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崛起

第七百三十二章 神人共憤

偃師,縣衙!

鄭叔則聽完了林縣尉的陳述之后,卻沒有立刻行動。

“那個人,長得什么模樣?”

他思忖片刻后,問道。

林縣尉愣了一下,而后蹙眉努力回憶。

“他身高當在六尺二寸上下,看上去很是文弱,長得也頗為秀氣。

衣裝嘛,并不華美,有些樸素。

不過有一種貴氣嗯,就是貴氣!那個人絕不是一般人。還有,他的馬非常神駿,似乎是一匹寶馬良駒。還有他那只鷹,我也沒有見過,并非是那種尋常的鷹。”

“對了,他殺氣很重。

特別是在發怒的時候,卑職感到格外恐懼卑職覺得,那應該是行伍中人的氣質。”

“文弱、秀氣、還有貴氣?”

鄭叔則反復默念林縣尉陳述中的重點詞句,眼中旋即流露出一絲絲了然。

“他那匹馬,什么模樣?”

林縣尉再次愕然。

在他的印象中,鄭叔則絕對是一個雷厲風行之人,做事從不拖泥帶水。

可是今天,他卻反復詢問那人的模樣,而今更詢問起了馬匹這說明什么?這說明,縣尊很可能知道那個人,甚至不太想去招惹。這,也讓林縣尉更感到了恐慌。

他咽了口唾沫,輕聲道:“馬嘛,就是那副模樣嘍對了,他那匹馬很奇怪,脖頸鬃毛呈金黃色,通體黑亮,神駿異常。還有那只鷹,一雙爪子好像白玉一般。”

“哦!”

鄭叔則笑了!

他是滎陽鄭氏子弟,算起來乃鄭鏡思的族弟。

本來,他并無出任偃師縣令的可能,但由于鄭鏡思的說項,楊承烈為他走了門路,于是才能成為這都畿之地的一縣之主。他對楊家,自然不會陌生。特別是楊守文的一些特征,更熟記于心。寶馬、神鷹、獒犬,這是楊守文最愛的三件寶貝。

雖然鄭叔則并未親眼見過,可是對這三件寶貝,卻非常了解。

只聽那馬的模樣,他就猜出了楊守文的身份。

再加上林縣尉對那只鷹的描述放眼神都,除了楊守文,再無第二人有這樣的神鷹。

前些日子,他還聽說武則天下旨,責令楊守文十天內返回洛陽。

若算算時間,楊守文差不多也該出現了!

想到這里,鄭叔則已經知道該怎么處理此事。

他眼珠子一轉,便計上心來。

“老林,別說我不關照你。

這件事情,你也好,我也罷,都不適合摻和。

說實話,那些個倭人扈從,我也不喜歡。奈何陛下寵愛那遣唐使,才不得不順從。

他們算勞什子君子?居然大言不慚君子國!也虧得是陛下心慈,若換做其他人,早就心生不滿。可那些個倭人卻不知自愛,明知神都而今大旱,卻要與鄉人爭奪水源。真以為這是他們那倭國的土地嗎?鴻臚寺這一次對這些倭人,過于縱容了。”

縣尊,你之前可不是這么說的。

你之前說要展現出我大周國泱泱大國之氣度,要以德服人,讓那些蠻夷因此臣服!

林縣尉心里不禁破口大罵,但他也知道,那些個倭人,怕是踢到了鐵板。

看著鄭叔則,林縣尉眼珠子一轉,突然撲通跪下。

“縣尊,救我啊!”

“老林,你這是怎地?”

“先前我還幫著那些倭人向那人討要那只神鷹萬一他因此對卑職不滿,該如何是好?

縣尊,你也知道,其實我也不想理睬那些倭人。

我伯父就住在孝義里,可鴻臚寺有命,要咱們好生照顧那些倭人,還說要盡量滿足他們的請求。縣尊都不敢違背,更何況卑職?為這件事,伯父甚至要與我反目。”

哈,要你這家伙平日里囂張!

