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婦一聽這話,嬌軀一抖,攔在了壯漢面前,挺著胸脯,望著陸錦屏說:“不是,不是我夫君,我夫君不可能殺人的。爵爺你一定弄錯了,不會是他的,我求你了,我可以擔保絕對不是他,一定弄錯了,老爺我們冤枉……”
帶刀壯漢也是一臉煞白,左手緊緊握著刀柄,但是卻不敢拔出來,眼神中滿是絕望,嘴唇哆嗦著,想辯解幾句,可是卻說不出話。
陸錦屏笑了笑搖頭說:“沒錯,當然不是他,因為,——兇手是你!”
這一下,場中的人一臉驚愕,誰也想不到這位妖嬈的少婦,居然是連殺三人的兇手。這怎么可能?他身后的那壯漢低頭瞧了瞧少婦,又望向陸錦屏,這下子舌頭似乎變得靈活了些,說:“爵爺,你,你真的弄錯了,不是我,也不可能是我娘子,她那么瘦弱,嬌小,殺不了那個貨郎。——貨郎脖子上的那一刀,干凈俐落,一刀切掉了半個脖子,她怎么可能呢?她手無縛雞之力,特別是那土財主,又肥又壯,跟頭大肥豬似的,是被吊死在廁所橫梁上的,我娘子這么嬌小,怎么可能把那么胖的一個大胖子,吊在橫梁上?就算是這個賬房先生,比較干瘦,可他到底是男人,要真的打,就算這賬房先生伸著脖子讓她勒,他只要反抗,我娘子也是毫無辦法殺死他的。所以,爵爺你絕對弄錯了……”
陸錦屏并沒有回答壯漢的話。他變戲法一般從袖籠里拿出了一根繩索,舉在空中說:“這條繩索是昨天晚上土財主吊死在茅廁橫梁上的那根繩子,不過呢。我把它剪斷了,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比較一下斷口的情況。”
說到這,他幫他把兩節斷繩并在一起,舉在手上,展現在其他人面前,說:“大家注意看看這個端口。有沒有發現什么區別呢?”
眾人湊上前仔細查看,都一起搖頭。斷口沒有什么區別。
陸錦屏道:“在你們眼里是沒有什么區別的,都是被剪刀剪斷的,當然沒有什么區別。可是在我的眼里,它的區別很大。一個是在繃緊的狀態下被剪斷的,一個是在松弛的狀態下被剪斷的,這兩種剪斷繩索后照斷口上的繩索斷裂狀態是不一樣的,這個需要非常敏銳的眼睛才能查看的出來,你們沒有這樣的目光,但是我有。”
陸錦屏的眼睛當然也不可能比別人看得更清詳細,只不過他有顯微鏡。在顯微鏡下,強力狀態下的繩索,跟松弛狀態下的繩索。同樣的剪刀剪斷的斷口是不一樣的。
陸錦屏昨天晚上曾經做了一個偵查實驗,就是用腳踩著繩索的一端,將繩索用力拉緊之后。把繩索剪斷,然后把斷口與少婦剪斷的斷口在便攜式顯微鏡下進行比較,發現兩者截然不同。——被少婦的剪刀剪斷的斷口是在松弛狀態下被剪斷的,與陸錦屏用盡全力拉緊之后剪斷的繩索斷口不一樣。
眾人都驚駭的望著陸錦屏,不知道為什么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只有云子見識過陸錦屏在偵查他弟弟馬車肇事撞傷女乞丐案子中曾經使用過這種專門用于破案的神奇道法,準確的查出了他弟弟肇事的那輛車。所以他完全相信陸錦屏剛才說的話。
云子說:“我哥跟一位道人學過專門破案的法門,他能看得出別人看不到的東西。怎么樣?神奇吧?”
其他人都忙不迭點頭,云子的武功如此高強,這些人加起來也不是他的對手,漫說她只是說陸錦屏有這樣能把兩個斷口看出不一樣的辦法這種還好理解的事情,她就是說太陽是從西邊起來的,也沒人敢說不可能。
陸錦屏瞧著那少婦,慢悠悠說道:“我從斷口發現,土財主脖子上的系著的繩索是在松弛狀態下被剪斷的,而不是在拉緊的狀態下,也就是說,這繩索并不是把土財主吊在半空剪斷。這也就意味著你撒謊。而你要撒謊也就意味著其實是你把他勒死了,然后用剪刀把繩索剪斷,再告訴我們他是吊死的。然后,你宣稱發現他上吊用剪刀把他繩索剪斷了,其實,他是被你勒死。”
少婦臉色煞白說:“爵爺,你光這樣說,就想認定我殺了人,我死活不服!”
