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真假懷孕(四)
第一百三十章真假懷孕(四)
讓賀濟義休妻,對于他來說。并非一件傷腦筋的事,但二妮乃是賀老太太親自替他娶下的一門親,又是他親舅舅的閨女,正正經經的表妹,這若將她休了,他以后回家,如何去見賀老太太,如何向舅舅舅媽交待?
想到這里,賀濟義的氣勢就短了一截,道:“二妮你鬧甚么,好端端的,我作甚么要休你。”
二妮就站在他面前,拍著桌子氣道:“既然你不讓我同你一處住,那就把我休了。”
“一派胡言,懶得理你。”賀濟義覺得這兩件事根本扯不到一起去,扭頭就走。二妮卻一把抓住他胳膊,扯了回來,道:“要么讓我搬過來,要么把我休了,你今兒必須得選一樣,不然休想走。”
“嘿。你這潑婦。”賀濟義被拽住胳膊,自覺失了身為丈夫的威嚴,很是惱火,罵道,“不讓你過來住,又不是沒得理由,那不是因為孟姨娘有孕,離不得我照顧,又不好同齊姨娘擠一間嗎?”
二妮死拽住他不肯放,質疑道:“她大著肚子,不挪也就罷了,但難道齊姨娘沒身孕,也不能搬到東大街去住?”
賀濟義答應齊佩之不搬到東大街去住,乃是為了自己的私心,聞言就應答不上來,張口結舌。二妮逮住了他的短處,緊揪住這點不放,反復問他。賀濟義一急,就只曉得拿孟月出來作擋箭牌,耍賴道:“孟姨娘要生孩子了的人,不好搬動,你管齊姨娘作甚么?”
二妮又是將他一扯,使他與自己面對著面,怒道:“不就是生孩子,有甚么了不起,如果讓我搬來一起住,一樣能生。想要兒子生兒子,想要閨女生閨女。”
“粗鄙。”左邊臥房門前傳來撲哧一聲笑,原來是孟月聽見外頭鬧哄哄,由侍琴扶著出來瞧熱鬧了。二妮扭頭一看,只見孟月臉上有紅似白,哪里像個肚子疼的人,分明就同孟瑤猜測的一樣,是捏造了理由好哄賀濟義回來的。她這一想,氣得不輕,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腳,一把松開賀濟義的胳膊,沖向孟月,劈手就給了她一個大嘴巴。
這一巴掌來得太突然,孟月登時就懵了,好半晌才覺出疼來,捂著臉一面哭,一面罵侍琴光吃飯不干活,眼看著有人打她主子也不攔著。侍琴挨了罵,就想要做些甚么挽回孟月的歡心,她朝前一看,賀濟義還愣在原地。不曉得上來安撫,便將孟月的袖子輕輕一扯,悄聲道:“姨……七小姐,你光哭不行,得捂肚子裝疼。”
孟月的哭聲斷開了幾秒鐘,明白過來,雙手馬上由捂臉改為悟肚子,哼哼唧唧叫起來。
賀濟義見她肚里的孩子有恙,果然有了反應,大步沖過來將她扶進房里,噓寒問暖。
二妮被撇在了外面無人理睬,有些發愣,彩云上前勸道:“二少夫人,你罵也罵了,打也打了,咱們回去罷。”
二妮一跺腳:“回?回哪里?我事情還沒辦完呢。”
彩云道:“罷了,二少夫人,你臨過來時大少夫人還叮囑你別沖動,結果你還是把孟姨娘給打了,趁著她還沒慫恿二少爺出來找你算賬,咱們趕緊走罷。”
她這樣一說,反倒激起了二妮的性兒來,她不但不走,反而到廳上揀了把椅子穩穩當當當坐下來,道:“我是來討休書的,走甚么,就在這里等著他。”
話音未落,賀濟義大概是受了孟月挑撥,一陣風似的沖出來。瞧準了二妮的位置,上前就打。二妮看似氣勢高漲,卻不敢與之對打,生生挨了一掌,半邊臉紅腫起老高。
彩云被嚇著,連忙上前去拉賀濟義,苦勸道:“二少爺,這個是你的結發妻子,親嫡嫡的表妹,你怎么能打她。”
彩云是賀濟義想偷卻還沒偷到手的人,怎么也要給些面子,于是就撤下了巴掌,退后兩步,沖二妮道:“今日就看在彩云的份上饒了你,往后若再打孟姨娘,咱們再算賬。”
侍琴遠遠站在左邊臥房門口,狐假虎威地補充道:“若孟姨娘有個甚么三長兩短,你得擔著。”
二妮站起來,罵侍琴道:“我看她氣色比我還好,能有甚么三長兩短,裝病唬人罷了。”
賀濟義這會兒明顯偏著孟月,侍琴有恃無恐,便大膽回嘴道:“二少夫人休要胡說。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們孟姨娘是裝病了?”