鄭叔則看著林縣尉的模樣,心里一陣順暢。

身為縣尊,別看他是偃師的一縣之主,可由于沒有足夠的資歷和威望,很難真正掌控大權。

偃師乃都畿道之下,毗鄰神都,算是神都的附屬。

縣境內,也多有豪強。

別看鄭叔則是鄭家子弟,但是并未得到鄭家的扶持。若不然,他又何苦拜托鄭鏡思,走楊承烈的門路?如果楊承烈還在神都,鄭叔則也能多一個靠山。而今,楊承烈已經去了北庭,更使得鄭叔則感到吃力。他上任之后,除了這鴻臚寺的命令之外,更多都是在想如何掌控大權。而現在,他似乎看到了機會,也想到了辦法。

“老林,不瞞你說,那個人你我都惹不起。

莫說是你我,便是鴻臚寺派人過來,也奈何不得那人聽說過謫仙人嗎?知道西游嗎?就是那人所作!最可怕的是,他乃當今安樂公主的未婚夫,也是太子最欣賞的女婿,陛下最寵愛的晚輩。聽說過奉宸府嗎?想當初,他在光天化日之下殺了奉宸府的爪牙,奉宸府連屁都不敢放一個。梁王知道嗎?他的兒子因為惹怒了那人,被他一把火燒了陛下欽賜的武家樓然后呢?人家還是逍遙自在。

去年,那人主持了嶺南戰局,據說是一手平定了安南之亂。

此次他是奉旨回來,你居然想搶他的神鷹?我告訴你,那個人生平,最是記仇”

“縣尊,你是說,那個人是”

話說的這么明白,林縣尉怎可能不知道楊守文的身份。

他的臉色,頓時變得慘白。

別看楊守文經常不在神都,可是神都,卻流傳著楊守文的傳說。

他重情義,為了營救被賊人擄走的妹妹,千里追蹤他孝道,曾為保護母親的墳塋不受破壞,與賊人血戰他才華橫溢,總仙宮中,醉酒詩百篇,令天下人稱贊他神勇,聽說在安南一戰中,他單人獨騎奪取交趾,并在百萬軍中,殺了個七進七出。

好吧,最后一條,是洛陽城中流傳的故事

被這樣一個人記恨,別說是林縣尉,就算是洛州司馬,也要心驚肉跳。

林縣尉哭道:“縣尊,救我!”

鄭叔則道:“聽著,我當然可以救你,不過也需要你幫忙。”

“請縣尊只管吩咐。”

“說起來,若按照輩分,我是那人的舅父。

但我和他不熟,所以也不用專門去見他。現在,我要去神都一趟,去見一個人你呢,現在就回去。記住,要謙卑一些,切不可再激怒他。我不管你用什么辦法,一定要穩住他,至少拖到明天晌午。至于那些倭人,不必理睬!若他們敢鬧事,直接辦了就是另外,告訴你那伯父,孝義里只管開閘用水,搶救莊稼重要。”

“就這樣?”

“就這樣!”

鄭叔則說著話,微微一笑。

“這件事做的好了,我保你會有天大好處。”

林縣尉聞聽,不由得精神一振。

他思忖片刻后道:“縣尊只管做事,拼著死,我也會留下他。”

他不知道鄭叔則去神都做什么事情,但是他相信,這位平日里看似沉默的縣尊,一定有別的打算。

這個時候,他似乎別無選擇!

送走了林縣尉之后,鄭叔則立刻換了行裝,并備好了馬匹。

他離開縣衙后,出城便打馬揚鞭,直奔洛陽。

從偃師到洛陽,大約百里路程。

鄭叔則的這匹馬不錯,雖然算不得寶馬良駒,勝在耐力悠長。百里路程,它用了一個下午跑完。不過,抵達洛陽的時候,天色已晚,城門已關閉好在鄭叔則這次的目的地,并不需要進城。

他直奔翠云峰,但還沒等他靠近翠云峰的山口,就被藏在山口外的衛士攔住。

你道李裹兒在此修行,拋棄了公主封號,便不是公主了嗎?

她乃是李顯最寵愛的女兒,哪怕是不要公主封號,可那公主的身份卻沒有任何改變。

“莫要動手,我乃偃師縣令鄭叔則,有重要事情稟報一清道長。”

鄭叔則當然知道安樂公主在此修行的事情,于是大聲叫喊。

衛士蹙眉道:“道長在此修行,乃圣人旨意,任何人不得打攪。”

“且慢,我有楊守文的消息告知道長。”

楊守文,這三個字仿佛有著非凡的魔力。

兩個衛士本來上前要驅趕鄭叔則,可是聽聞楊守文的名字之后,不由得相視一眼。

他們來自東宮,自然知道楊守文是誰。

其中一個衛士猶豫一下,從懷中取出一支哨子,在口中吹響。

哨聲,三長三短。

當哨聲落下的時候,遠處黑漆漆的山口,突然亮起了火光。

那衛士與另一個人使了一個眼色,而后轉身離去。

另一個衛士則手扶刀柄,警惕看著鄭叔則,沉聲道:“在這里等著,待我等通稟道長。”

鄭叔則松了口氣,忙退到了一旁。

他甚至松開了馬韁繩,那匹馬汗淋淋,有些疲憊。

不過,自有人上前牽了馬走開,鄭叔則也沒有去過問。

堂堂皇太女,又怎會貪圖他那匹并不算特別出眾的馬呢?

