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夜宴,眾人吃的是各自滋味。
酒宴尾聲。
程咬金請出圣旨詔令,當場宣讀。
程咬金加從一品太子太保銜,授天策上將軍階,右遷從二品樞密院副樞密使,加封三百戶。
此旨一下,諸使更是面色精彩。
程咬金在西域殺了這么多人,屠部滅國,結果卻沒有半點影響反而加官晉階,無疑,這表明的是朝廷的態度。
鼠尼施也好,龜茲也罷,滅了就滅了,發賣了就發賣了,沒有半點轉圜余地了。
“阿那史彌射改封鷹娑郡丞,部落遷于鷹娑川東,阿史那社爾改封鷹娑太守,其部千于鷹娑川西,蕭勁授封為檢校鷹娑郡尉兼淡河縣令。”
阿史那彌射手捧著一名龜茲王子頭骨做成的酒器,聽著這道詔令。胸膛起伏,卻又不敢發作。
二十余萬人口的西突厥十箭之一的鼠尼施說屠滅就屠滅了,他甚至還是劊子手,如今朝廷要把他的封地從烏壘換到鷹娑,他也無法反對。鷹娑的地盤其實不錯,那里先前可是二十余萬鼠尼施人的地盤,他唯一不滿的是,這塊地盤要與社爾平分。
平分本來也沒事,一人設一郡就好了,可偏偏朝廷卻只設一郡。
于是他這個西突厥五部的首領,興往昔可汗,卻只是個鷹娑郡丞,而東突厥來的阿史那社爾,卻反而是太守。
“晉弓月侯阿史那彌社為弓月縣公爵,晉泥師侯阿史那社爾為鷹娑縣公爵,授封蕭勁為淡水縣開國子爵,實封百戶。”
皇帝的詔書很長。
阿史那彌射關注的是關于自己的,他依然還是西突厥小可汗,但改為統領東廂五咄陸部,五咄陸原本是處木昆律部、胡祿屋闕部、攝舍提暾部、突騎施賀邏施部、鼠尼施處半部。
現在鼠尼施處半部已經被滅絕,于是新添了處月沙陀部。
皇帝授阿史那彌射統領東廂五咄陸,并讓他兼任處月部的啜。
可實際上弓月部是從處月部分出來的小部,處月本部現在又名沙陀部,實力是遠超弓月部的。處月部現在有七千帳,弓月部才三千。以小統大,處月未必服他。而他本部才三千帳,又如何統領突騎施、處木昆等大部呢。
很明顯,皇帝就是故意的。
正如皇帝讓阿史那社爾兼任突騎施啜一樣。
突騎施部在碎葉河以東,伊麗河以西,因伊麗河谷被朝廷授封給七十二漢家諸侯,于是現在突騎施主要游牧在碎葉川和天山北的大清池一帶。
這是比鼠尼施更強大的東廂部落,而阿史那社爾是皇帝義子,手下的部眾卻是他從東突厥帶來的突厥部眾,如今卻要在鷹娑遙統強大的突騎施部,這很明顯會有矛盾。
彌射搖了搖頭。
原本統領突騎施等五部的阿史那步真,依然還是繼往絕可汗,但改調他統管西廂五駑失畢部,移駐恒羅斯城建牙。
詔令宣布完畢,程咬金道,“圣人調我回京師到樞密院任職,我是真舍不得離開啊,跟大家好不容易剛處熟,本來想著以后能多打交道呢,這一旨詔令,我不想回也得回了。不過我老程走前,拜托諸公,咱們好好過安穩太平日子,都別搞事,搞事對大家都不好,龜茲、鼠尼施都是血淋淋的教訓,活生生的例子啊。”
眾人連稱不敢。
“諸公啊,為保證絲路暢通,不會受到山賊馬匪以及一些叛逆的襲擾,我之前已經計劃要向絲路增派巡騎,三條絲路,每條絲路增派三千巡騎,以后南北中三條絲路,自敦煌起,一直到與波斯、戒日等交境處,每條絲路總駐巡騎一廂兩團四千騎。沿路之上,會增建兵站、軍城,每座駐兵之城,周邊五十里劃為駐軍屯田之地,修筑城堡兵站,以及駐軍所費錢糧軍費,還需要當地諸封國承擔一半。”
