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崛起

第五十九章 人生在世,全憑演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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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明元年,陳子昂第三次科舉,進士及第。

也就是在這一年,楊承烈帶著失去母親,癡癡傻傻的楊守文從均州離開,來到昌平。

算算時間,兩人已經有十八年未曾相見。

兩個人上次見面,是在薊縣的幽州都督府。

不過那時候太過倉促,幽州都督張仁愿剛上任,身為右拾遺監軍的陳子昂協助他穩定局勢。而楊承烈當時也公務繁忙,以至于兩人匆匆重逢,又匆匆的分別。

在那之后,楊承烈和陳子昂再也沒有見過。

一晃又是大半年過去,直到月初,陳子昂突然派人送信,說是要找楊承烈賞月。

久旱逢甘露,他鄉遇故知。

人生有四大喜,楊承烈和陳子昂的這次相聚,也可以算做是其中之一吧。

只是不知道為什么,楊守文總覺得陳子昂有點古怪。

他和楊承烈既然是故舊,這大半年了卻沒有任何聯系,卻突然間跑來昌平聚會?

而這段時間,正是昌平多事之秋,未免太巧合了吧。

雖然陳子昂說,他過些日子就要離開幽州,返回梓州射洪老家為父守孝,辭官不做了。可楊守文還是無法安心。直覺告訴他,陳子昂來昌平,一定有別的目的。

八月十四,一輪明月當空。

雖然還不是中秋,可是在虎谷山上,卻好像已經觸摸到了月圓的氣氛。

楊承烈可能是太高興了,下午喝了不少酒,結果連晚飯都沒有吃,直接醉倒榻上。

而陳子昂的情況則好些,晚飯時露了一臉。

“大兄,這位陳先生有點怪怪的。”

晚飯后,楊瑞偷偷摸摸找到了楊守文,把他拉到了僻靜的地方。

楊守文道:“陳先生是阿爹的好友,你為何要這么說?”

“不是啊,我不是說他壞,只是說……大兄,你不知道。剛才陳先生拉著我,一直問我那天晚上發生在這里的事情。他還向我打聽了那個獠子,問我獠子在這里的情況,還問我有沒有發現什么特別之處……反正,我覺得他有點不正常。”

楊瑞好像不太喜歡陳子昂,從一開始都不喜歡。

他是一個很傲的人,可是見到陳子昂之后,楊瑞才知道,什么叫做高傲。

那是一種即便對你和顏悅色,滿臉笑容,可是依舊會在話語中流露出不屑之意的高傲。

對于這種人,楊瑞不知道該怎樣面對。

論名氣,陳子昂名滿天下,一首登幽州臺歌傳遍神州,又怎是他這種毛頭小子可以比擬?論出身,陳子昂雖不是什么名門望族,但即便是那些豪門貴人也不會怠慢。

論官位,陳子昂是右拾遺,監軍幽州軍事。

而他呢……

面對這樣一個全方位碾壓他的大叔,楊瑞哪怕是有再多不滿,也不敢輕易表露。

楊守文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二郎不用多想,明日就是中秋,大家還有許多事情要做,就早一些睡吧。”

“嗯!”

楊瑞也只是找楊守文抱怨,事實上他也找不到人傾訴。雖然楊守文比他大不了多少,但有的時候,楊瑞覺得自家這個兄長,可能要比他親生老爹還要靠譜些。

夜色,越來越濃。

山間在入夜之后,云霧繚繞,把整個小彌勒寺籠罩其中。

可能是都累了,所有人在入夜不久之后,就早早休息去了。從禪房方向,傳來一陣陣若有若無的鼾聲,小彌勒寺里可說是靜悄悄,沒有半點聲息。

楊守文躺在禪床上,突然睜開了眼睛,翻身從禪床上下來。

趴在門口的菩提被驚醒,呼的站起來。

楊守文輕輕噓了一聲,示意菩提不要動,然后輕手輕腳走到窗邊,推開了窗子。

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雨。

雨勢不算太大,纏纏綿綿,無聲而來。

楊守文翻身從窗戶跳了出去,菩提旋即趴下,不過那雙帶著幽光的眼睛,卻在黑暗中若隱若現。

禪院內,空無一人。

氣溫在入夜之后再次下降,再加上綿綿細雨落下,楊守文立刻感受到一種莫名寒意。

他看了看四周,確定沒人之后,便如同一只靈貓般穿過禪院,躲到了堆放柴火的棚子下面。

“誰!”

