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姨,那個跟你糾纏到一塊兒的丫頭,你還能記得她的模樣嗎?”
月娘一愣,眼睛睜大了看向素年,為什么她會這么問?難道說這不是個意外?是有人預謀好的?要加害小少爺?
素年看到月娘的臉色一瞬間煞白煞白的,毫無血色,眼睛里滿是驚恐,連忙安撫她,“月姨您別多心,我也就是問上一問,平哥兒你也知道,雖然皮實了些,可也算是個謹慎的坯子,那假山那么高,他就算想要爬一爬,也不會在沒有人看顧他的情況下。”
素年將平哥兒撈過來放在膝蓋上,“寶貝,告訴娘假山上有什么呀?”
平哥兒臉上還掛著小淚珠,聽到素年一如既往溫和的聲音,情緒這才恢復,“有蟲蟲。”
“什么樣的蟲蟲?”
“大蟲蟲。”平哥兒又樂了,舉起手來比了個大小,素年在腦子里過濾了一下,習慣性將平哥兒的尺寸打了折上折,差不多是只青蛙的大小?
也就是說,平哥兒是被所謂的“蟲蟲”吸引上去的。
素年知道越是講究的豪門里,這些繁瑣的管理就會越是細碎,比如說“蟲蟲”,那是不能隨便出現的,院子里必然有人專門管理,若是驚擾到了主人,定然會受到責罰。
素年覺得,這個“蟲蟲”,不會無緣無故被平哥兒看到,可她不敢說啊,否則月娘能整夜都守著平哥兒不去睡。
“月姨。您的胳膊這段日子仔細著點別碰著水,我會每日給您換藥的,今天的事是意外。您也別放在心上,平哥兒若不是您護著,還不知道要遭什么罪呢,真是多謝您了。”
月娘的注意力被拉了回來,急忙推辭,素年也就笑笑,然后讓她回房休息了。
月娘離開了屋子。素年臉上的笑容就立刻落了下來,珊瑚見狀將平哥兒帶到一旁。自己陪他玩,留出空間給素年思考。
素年覺得自己的脾氣挺好的,真的,再稍微好一些都有圣母的嫌疑了。她不想做人太計較了,特別是有了平哥兒,她就想著凡事忍讓著些,就當是為平哥兒積德了。
可她現在才發現,原來自己的脾氣好只是她自己認為的呀,那只是個表象,不過是沒有戳到她的底線罷了。
素年此刻心底極其陰暗,有人想要傷害平哥兒?這種事情,哪怕是蕭戈外祖家的人。她都不想原諒!
靜靜地坐在那里等蕭戈回來,素年的心里閃過無數念頭,她來到遼國不過是為了眉若青的身子。誰稀罕他們眉家的一磚一瓦了?這會兒自己還什么都沒做呢,平哥兒就遇到了無妄之災,那還留在這里做什么?
蕭戈今日回來得挺早,剛進院子就看到珊瑚帶著平哥兒在玩躲貓貓的游戲,珊瑚見到自己以后行了禮,說素年在屋里等他多時了。
蕭戈挑了挑眉。邁開步子走了進去。
跟蕭戈,素年從來不喜歡繞圈子。她將門打開,正好能夠看到平哥兒在院子里揚著可愛的笑容,追著珊瑚跑的小身影。
“平哥兒今日差點就不能跑得這么歡脫了……”
素年平靜地將事情說了一遍,一點兒主觀感受都沒有加進去,就只是說了一遍而已,說的時候,她的眼睛追隨著平哥兒,想到平哥兒從假山上摔落,幼小的身子撞擊到堅硬的地面,她的心就有些負荷不了。
這大概是每一個做了母親的人都承受不住的吧,素年心想。
“我現在沒有任何的證據是有人要對平哥兒不利,甚至連個動機都不明確,可我不想這種事情再發生了。”素年轉過頭,看向蕭戈。
蕭戈的臉色肅穆,面容堅毅,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素年能看出來他的心情也十分糟糕。