那壯漢也上前一步,陪著笑對陸錦屏說:“爵爺不能只靠推測就認定我娘子殺人,我也不服,真要這樣,我就喊冤,到京城去喊冤!”
陸錦屏瞧著他,冷笑:“喊冤?你只不過是她勾引過來的獵物而已,她要整死你,你卻為她喊冤,你不覺得冤嗎?”
一聽這話,那帶頭壯漢頓時臉色一變,隨即陪著笑對陸錦屏說:“爵爺,你,你的話,我不太明白……”
“當然明白,我敢斷定,三天前你只怕還不認識她,而現在你卻心甘情愿的跟著他來到了這偏僻的山村,你為這樣一個認識才三天,而且不愿意跟你的女人就要去京城函告御狀,你覺得值得嗎?”
壯漢大吃一驚,顯然被陸錦屏的預測驚呆了,驚愕問道:“我,我只是覺得爵爺你說的高深莫測。而且,你說她要整死我,這個……,從何說起?”
陸錦屏冷笑:“如果不是我們因為暴風雪意外出現這兒,只怕此刻你已經被她們殺死了,就像在暴風雪中被這位老婆婆殺死的貨郎一樣。”
說到這,他的目光轉向了老態龍鐘的老婆婆。
這一下,眾人又吃了一驚,不知道為什么陸錦屏把懷疑對象指向那好心收留他們的可憐老婦。
老婦人有些發呆的望著陸錦屏,仿佛還沒有回味過陸錦屏這話究竟是什么意思。而旁邊的少婦慌忙搖著頭說:“爵爺。你越發的要冤枉人了,他怎么可能是兇手呢?他連走路都站不穩,又如何能殺得了那個老婆婆?再說了。貨郎死的時候,老婆婆跟我在臥室里頭,我可以作證,而且,賬房先生也能作證啊,他偷看我們來著,知道我們躺在床上。”
“賬房先生能看到你。但是老婆婆睡到里屋,從你說的那個窗戶位子看。是看不到床里面的人的。按理說你跟老婆婆在一起,只有你才能證明,但是,你故意替老婆婆撒謊。因為你們是一伙的,其實早在帳房先生偷窺你之前,老婆婆就已經埋伏在外面的雪地里了等著,等到貨郎過去的時候,才一刀斬斷了貨郎的脖子。在眾人聽到壯漢的叫喊聲之后跑過去,然后她借著夜幕從容的回到屋里,跟你躲在床上發抖。”
一旁的壯漢忙說:“不對啊爵爺,她為什么要殺貨郎?而不殺我呢?”
“因為你武功雖然差,但多少還是會些武功的。而且你是在茅廁里面,不如在外面的人殺來快,干凈利落。她一次只殺一人,因為她其實不會武功,——這樣更有欺騙性。連我這位目光敏銳的妹妹都沒能看出她身有武功,只能證明她真的沒有武功。可是,我相信她出手非常快,又讓人防不勝防。也就是說,她是一個偷襲高手。并不是武功高手。偷襲并不需要武功很高,但動作一定要快,這位老婆婆的動作就完全做到了這一點。為了證明這一點,剛才我耍了個小花招,老婆婆把湯端給我的時候,我故意裝著感覺燙雙手放開了湯碗,她下意識的把碗接住了,這么敏銳的反應速度,即便是年輕人也未必能做到,可是一個老眼昏花的老太太卻做到了,你們不覺得奇怪嗎?”
一聽這話,壯漢、腳夫和農夫都下意識地退了兩步,盯著那老婆婆。因為他們也想起來,剛才老婆婆的動作的確太敏捷了些,只是,剛才注意力都在爵爺說的話上去了,沒有注意到這一點,經陸錦屏這么一點撥,便想起來的確不對勁。
老婆婆咧著沒剩幾顆牙的嘴,眼睛盯著陸錦屏說:“爵爺這么誣陷老身,不知道有什么證據嗎?”