一個低沉的聲音從暗中傳來,緊跟著寒光一閃,似有兵器的冷芒。

楊守文二話不說,反手就按在刀把上。

沒等他回答,從黑暗中走出一個人來,輕輕出了一口氣,“兕子,你怎么還沒睡?”

“阿爹?”

楊守文看清楚那人,不由得大吃一驚。

原來,躲在棚子里面的人,竟然是他老子楊承烈。

楊承烈拉著楊守文躲到了柴堆后,然后惡狠狠問道:“這大半夜的,你跑出來作甚?”

可沒想到,楊承烈這一句話,卻惹得楊守文噗嗤一聲輕笑。

“阿爹來做什么,我就來做什么。”

“我做什么?”

“嘿嘿!”

楊守文故作神秘的一笑,讓楊承烈頓時說不出話來。

他把短刀收好,輕聲道:“你以為我真吃多了酒?哼,我告訴你,你老子我文采或許比不得那個家伙,可心眼不比他少。若不如此,當年你阿娘又怎會選擇我?”

說著,楊承烈嘿嘿笑了兩聲,便扭過頭,不再說話。

看著老爹的背影,楊守文的眼睛不自覺瞇成了一條線。

誰說楊承烈是個粗人?

老爹別看平時咋咋呼呼,似乎沒什么心眼似地,可實際上呢?

一個外來人,在昌平做了十年縣尉,并且穩如泰山。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唐代的地域觀念很強,甚至比后世的地域觀念更加嚴重。可整個昌平縣的人,似乎對楊承烈沒有任何排斥,只這一點來說,就不是一個沒有心眼的人能夠做到。

楊承烈那一口幾乎于本地人沒有區別的昌平口音,絕不是什么語言天賦。

可以想象,在剛來昌平的時候,他怕是付出了不少的努力。也正是因為這樣,昌平人才會像現在這樣接受他吧。

嘴角微微一翹,楊守文腦海中浮現出一句話來:人生在世,全憑演技!

這句話用在楊承烈的身上絕對沒有半點突兀,甚至連陳子昂這樣的大牛也被楊承烈騙過。

看起來,以后還真不能小覷了自家老爹。

“阿爹!”

“嗯?”

“有件事我想問你。”

楊承烈躲在柴垛后面,目光卻盯著禪院。

他輕聲道:“兕子,有些事情到了該說的時候,我自然會與你說。但現在,時機還不成熟,就算你再怎么問我,我也不會告訴你。現在告訴你,等于是害了你。”

他頭也不回的說道,停頓了一下之后,又輕聲道:“好了,你問吧。”

楊守文突然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半晌后才開口道:“阿爹,我只是想問,你怎么會來昌平?”

“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你道我想來嗎?”

楊承烈縮回身子,示意楊守文代他監視外面。

他在地上,用一個舒服的姿勢坐下來,然后道:“當初我本打算帶你回老家弘農,可是你阿翁卻不同意。他找了你叔公,正好族里憑余蔭求來了一個縣尉的職位。只是由于昌平遠離京畿,我那族弟不愿意來,于是你阿翁就讓我頂替出缺。

昌平苦寒,又地處偏荒,不過遠離京畿,就算咱家的大仇人,也休想找到咱們……”

楊守文聞聽,露出恍然之色。

楊承烈出身弘農楊氏,那可是關中豪門。

若論歷史,恐怕不遜色五姓七宗,甚至還要久遠。

遠的不說,近的只說隋朝開國九老之一的楊素,就出身于弘農楊氏。而楊氏族人中,更不泛皇親貴族。就比如楊素孫女,后來還嫁給了李淵,只是聲名不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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