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葉城外。
河畔騎士大營。
匯集到碎葉的騎士已經超過了六千,加上他們的侍從,還有駐軍,碎葉城里城外現在足有三萬余人馬。
張超正撕咬著一塊牛肉干,這牛肉干太有嚼勁了。
“碎葉城里那些家伙現在才好過呢,吃香的喝辣的。”
他旁邊的侍從騎士低著頭撕咬牛肉干,一聲不吭。
“怎么的,你就沒半點想法?”
侍從是個十六七歲的年輕人,長的倒很高大,臉有些黝黑,一雙濃眉下大眼里閃過不屑。
“怎么的,還不屑?這可是干一件天大的事情,還真是大出乎于我的意料呢,還別說,這大大改變了我對你二弟的看法,你那兄弟是個成大事的人。”
終于,那年輕侍從忍不住停下了手里的牛肉干。
“不過是那頭銜之威,干人何事?換成是我有那身份,我也一樣能成。”
張超呵呵一笑。
“我說兄弟啊,你覺得這事能成嗎?”
侍從繼續嚼牛肉干,“當然能成,有何理由不成?這里騎士就有六千多,加上騎士侍從就是近兩萬,再加駐軍、巡營,那就是三萬了。光是那六千騎士,就足夠橫掃西域了,這可是朝廷在西域的核心力量,全是百戰老兵,俱是士官。”
張超笑呵呵的道,“可是突騎施也不弱,人家有三十萬眾呢,再加上他們聯盟的兩部還有二十萬眾,五十萬眾啊,這意味著他們隨時能拉起十萬騎來,甚至是更多。”
“多有什么用?我大秦百戰開國,與草原游牧部族打的仗還少了?一次又一次擊敗他們,每一場戰斗都可圈可點,幾乎都是以少勝多。這說明了什么?說明咱們一漢抵五胡,甚至抵十胡。過去草原騎兵,騎射了得,碾壓我們中原。但是現在?我們的裝備比他們強,我們的訓練比他們好,我們的戰陣經驗還比他們豐富,你說他們拿什么跟我們打呢?”
赤色的大旗,能讓牧民們聞風喪膽,能讓他們載歌載舞。
“你說的是有些道理,可關鍵是以前每次我們跟游牧部族交戰,打東突厥也好,打西突厥也罷,還是戰鐵勒人或是靺鞨人,那都是謀而后定,準備齊全了才出擊的。但是現在這次,事起匆促了些,咱們可都是到了這里后,才剛剛得知了這么一件大事呢。”
“這樣也有好處啊,事起突然,有隱蔽性,突騎施人措防不及啊。”騎士侍從依然道。
“算了,你小子倒是向來樂觀。”
張超躺倒在草地上,抱起頭看著藍藍的天空白白的云。
他是三年前來到草原上的,自那年皇帝把皇長子宋王羅長卿交給他們爺倆管后,他們回到西京長安,回到了郊外灞上的老家。
爺倆在灞上當個逍遙的地主,倒是悠閑自在,雖說宋王一開始還挺不省心的,可張超牢記皇帝的話,從不對這小子客氣,不聽話就揍,有活就讓他干。
挑水掃地,放牛收麥,總之沒把他當什么皇子龍種,就當是家里的長工苦力。別說,這般狠狠的勞動改造了幾年后,羅長卿也確實慢慢變了性子,不再如過去那般狂妄自私,也慢慢的像一個正常人了。
甚至漸漸的,他們爺三個處的跟一家人一樣了。
三年前,羅長卿說想來西域,沒什么理由,就是覺得自己長大了,想來西域走走看看。
老鐵槍同意了,不過他年紀大了,沒法陪,就讓張超陪著羅長卿一起來。
他們一路西行,游歷隴右河西的山川地理,西出陽關,跨越大漠沙海,最終來到了西域。
有一次,恰逢安西巡營招兵。
羅長卿非要報名參加。
不過他沒用本名,用的是母親的姓。
張超無奈,只好舍命陪君子。
誰知道這一呆就是三年,兩人加入巡營后,經歷艱苦訓練,然后分配絲路城堡出巡,幾年下來。
立功不少。
張超還成了受封騎士,是個巡騎營的上士騎手。
其實本來羅長卿功勞不比他低,但他比較低調,不想暴露身份,故此幾次把自己的功勞推讓到了張超身上,于是他現在反成了張超的騎士侍從。
太子在碎葉城召集天山南北的受封騎士,羅嘉文便讓張超帶著他過來了。
張超也沒料到,這一來就聽到這么爆炸的消息,太子居然要借這次西巡之機,要主動出擊,把勢力漸大,野心漸長的突騎施給滅了。
“長卿,你就沒想過走進碎葉城,跟你兄弟見面?”
“有什么可見的?”長卿反問。
“你們是兄弟啊,雖非一母同胞,但也是同一個父親所生啊。”
“天家哪有什么兄弟,只有君臣,尤其是嫡庶之間,更是天差地別。”長卿雖然變了許多,不再是當年被送出京的那個宋王,可是對于皇帝,對于太子,他依然并不友好。
“我覺得其實還是見見好,不說別的,咱們走進碎葉城,把身份一報,這位是宋王殿下跟他的參軍,那咱們也就不用再睡這野外河邊被蚊蟲叮咬,還要風餐露宿啊,咱們也能在城里吃香的喝辣的,你想想羊肉的餃子、烤馬肉包子、牛肉的鍋貼,大盤雞,手抓飯,還有那紅柳烤羊肉串,多爽?”
嘉文不為所動,繼續撕咬他的牛肉干。
“你再換個角度想想,咱們若是進城說明身份,那這次滅突騎施大戰中,咱們也能成為指揮大營中的一員啊,總比這沖鋒陷陣安全的多,也更易立功啊。”
嘉文卻只是一笑,他知道張超不是怕死的人,這家伙平時嘴上慫,可一打起仗來比誰都瘋都狠,安西巡營三年,這家伙砍死的馬賊沙匪不知道多少。
“你莫非是不敢見太子吧?”
張超賤兮兮的盯著長卿,“兄弟多年不見,怎么也應當有幾分期盼才對的,可你現在卻不愿相見,唯一理由就是多年過去,你那兄弟依然是太子,而且儲君之位已經穩如磐石,再無人可動搖了。相反之下,你這位皇長子宋王殿下,自被送出宮后,這么多年來皇帝似乎就把你給徹底遺忘了一樣,現在更是成了安西巡營的一個騎士侍從,這身份相差太大了,你自卑了,不敢見太子。”
羅長卿翻了翻白眼。
“你才自卑,你全家都自卑。”
“我全家不也包括你嘛,所以你這是承認你自卑了?”
“滾!”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不過倒都是些玩笑話,兩人的關系,從最初時的處處針鋒相對,到如今,早已經不是兄弟勝似兄弟了。對于長卿來說,張鐵槍比羅成更像是他的父親,而張超也比太子嘉文更似他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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