眾人一聽,都暗暗叫苦。
本來一路駐一千,已經讓他們暗里不滿了,現在一路要增駐三千,還要增加驛站、烽堡、兵站、軍城,修路修城都要他們派人,這駐軍養兵又得他們攤派軍費開銷,更別說他們修筑軍城后,這些城堡附近還得劃出一大塊地方來給他們屯田。
可沒有一人敢反駁。
“諸位,我老程雖然馬上就走了,可我定下的這些計劃,卻是已經奏報朝廷,并獲得了準許通過的。你們可不要以為我人一走,這些就是廢紙一張了。”
各國的使者離開的時候,是心情復雜的。
他們走時,程咬金還讓每人把喝過酒的人頭酒器帶走,以做留念,甚至還讓他們給各封國的公侯們,也都帶去了一件酒器。
這都是公然的威懾。
捧著酒器,眾人都只能心里嘆氣。
都怪這龜茲和鼠尼施,挑釁大秦,把自己弄滅亡了不說,現在還牽累他們了。秦人趁勢對西域更進一步,這真是要人命啊。
唯一讓他們稍稍輕松一點的是程魔王終究要走了,雖然薛萬徹和裴行儼為新的左右都督,可終究他們也沒程咬金這么狠啊。
一連數天,高昌城越發熱鬧了。
前來拜別的大秦各郡各軍的官員將領們,也有許多趕著來補送更厚重禮物的諸封國。
老程已經收拾好了東西,隨時就準備啟程。
院里,許和尚、劉黑夫、蕭勁、張士貴等一干人正來拜別。
“許和尚你和劉黑夫兩個這次立功不小,可能當上這檢校太守也是皇帝力排眾議堅持的結果,你們可得好好干,不要給我老程丟人,更不要辜負皇帝的一片信任。干好了,一兩年后摘了這檢校的帽子,就是實打實的四品官了,將來入朝拜相也大有機會。”
“蕭閻王,你小子這次運氣更好,居然撿了郡都尉,雖說只是五品,可你小子三月前還只是個隊頭,現在都官升五品爵封開國子了,到了鷹娑郡,得拿出你蕭閻王的那股子勁來,給朝廷盯好了阿史那彌射和阿史那社爾,明白嗎?鷹娑郡如今是朝廷正郡,不再是羈縻郡,得牢記這一點。”
三人都是巡騎團出來的,當然也是他安西都督程咬金的人。
“我到了樞密院,會繼續關照你們的,可你們也要努力,要爭氣。”
安西新增了三個郡,朝廷便給安西新增了一萬二的兵額,而安西都督府直接給三條絲路各增兵至四千,等于是三個巡騎廂占有一萬二千兵,而六個郡占一萬二千兵額,每郡有府兵兩千,四個衛營。
“老子明天就啟程回京了,以后安西可就要交給薛裴兩位都督和你們之手了,替陛下守好安西。”
蕭勁問,“龜茲以下,我們下一步是先打疏勒還是于闐呢?如今天山之南、蔥嶺之東也就剩下這兩國了,我們早晚還是得打下來設為正郡吧。”
老程直接踢了他一腳,“都老實安份點,三五年之內,別想這些,不到時候。你們要是敢亂來,到時皇帝也保不住你們。”
“可如果是于闐或疏勒先挑事呢,就跟這次龜茲與鼠尼施一樣,咱們總可以反擊吧?”許和尚笑著道。
“都穩著點,別亂來,有些事情可一而不可再,你真當朝廷的諸公都是吃干飯的嗎?”老程搖著頭道,雖然說從長遠看,朝廷確實早晚會把天山南的于闐和疏勒給拿下,但那得按照朝廷的部署規劃來。
剛滅了龜茲和鼠尼施,要是馬上又要對于闐或疏勒用兵,這未免有些太過了點。
“慢慢來,不急,你們先坐穩各自的新職位,起碼先等著把這檢校二字給去了,到時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