陸錦屏搖搖頭說:“這一次,你殺人的速度很快,而且暴風雪幫你的忙,沒有留下任何痕跡,所以,我承認那個時候我并不知道是你干的,也沒有懷疑到你,沒有把你列入嫌疑人的范圍。因為你的偽裝的確非常成功,剛才之前我都沒有把注意力放在你的身上,但是這次你露餡了,所謂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殺賬房先生的時候留下了蛛絲馬跡。有一個破案高手曾經說過一句名言,每一次接觸都會留下痕跡,你,正因應驗了這句話。”
老婆婆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縫說:“不知道,爵爺所說的蛛絲馬跡是什么呢?”
陸錦屏將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慢慢拿了出來,手心展開,用手指拈著一根細細的東西舉在空中,而此刻,整個天都已經明亮了,一抹陽光已經照亮了對面的山巒。所以他手里捏著的東西在晨曦照耀下,看得格外清楚。——是一根白發!
看見這白發,所有的人目光立刻定在了老婦人身上。因為在他們中間,只有老婦人是一頭花白的頭發。
陸錦屏說:“這是我在賬房先生的勃頸處發現的,很顯然,這不是他的頭發,他頭發是黑色的,他已經人到中年,而且,他的頭發沒有那么細,這頭發是你的,老婆婆!——是你用反背白狼的手法,將土財主背在身后勒死的時候,他努力掙扎,他的一根頭發脫落,落在脖頸上。這就是你留下的蛛絲馬跡。”
老婦人的目光死死地盯著陸錦屏。
陸錦屏的目光卻沒有半點退縮,得死死的盯著她說:“我發現這一點之后我就明白了,土財主是怎么被你們殺死的。很簡單,這位土財主曾經垂涎于這位小娘子的美貌,進來之后目光就沒有離開過,還跟她調笑,所以小娘子要想勾引他其實很容易,你應該是找機會告訴他,讓他晚上到矮墻邊上來跟你約會,你們倆住的房間是有窗戶的,你們從窗戶翻出去其實很容易,那個時候賬房先生已經被揭發偷窺,他不敢再去犯同樣的錯誤。別的人自然也不敢。所以你們去翻出窗戶很安全,不會有人敢去偷窺小娘子。”
“小娘子在矮墻邊跟土財主會見的時候,這位婆婆從矮墻外面用繩索勒住了他脖子,將他用力吊拉了起來,這個時候由于有矮墻的隔離,土財主是沒有辦法掙脫的,更何況,他身邊還有一位小娘子。這位小娘子雖然不會武功,也不會暗殺的技能,但是,這種按人手腳的活想必已經做了很多次,輕車熟路便可以阻止他雙手抓住繩索,從而很快將土財主勒死了。”
“印證這一點是繩索上的一些泥土。我發現這泥土的時候,我很驚訝,因為冰天雪地里,要想找到泥土是不大容易的,但是有一個地方,就是墻頭,墻頭的積雪并不多,繩索很容易勒進去接觸到泥土。由于土財主身體很胖,拼命掙扎,所以繩索的這一部分接觸墻體留下了一些泥土,而其他地方卻沒有發現泥土,這個是我剛剛在確認老婆婆你殺死了賬房先生之后立刻想到的。由于這根白發,讓我把整個事情串在了一起,想通了這些疑點。——你們兩個一個當誘餌,一個當殺手,聯合起來,圖財害命。”
那少婦咯咯笑著,雖然笑聲很年輕,但是從聲音上聽卻是帶著一些譏諷,雖然很牽強:“爵爺,你說我們謀財害命,我們要害誰呢?我們要圖什么財呢?你們又有什么財可以讓我們圖呢?是為了你們的兩匹馬和一酒囊的酒?還是為這位土財主的馬車?說實話,這些東西都不值得我們冒著生命危險去殺人!”
的確,在唐朝,馬的價格很便宜,因為唐朝疆域遼闊有廣闊的馬場,特別是大唐長安靠近北部遼闊牧場,馬就更便宜了,的確不值得為三匹馬去犯殺人罪。
陸錦屏頭說:“你當然不會為馬殺人,因為你們當時目標并不是我們,我們只不過是順帶而已,你們的目標是他!”陸錦屏指向了帶刀壯漢。
壯漢一聽不由大吃一驚,惶恐地望著陸錦萍說:“爵爺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