二妮一笑,道:“既不是裝病是真病,那就還是請那天濟世醫館的張郎中來瞧瞧。”
侍琴一聽這話,馬上啞了聲,被屋里的孟月喚回去了。
二妮見她退怯,愈發斷定孟月是裝病,一疊聲地喚林森,叫他請張郎中去。賀濟義擔心孟月肚子里的孩子,有些沒主意,就走進臥房問孟月:“你肚子還疼?要不還是請郎中來瞧瞧罷。”
孟月躺在床上,拿一塊折成長條的帕子搭著額頭。有氣無力地道:“我暫且無事,若待會兒還疼,就請王郎中來瞧瞧罷。”
侍琴在一旁道:“二少夫人說孟姨娘不是真病了,也有些道理,孟姨娘確實不是病,而是氣到了,二少爺您瞧她這臉上,平白被二少夫人打了一掌,到現在還腫著呢。”
孟月一聽,十分配合,捂著肚子又哭起來。賀濟義沒辦法,只得走出來又將二妮責罵,怪她不該打了孟月。
二妮氣不過,道:“我一個正室,打不得一個妾?有本事你休了我。”
她一口一個休字,一副不想再同賀濟義過日子的模樣,賀濟義反倒不知該怎么辦,只得又重回孟月房中,勸她稍事忍耐。孟月一聽,自然大罵他無用,賀濟義落了個兩頭不討好,十分惱火,干脆將袖子一甩,帶著林森出門去了。
賀濟義一走,孟月就害怕起來,擔心二妮沖進來打人而又無人護她,趕忙讓侍琴把臥房門關得緊緊的,再不肯露面。二妮滿腹氣惱無處發泄,上前將她的門捶了幾下,卻捶不開,再去看齊佩之的房門,一樣地是關得緊緊的,她又是委屈,又是生氣,臉上的紅腫又熱辣辣地疼,忍不住落下淚來。
她這樣子看起來實在是可憐,彩云走過去。輕輕一扯她的袖子,小聲道:“二少夫人,咱們回去罷。”
“不回。”二妮賭氣道,“我就在這里不走了。”
彩云左右瞧瞧,道:“她們都關著門,二少爺又偏心,咱們能有甚么轍,不如回去向大少夫人討個主意再來。”
這話在理,二妮聽進去了,于是主仆二人出得門來,沿著小巷子上大路,朝東大街走。揚州的街頭熱鬧非凡,一路上逛街的,叫賣的,人群絡繹不絕,二妮望著這副繁華街景,卻沒了初來時的興奮勁兒,心里空落落的。
回到東大街的住所,二妮直接走向孟瑤的房間,知梅站在門口打起簾子,通報了一聲:“大少夫人,二少夫人來了。”
屋內燃著賀濟義派人送來的大火盆,溫暖如春,孟瑤正倚坐在榻上給小囡囡繡一頂帽子打發時間,傻姑娘則在一旁照著她的要求配線。
二妮垂頭喪氣地走過去,傻姑娘先瞧見了她,叫起來:“二少夫人,你怎么這副模樣,是誰欺負你了?”
孟瑤聞聲抬頭一看,只見二妮滿臉淚痕,一邊的臉腫起老高,鬢角的頭發也都散了,被街上的寒風吹得亂糟糟。孟瑤趕緊下榻,命傻姑娘打水來服侍二妮洗臉,又叫知梅拿梳子來與她重新梳頭。
二妮坐到妝臺前,眼圈仍忍不住泛紅,孟瑤輕輕按著她的肩,問道:“你這是怎么了?臉上是誰打的?你一路走回來的?怎么也不坐個轎子回來?”
二妮兩行淚流了下來,哭道:“除了賀濟義,還有哪個敢打我?”
孟瑤一驚:“他為何打你?可是孟姨娘怎么了?”
二妮詫異地自鏡子里看她,問道:“大嫂,你會神算不成,你怎么知道是因為孟姨娘?”
賀濟義并非愛打女人之流,若不是經人慫恿,又怎會伸手?孟瑤苦笑一聲,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仔細跟我說說。”
二妮正想找她討個主意呢,便一五一十,從她進門討休書,講到被孟月嗤笑,再講到她打了孟月,最后講到她被賀濟義所打。
孟瑤聽完,嘆著氣道:“我千叮嚀萬囑咐,你還是沒按捺住,孟姨娘如今懷著身子,濟義明顯偏著她,你當忍則忍,怎么還去打她?”
二妮隱約有些悔意,卻又氣不過賀濟義為個妾室打她,咬牙切齒道:“我恨我當時打輕了,下手該還重些的。”說完又嘆:“嫁了人,果然就低了幾等,若我還只是他表妹,他只會人前人后護著我,哪里舍得去打我。”
孟瑤笑道:“出閣了,就是成人了,自然同在閨中時不一般,你想想看,孟姨娘和齊姨娘還在娘家做小姐時,雖說是庶出,也是嬌養著的,如今卻落得做妾室,比起你來更不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