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室守則

第九十六章 齊姨娘

第九十六章齊姨娘

第九十六章齊姨娘

賀濟義扎在一口大箱子里翻得正起勁。頭也不回道:“我不偏著她,只是答應過她這樁事,就得辦到,不然說起來就是我無能,多丟臉面?”

賀老太太一聽,琢磨出點味兒來了,敢情不是賀濟義有多喜愛齊佩之,而是經齊佩之講了些甚么話慫恿的。賀老太太這一想通,氣惱非常,小小一個通房丫頭,盡管攛掇著賀濟義與她這親娘作對,反了天了。她恨不得立時把齊佩之趕出大門去,卻無奈和齊夫人的協議白紙黑字,抵賴不了,不僅不能趕她,還要擺酒抬她做妾。

賀老太太一面想,一面氣,一張臉漲得通紅,孟瑤送擬定的酒席菜單進來,見到她這副模樣,嚇了一跳:“老太太這是怎么了。身子不爽利么,要不要請個郎中來瞧瞧?”

賀老太太遙指第四進院子,恨道:“被她氣的。”

孟瑤不知“她”是誰,正要問,扭頭瞧見還在翻箱子的賀濟義,又嚇了一跳:“這是怎么了,丟東西了?”

賀濟義的聲音自箱子里傳來:“是,丟東西了,丟了齊姑娘的嫁妝,我給找出來。”

賀老太太站在一只高柜前面,忿忿捶著柜門,大叫:“反了,反了。”

孟瑤隱約明白了,原來賀濟義是在找齊佩之的嫁妝,而賀老太太舍不得,心疼至極,才成了這般模樣。以賀老太太的小氣,哪里愿意把嫁妝還給齊佩之,只怕這會兒恨的氣的就是她,孟瑤看了看手里的菜單,變了說辭:“老太太,如今是青黃不接的時候,菜價貴著呢,我尋思著把席上的時令小菜減一個兩個,補上個臘肉,老太太意下如何?”

賀老太太聽她提起納妾的酒席,氣呼呼道:“減兩個菜使得。臘肉就不必加了。”

不加菜,是替賀濟禮省銀子,孟瑤求之不得,連忙應了,又將菜單上的菜一一念給賀老太太聽。賀老太太對哪個菜都不滿意,恨不得端上幾桌子咸菜上去就好。孟瑤勸了又勸,才使得她勉強同意辦六個碗一桌的席,四素兩葷。

說話間,賀濟義已將齊佩之的嫁妝翻了出來,搬到賀老太太面前,問道:“娘,這幾樣東西我沒在你這里見過,想必就是齊姑娘的嫁妝,是不是?”

賀老太太直覺得心口發疼,捂著胸搖頭道:“不是,不是,我這里沒得齊姑娘的嫁妝。”

賀濟義馬上道:“那我再去找。”

賀老太太急得跳起來,攔他道:“小二,你真要為一個丫頭和娘翻臉?”

賀濟義道:“我只要她的嫁妝,不同娘翻臉。”

孟瑤見他講得一本正經,強忍著笑退了出去。回到房內,放聲笑了一氣。賀濟禮被她笑得莫名其妙,披著衣裳出來道:“天都黑了,你笑甚么?”

孟瑤將賀濟義為齊佩之的嫁妝,同賀老太太吵鬧的事講與他聽,道:“濟義倒有些真性情,曉得替自己的通房丫頭打抱不平。”

賀濟禮的心情,十分矛盾,他贊成賀濟義的舉動,把齊佩之的嫁妝還給她,莫在街坊鄰居面前丟了臉面;但另一方面,他又覺得賀濟義為了個丫頭同自己親娘吵架,實在是不孝至極。他在房內踱來又踱去,幾次忍住朝外走的腳步,長嘆道:“罷了,頑劣也是娘嬌慣出來的。”

他這里好容易止住出去的心,賀老太太卻不愿讓他太消閑,派人請他們兩口子來了。夫妻倆對視無奈一笑,只得朝第二進院子里去。

兩人默默想著應對之詞,到了第二進院子才發現,東西次間都已被翻得亂七八糟,各種物事丟得滿處都是,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只有廳里勉強整齊些,兩人把急怒交加的賀老太太扶出來坐了,又叫賀濟義出來與賀老太太磕頭認錯。賀濟義十分聽話,應著聲兒就出來了,二話不說就爬到賀老太太面前磕了三個響頭,道:“娘,兒子不孝。給您添亂了,請您高抬貴手,把齊姑娘的嫁妝還來罷。”

孟瑤又忍不住地想笑,賀老太太這回,終于棋逢對手了。賀濟禮皺了皺眉頭,沖賀濟義道:“你為了一個丫頭和娘吵鬧,眼里還有沒有娘了?”

賀老太太十分贊成這話,連連點頭。賀濟義卻把頭一揚,反問道:“哥,你也覺著娘應該壓著齊姑娘的嫁妝不放?”

賀濟禮道:“嫁妝自然該還,但你也該好言好語地勸說娘,怎能胡鬧?”

