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韋羅聽到戰鼓響起,心知墨宋大概估摸著包抄的隊伍快要到達了,不禁也一陣期待。
按照蕭戈的計劃,他們會先將這一小股力量給吃了,然后佯裝墨宋的戰術得逞,誘導麗朝軍隊深入戰局,然后邢韋羅帶來的另一部分軍力則在后面援助,將他們包圓了。
這種安排將邢韋羅的兵力分布地很均勻,一部分跟少言匯合,增加了戰力,就不僅僅是誘餌了,也有反抗的能力,前后夾擊,讓墨宋措手不及,勝算著實很大。
于是邢韋羅便按兵不動,等待墨宋的隊伍先去沖鋒陷陣。
殺聲震天,墨宋主動讓邢韋羅留在后面,“邢大人身為監軍,著實不應該涉險,剛剛派出去的兵力想必很快會達到效果,大人不必驚慌。”
邢韋羅臉色嚴肅地點點頭,正合他的意思。
“墨將軍請便,大局當前,將軍不必理會老夫,只是將軍所帶的兵力就只有這么多嗎?若是實在不行,老夫帶來的軍隊……”
“大人多慮了,不過是一些烏合之眾,這些兵力足以,更何況我還派出去了一些,到時候三方夾擊,他們定然一個都逃不掉。”
墨宋說得分外信心百倍,邢韋羅在墨宋的安撫下留在了后面,他的兵力也留在了整支隊伍的后方。
邢韋羅覺得墨宋是不是有些太過于自信了?他從前見到的墨宋并不是這樣的。轉變得有些太大了,真是十分奇怪。
不過周圍的緊張感讓邢韋羅也顧不上這些,他暗暗讓自己的隊伍悄悄地分散開。蕭戈說,包圍他們,主要靠的還是前方少言的那一部分兵力,他們才是主攻的力量,而自己帶的這些兵力,只是防止他們逃走而已。
邢韋羅深以為然,他一個都不想放跑。便讓陣型更加松散,立志于攔截住更多的逃兵。
前方隱隱約約傳來殺聲。地面的震動和嘶吼的聲音讓邢韋羅熱血沸騰,應該奏效了吧?墨宋的隊伍和自己的碰撞上了?
吃下了墨宋的一小股力量,墨宋的兵力遭到了分散,呵呵。他還能抵御得了嗎?
邢韋羅十分興奮,就等著墨宋的軍隊打不過調轉頭準備跑的時候一聲令下,將他們都攔截住,激動地手都有些抖。
他站在后面安全的地方,死死地盯著前面的陣營,他們快撐不住了吧?快抵抗不住了吧?就快要逃跑了吧?!
跑吧,向他求助吧,他會讓墨宋知道什么才是真正地出其不意,打算撤離的軍心是最不穩的。如果看到原本的援軍不但不出手相助,反而短兵相向,那打擊定然是劇烈的。
大概就跟蕭戈預估的那樣。壓根兒就不用打,勝負就分出了。
邢韋羅等著,他已經擺好了深沉睿智的表情,就等著墨宋來個他求助,他這里還有兵力,打不過的話。就趕緊來啊!
等待的時間是最難熬的,邢韋羅想。墨宋還算有兩下的,竟然能夠堅持這么久,不愧是蕭戈教出來的,確實挺不錯的。
這樣的人才可惜了,不過,為了自己的雄途偉業,他還是必須犧牲掉,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策反墨宋,若是那樣也不錯。
堅持的時間有些長啊,蕭戈說墨宋最是固執,別人不敢帶的兵他敢帶,這才會深陷圍困中,讓蕭戈去救他,果然,確實是固執了些,戰況應該是膠著退敗的吧,這樣都非要堅持著不求援,也是夠固執的。
邢韋羅有些急了,他想象的美妙一幕怎么還不上演呢?他都已經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墨宋臉上的驚訝了,這支隊伍吞下了之后,武器糧草統統都會成為自己的,識時務者可以用一用,其他的作為苦力可是很好的。
這將成為他雄途偉業的第一步,非常美妙的第一步。
然而漸漸的,邢韋羅有些坐不住了,會不會堅持得太久了?墨宋若真是打不過,也不該這么一意孤行,明明自己還有援兵,他為什么不用呢?難道說,他真想拼了性命去對付少言的兵力?
他就真的不怕死嗎?
不對,不可能會有人不怕死的,邢韋羅打聽到墨宋當初是因為有把柄落在皇上的手里,才不得不前來,一個能夠被把柄威脅到的人,他怎么可能會這么容易豁出性命?
邢韋羅覺得不對勁,他愜意的表情收了起來,眉頭緊皺,會不會,出了什么差錯?
