村子,所以不可能是他殺的。”
“那你說,你丈夫究竟是誰殺的?或者說他是怎么死的?你知道嗎?
“公公說是冬瓜頭悄悄的回來掐死了,再把他推下懸崖。我覺得不大可能,因為一個村的人都說他沒有離開村子,又怎么可能呢?他們村有十多里路。來回一趟至少得一兩個時辰,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覺地來殺他呢?再則說,冬瓜頭不是那種有心眼的人。他只怕想不出這種殺了又回去的招數來,所以我雖然相信冬瓜頭可能殺他。但又覺得不可能。”
問完了話,陸錦屏讓蘇家媳婦去把蘇老漢他們叫了回來,然后告訴說老漢說第二天他還要進行一些調查,讓他不要著急。
童縣令和縣尉帶著幾個捕快匆匆進來,對陸錦屏說:“剛才蘇老漢又來找我們說他兒子的冤屈。我們跟他解釋了半天。對了爵爺,我們按照您的安排,在村里走訪之后有一些發現,想跟您稟報。”
陸錦屏點點頭,看了蘇老漢說:“老人家你先回房吧,我們有公事要處理。”
蘇老漢忙不迭答應回房去了,陸錦屏站在院里,對童縣令說:“發現了什么?說罷。”
“有一個種地的說蘇老漢的兒子死的那天,曾經看見蘇老漢的兒子發瘋一般往學校那邊跑,一邊跑一邊大聲的吼叫。使勁的用自己的腦袋。另外還有一個小孩,那天也遇到了蘇老漢的兒子。當時這小孩在田埂上玩,他直接把小孩掀到田里頭去了,然后沖了過去,小孩看他樣子很可怕,連哭都沒敢哭。他們我已經叫來了,就在外面。爵爺是不是要問一下?”
陸錦屏說:“這么重要的人證,我當然要親自問,你們先前為什么沒有發現這樣重要的證據呢?”
童縣令有些尷尬的陪著笑說:“我們只是查了冬瓜頭沒有殺人的時間,他兒子又沒有其他的外傷。也不大像謀殺,所以就沒有進一步調查。”
“怎么沒外傷?他兒子的脖子有掐的痕跡,你們就應該進一步查實。”
“是,是卑職的疏忽。爵爺指點的是。”
陸錦屏沒有再往下說,其實他知道對于一個縣令來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尤其是人命官司。只要沒有充分的證據證明存在謀殺,那官府一般不會主動把他往謀殺上靠的。要不然,那就是命案。而命案要求是必須偵破的,如果破不了,那當官的政績就會受到影響。所以,在蘇老漢一口咬定是冬瓜頭殺了他兒子,而他們調查中那冬瓜頭又根本就沒有作案時間,于是就不予理睬這個案子了,這也是這些當官的心里想法。
陸錦屏把兩個目擊證人叫了來分別詢問了當時發生的事情,兩個人說跟剛才童縣令所說是一樣的。
這個發現讓陸錦屏進一步確認他心中的推測。
稟報完畢,童縣令等人便告辭離開。陸錦屏站在院子里,正琢磨想著這件事,蘇老漢小心翼翼的過來,哈著腰陪著笑說:“爵爺,天晚了,您安歇吧?”