大約一盞茶的光景,從山口來了一隊人,簇擁著一個臉圓圓的女孩,走到了鄭叔則面前。

“下官偃師縣令鄭叔則,參見公主。”

鄭叔則忙躬身行禮,卻令得那女孩一陣手忙腳亂。

“縣尊切莫如此,我并非公主,而且這里也沒有公主。

道長讓我來問你,楊公子按理說,應該已經抵達偃師境內,你又有什么消息稟報?”

鄭叔則鬧了一個大紅臉,心中赧然。

他暗自責備自己:怎么這么沉不住氣?

安樂公主是何等人物?怎可能大半夜的跑出來見你?

“啊,是下官冒昧了!”

雖然不知道眼前的女孩是什么人,但鄭叔則知道,她既然出現,一定是公主身邊的心腹。

可千萬別小看她,有道是宰相門前七品官。若得罪了對方,少不得要倒霉!

沉浮半世,鄭叔則知道,這是他一生中最為重要的機會。

他連忙道:“還請娘子告知道長,就說楊君的確是已抵達偃師,但是卻與倭人發生了沖突,還殺死了不少倭人。下官把他留在偃師,也是擔心楊君回來受到責罰,故而先行通稟道長。”

女孩一聽,頓時露出緊張的表情。

她看了鄭叔則一眼,沉聲道:“你隨我來。”

說完,她轉身往山口走。

鄭叔則不敢怠慢,跟在那女孩的身后。

一進山口,他就發現,那崎嶇山路兩邊,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每個人手里都舉著火把,把山路照的通透。鄭叔則眼神不好,有火光照映,總算是不至于閃了腳。

他跟在女孩身后,一直來到了桃花峪。

才到峪谷外,就聽得峪谷里傳來一陣獒犬的吠叫聲。

四只獒犬沖出來,大叫不止。

女孩連忙呵斥道:“悟空、八戒、沙和尚、小白龍,住嘴。”

獒犬聽聞,立刻停止吠叫,后退兩步,仍舊虎視眈眈盯著鄭叔則。

那眸光陰森,令鄭叔則感到莫名的緊張。

倒是女孩笑道:“你莫要害怕,他們是楊公子最心愛的獒犬,從小把它們帶大,而今在這里陪伴道長。你只要跟著我,它們自不會傷害你,但如果你心懷叵測

嘻嘻,悟空它們在劍南道時,可是咬死了不少反賊呢。”

女孩說的是很輕描淡寫,卻讓鄭叔則激靈靈,一個寒顫。

他更加老實,甚至不敢和那女孩距離太遠。而那些衛士在到了峪谷口,便停下了腳步。

夜色中,峪谷里一片蒼郁。

溪水潺潺,月光如洗。

在這一片絕美的景色中,兩座茅屋坐落其中。

茅屋周圍,有女衛士巡邏。

而茅屋的門廊上,則站立著一個頭戴烏皮道冠,身穿月白色道袍,在月光照耀下,宛如那離塵出世的仙子一般,亭亭玉立。

“道長,楊公子又惹禍了!”

女孩走到茅屋前,嬉皮笑臉道。

看得出,她并不緊張,給人一種楊守文在外面惹禍,是一件非常普通的事情的感覺。

女道士也笑了,“兕子哥哥每次回來,都會惹禍。

這一次,他又惹了什么麻煩?”

“楊公子,在偃師殺了倭人。”

“嗯?”

女道士聞聽,蛾眉淺蹙,“怎么回事?”

女孩則轉過身來,朝鄭叔則招了招手,鄭叔則連忙小跑著上前。

“下官偃師縣令鄭叔則,見過公道長!”

女孩之前說過,這里沒有公主。

女道士鳳目微合,一派清冷之色。

“鄭縣尊免禮,你與貧道仔細道來,楊公子性情溫和,絕非是那種嗜殺之人,又為何要殺死倭人呢?是不是那些倭人做了神人共憤的事情,才激怒了楊公子動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