難道是墨宋派出去的那一部分兵力并沒有被少言拿下?可這怎么可能?那一支小隊伍數量并不多……
邢韋羅忽然睜大了眼睛,墨宋這里的兵力到底有多少,他并不清楚,可他之前分明感覺到,這里留著的兵力有些稀少,墨宋是只帶了這么多,還是有他不知道的部分?
“來人,蕭戈如今在哪里?”邢韋羅疾聲找人去尋蕭戈的身影。
一個小兵賊頭賊腦地過來通報,“大人,蕭戈被墨將軍帶著呢,將軍交代了,此次主要的目的就是蕭戈,哪怕讓他在亂戰中不小心身亡了,也絕不能讓他給逃了。”
邢韋羅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相信,若是之前,他定然是相信的,墨宋說不定真可能不聲不響地讓蕭戈消失,這樣再不會有人能擋著他的路了。
這種做法很正常,如果自己是墨宋的話,定然也會這么考慮。
可那是自己!邢韋羅陡然發現,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對墨宋想法的揣摩,似乎都特別得水到渠成,一點障礙都沒有,因為那幾乎都是自己可能會出現的想法。
這個發現讓邢韋羅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這到底……,中間漏了什么自己沒有想到?
“老夫要去看看,皇上對蕭戈也極為重視,怎么能這么不明不白地死掉呢,前方的戰況不明,老夫這里也有一些兵力,能派得上用場。”
說著,邢韋羅就打算動身帶著剩下的隊伍趕到前面去。
可是那個小兵卻笑了,也沒攔著,只是輕聲輕氣地說,“邢大人,墨將軍早料到您會這樣,讓小的一定代他感謝您的體諒,將軍交代了,若是大人您想援助的話,最好能將隊伍集中起來從一個方向,將敵方的隊伍沖散了,將軍感激不盡。”
小兵說完也不停留,匆匆離開了,軍營里氣氛緊張,沒有一個人是閑著的。
邢韋羅這會兒卻又糾結了起來,集中兵力的話,他就沒有把握能夠收得住潰軍,萬一墨宋只是能稍微堅持一段時間,自己這里才一收縮,麗朝的軍隊就退了,那怎么辦?
這種選擇邢韋羅通常都會逼著自己迅速做出決定,猶豫不決是大忌,他決定按照原計劃,繼續保持著這樣的陣勢等著。
邢韋羅有一種對天命的狂熱感,他對自己也是十分自信,布局到現在,邢韋羅覺得并沒有什么地方會有差錯。
雖然剛剛那一瞬間自己毛骨悚然了,覺得相當不安,可他卻選擇相信自己的命運,不會有問題的,是自己想多了而已。
邢韋羅慢慢地鎮定下來,他們仍舊原地待命,前面有蕭戈在呢,蕭戈的老婆孩子都在自己那里,他定然也會想辦法讓局面變成他們希望的那樣的。
對了,還有蕭戈呢。
“快快快,都往后面撤。”
素年抱著平哥兒,被人攆著跟著其他人往后面撤離,她的周圍有少言安排的人,他們的職責只是監視她們而已。
珊瑚和月娘一邊一個護著素年和平哥兒,平哥兒靠在素年的肩頭,眼中茫然地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卻乖巧地不吵不鬧,任由素年抱著。
素年知道少言要跟墨宋打起來,這很明顯,可是她沒想到少言的隊伍會這么兵敗如山。
撤離的步伐很快停住,前方也隱約傳來慘呼和悲鳴聲,怎么回事?
素年還沒有想明白,就見到少言滿臉怒色地朝自己走過來,素年將平哥兒交給月娘,站得直直的等著少言走到自己的面前。
“啪!”這大概是素年在這個時空挨的第一個耳光,素年早已做好了準備,并沒有跌坐在一旁,只是步伐不穩而已。
努力壓制住臉頰的不適和耳鳴聲,素年站穩了身子,眼神尖銳地看向少言:“這就是你們所謂的托付?好得很。”
“說!蕭戈做了什么?!你們究竟有什么計劃!”少言狠厲地叱問,一手扶在腰間的劍上,蠢蠢欲動。
素年冷笑一聲,“計劃?我以為,我的夫君不惜冒著生命危險深入對他虎視眈眈的麗朝軍隊做誘餌才叫做計劃!我們本可以找個沒有人的地方生活,卻被你們說動了要做這么危險的事情才叫做計劃!”
“我還沒有質問你夫君究竟怎么樣了?你倒是先來問我這個一介女流有什么計劃?你覺得,會有什么計劃!你的隊伍到底出了什么狀況,若是害得我夫君因此而喪命,我們娘兒兩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
素年曾幾何時有過這種慘烈,咄咄逼人恨不得用她全身的情緒去詛咒,眼睛里都能噴出火來,一貫的悠閑和淡然一絲影子都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