陸錦屏點點頭,轉身往屋里走,蘇老漢跟在身后,問:“爵爺,他們縣衙的人幫冬瓜頭,不肯跟我兒子申冤,你可別聽他們胡說,我兒子的確是被冬瓜頭殺的。”
陸錦屏轉頭瞧著他:“放心吧,你兒子的事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一聽這話蘇老漢頓時喜上眉梢,覺得多少有些希望,趕緊蘇小妹幫忙整理屋子,把他們家里最大的房間讓給陸錦屏,把家里唯一的一床棉絮拿來給陸錦屏蓋。
準備妥當之后,蘇老漢陪著笑把陸錦屏請到一邊,低低的聲音說:“爵爺,感謝你為我兒子申冤,今晚,就叫小妹陪你吧?反正以后她也是你的人,為奴為仆都是你的人。”
陸錦屏搖搖頭說:“我跟你說了,不必如此。趕明兒給她好好找個人嫁,我身邊不缺奴仆,都是朝廷給錢養活的,不需要我掏錢的。”
“我家三妹也一文錢不要,就是感激爵爺你,所以讓她跟著您的。都說好了的,爵爺,你可是看不起她?她不愛說話,其實以前不是這樣的,就是他爹發瘋打她之后,她才這樣。其實我知道她爹打的,我說了兒子好幾次,訓斥他,但是他不承認,這孩子可憐。”
陸錦屏見他說不通,知道這個老漢非常的倔強,他堅信兒子是被謀殺,就不惜一切手段要為兒子申冤,可能是有些偏執狂,現在還是先不要跟他說這些事,于是陸錦屏搖搖頭說:“今晚先不說,趕明兒再說這件事吧,好吧?我困了想早點睡。”
蘇老漢趕緊點頭答應,有忙叫蘇三妹幫著鋪床疊被,葉青青也搶不過蘇三妹,蘇三妹疊好被子,低著頭站在那兒卻不離開。
蘇老漢已經走了,想必走之前贏叮囑了蘇三妹了,于是陸錦屏說:“三妹,你回去睡吧,這里不需要你伺候的。”
蘇三妹俏臉微紅,聲音有些發顫:“爺爺說我今晚陪你,我必須爺爺的。”
陸錦屏嘆了口氣,真是死心眼的一對爺孫。于是,把蘇三妹叫了過來,說:“你想跟著我對嗎?”
蘇三妹很認真的點點頭,飛快地看了一眼陸錦屏,又趕緊把頭低下
陸錦屏說:“你如果想跟著我,第一件事你就要記住,我的話必須執行,沒有什么可商量的。懂嗎?”陸錦屏說的很認真,甚至擺出官威。
蘇三妹果然被嚇住了,又飛快的看了一眼陸錦屏,眼神中帶著惶恐慌亂,點點頭,動作有些大,鬢角的頭發都有些散亂,遮住了半張臉。
陸錦屏說:“那好,那我現在命令你,回你的房間,這里不需要你伺候,聽懂了嗎?”
祝三妹趕緊點頭,飛快的看了一眼陸錦屏,輕輕咬了咬嘴唇,想了想,還是沒有把到嘴邊的話說出來。福了一禮,便轉身離開了。
葉青青嘆了口氣,對陸錦屏說:“其實他挺可憐的,要是把他帶到身邊未嘗不可。我看挺聰明,好好調教,一定是你的好幫手。”
陸錦屏說:“我青青是世界上最好的幫手,有你,我不需要求別人。”
葉青青也沒繼續這個話題,開始打地鋪,陸錦屏睡了,自己睡在床下地鋪,就像以前,他們倆還沒開始發跡的時候那樣。
剛剛躺下,月亮淡淡的透過窗欞撒拉進來,陸錦屏說:“青青,睡著了嗎?”
葉青青趕緊一骨碌爬起來,坐在床邊瞧著他說:“我還沒睡呢?是不想喝水?還是要馬桶?”
“別把這兩件事攙和一起說行嗎?”陸錦屏苦笑,把被子掀開說:“你上來,躺在我身邊,我有話跟你說。”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葉青青有些意外,卻毫不遲疑,鉆進了他的被子,把被子蓋好,貼著他,也不問,等他說話。
陸錦屏壓低了聲音說:“蘇老漢在隔壁,你在床下我跟你說話,聲音大,小的話你又聽不到,所以把你叫上來。”
葉青青點點頭,還是沒說話,靜靜等著陸錦屏馬上說。
陸錦屏道:“你覺得,蘇老漢的兒子是怎么死的?”
“我說不上來,我總覺得那個冬瓜頭好像不大可能殺他,因為既然一個村的都證明他在那喝酒喝醉了,根本不可能回來,又怎么能殺他呢?而且還跑到荒郊野外懸崖邊去把人推下山,我總覺得不大符合常理。”
“你說的沒錯,從今天調查的結果,我可以得出一個初步的判斷,蘇老漢的兒子死于意外,有兩個目擊證人證明他朝懸崖方向跑,這就進一步印證你剛才的推測,——他是意外摔下山崖死的。”
“可是,他應該知道那有一片山崖呀,他爹說的村里人都知道,一般都不會到那邊去的,怎么會自己跑去那失足摔下去呢?”
“因為他得了一種病,一種難以控制自己行為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