賀老太太聽著不對勁,敢情賀濟禮兩兄弟是站在一邊的?她忙將孟瑤喚到近前,問道:“媳婦,你也覺著我該把嫁妝還給齊姑娘?”

孟瑤左顧右盼,沒有作聲,賀老太太突然反應過來,深悔問錯了人,孟瑤的嫁妝,可不就是她自己收著的,換作齊佩之,嫁妝自然也要還給她本人。

在場四人,竟然除了賀老太太。其他三人都是贊成把嫁妝還給齊佩之的,這讓賀老太太感到孤立無援,她帶著哭腔叫了一聲“不孝子”,捶著椅子扶手嚎啕大哭,讓賀濟禮三人束手無策。

賀濟義跪著上前,將腦袋擱到賀老太太腿上,嬉皮笑臉道:“娘,你哭甚么,等兒子去揚州賺了大錢,拿船與您運回來,你還稀罕齊姑娘那幾個嫁妝?”

這話哄得賀老太太心花怒放。笑著一戳賀濟義額頭,道:“你少來讓娘慪氣,就算孝順了。”

孟瑤見賀老太太臉上還帶著淚,連忙遞過手帕子,賀老太太接過去,胡亂抹了抹,向賀濟義道:“罷了,齊姑娘的嫁妝你拿去,切不可娶了媳婦忘了娘。”

賀濟義目的達成,嘴巴格外的甜,笑道:“她不過是個通房丫頭,就算抬作了妾,也算不得我媳婦,怎能和娘相提并論。”

賀老太太聽了這話,愈發笑得歡快,仿佛早忘了方才的不愉快。賀濟禮在旁尋思,這若換作了他,恐怕沒這么快就了結罷,到底老太太還是偏心的。他這樣一想,心里就別扭起來,拉著孟瑤便回房了,還好賀老太太自鄉下來,不太注重禮節,沒有追究他不行告退之禮的罪過。

賀濟義自賀老太太處取回嫁妝,擱到齊佩之的桌上,引來齊佩之好幾聲驚嘆。賀濟義同賀老太太鬧了一場的事,早傳到歸田居了,她還以為奪回嫁妝無望,哪曉得他真把這事兒辦成了。

賀濟義得了贊嘆,很是得意,指著桌上道:“清點清點,看看可有漏掉的?”

齊佩之忙道:“二少爺辦事,我放心,不用查看了。”賀濟義一笑,沒有多作停留,轉身離去。

齊佩之側身站在窗前,癡癡望著他的背影。覺得劉姨娘所謂的“計策”實在可笑,這個男人,愿意為了她同自家親娘吵架,實在難得,難道要她放棄這樣一個有情有義的男人,去一直做通房丫頭,直到被贖回齊家?齊佩之堅定地搖了搖頭,開始期待幾天后抬她為妾的酒席。

隨后兩天,劉姨娘派身邊的丫頭來找過她,問她可曾去向賀老太太表明心意,齊佩之先裝聾作啞,后稱賀老太太沒有閑暇見她。劉姨娘在家氣得不輕,卻又無可奈何,只能干著急。

辦酒席這天,雖說桌上的菜色太寒酸,但齊佩之仍然很高興,穿了一身桃紅色的夾襖棉裙,去第二進院子里頭給賀老太太磕頭。賀老太太見了她,可不怎么高興,一想到辦酒席花了錢,又想到賀濟義為了她同自己吵架,臉色就黑了一層又一層。

齊佩之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賀老太太,立在一旁大氣也不敢出,正惶恐,恰逢小丫頭進來通報,稱孟府的石夫人來了,把賀老太太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這才讓她尋著空退了出來。

回到歸田居,齊佩之大喘一口氣,還沒坐定,彩云來報:“二少爺回來了。”她這又匆匆趕往前院,與賀濟義行禮,賀濟義見她在家,奇道:“你怎么沒在老太太那里?”

齊佩之沒敢說賀老太太見了她不喜,只道:“孟府的石夫人來了,老太太正會客呢。”

“孟府?溫夫人早已嫁了,孟里還未娶親,哪里來的夫人?”賀濟義一時沒明白過來。

齊佩之隨齊夫人去過孟府,認識石氏,便答道:“是孟家大房的石夫人,聽說她家七小姐還在你家住過呢,怎地你不認得她?”

原來是孟月的嫡母,賀濟義恍然大悟的同時,一顆心登時砰砰地跳起來。齊佩之見他神色有異,忽地記得他是吃過孟家大房的虧的,許是聽不得他家有人來,她以為自己觸了賀濟義的霉頭,嚇得捂住了嘴,大氣也不敢出。

賀濟義根本沒留意她的表情,心里只惦念著一個名字“孟月”,拔腿就朝外走,直奔第二進院子。

第二進院子廳中,青磚地上一地的碎瓷片兒,賀老太太豎著眉怒視石氏,瞧那架勢,只差喚人來揍她了。石氏倒是一副好脾氣的模樣,微微欠著身,臉上賠著笑。

賀濟義進門太急,沒瞧路,差點被碎瓷片子扎著腳,慌得賀老太太趕忙叫丫頭們來掃地。賀濟義這才發現廳內氣氛不對,奇怪問道:“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