“我知道了,我來處理。”蕭戈點了點頭,將眼睛轉到院子里,正巧平哥兒看到了他,笑著叫著“爹”就撲了過來,一下子跌入蕭戈的懷里。
既然蕭戈說他來處理,素年便很安分地等著,蕭戈去看望了月娘,然后這兩日都有些見不到人,素年寸步不離跟在平哥兒左右,一步也不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
之后去眉若青那里的時候,她也什么都沒有說,只是嫂嫂們再邀她去她們院子里坐坐,素年都一律推掉了。
三日之后,眉向仲回來了,眉若青極為高興,這幾日在素年的調理下,他真的覺得身子好了不少,精神也回來了,人也舒爽了許多,又聽聞眉向仲回來了,立刻讓林雁安去備席面,給眉向仲洗塵。
眉向仲性子爽朗,回來以后就到了眉若青這里,素年也在,正給老爺子針灸著,眉向仲看到那些銀針詫異了一下,卻也沒說什么,只是說了遼王的話。
“遼王很滿意這次的麗朝之行,對麗朝皇帝希望兩朝共同發展的意愿也很贊賞,給兒子帶回來不少賞賜。”
眉向仲的健談素年早就領教過,這會兒看他在眉若青的面前也是談笑風生,不禁有些無法想象眉若青口中那個拒他于千里之外的眉向仲。
起了針之后,熬好的藥也端來了,眉若青一口氣將湯藥喝掉,“行了,只要平安回來就好,我年紀也大了,什么獎賞都沒有家人平安在身邊來的好。”
素年笑了笑,誰說不是呢,所以,若是有可能會威脅到家人的安危,她是不可能置之不理的。
晚上的晚宴十分盛大,看得出眉向仲在老爺子心里的分量,林雁安十分會揣度眉若青的心思,老爺子看得眼里滿是贊賞。
趙宛沛也一如既往的不好相處的模樣,只不過這是眉向仲的洗塵宴,她也不好表現得怎么樣,萬一惹惱了眉若青就不好了。
眉老夫人依舊沒有出席,素年想想也是,眉向仲的母親很得眉若青的歡心,她一個跟眉若青感情并不好的主母何必出來為他洗塵呢?
這次的主角是眉向仲,所以男賓和女賓分席而坐,酒酣耳熱了一陣子之后,素年只看到蕭戈似乎說了什么,眉若青的聲音陡然提高了許多。
“不行!這事兒沒得商量!你是我親侄子,來到遼國還要異地而居?這如何也說不通!”
素年望過去,眉若青的面色有些不高興,而蕭戈卻是一片平靜。
聽眉若青的意思,蕭戈是打算帶他們搬出去住?確實不錯,搬出去雖說小門小戶了沒有這里住得舒適,他們身邊也沒個伺候的人,但安全啊!
主桌那里的動靜慢慢變大,也不知道蕭戈是如何說的,眉若青堅決不同意,聲音高得讓整個芙蓉花廳都安靜了下來。
“蕭戈你別說了,莫非你嫌棄舅舅家不成?”
眉若青的臉拉了下來,眉向仲趕緊打圓場,“爹,您說什么呢,蕭戈若不是為了見您,他何須不遠千里到這里來?如何會嫌棄?”
“那可不一定。”說話的是眉向梓,“三弟,我可是聽說了,麗朝的皇帝派了追兵來追蕭戈的?若是正常回遼國省親,如何會有追兵?只怕,蕭戈舉家前來遼國,不是為了見爹,而是為了投靠罷。”
眉向仲笑了笑,“二哥,蕭戈在麗朝是平定國公,我們眉家有什么好投靠的?你說的對,麗朝的皇帝確實派了追兵,想要將蕭戈追回去,因為麗朝的皇帝并不希望蕭戈回遼國,甚至在朝堂上,在眾大臣的面前許諾了蕭戈榮華富貴,只要他不離開麗朝,就會有他享不完的福。”
“可蕭戈沒答應,只因為他想見一見爹,因為爹的身子不好了,他怕以后沒了機會,所以不惜違抗皇帝的命令,這些跟我一同去遼國的使臣都是知道的,二哥若是想辨一辨真假,只要一問便知。”
眉向梓撇了撇嘴,不做聲了。
眉若青卻因為眉向仲的話緩了臉色,“蕭戈,我知道你是個好的,能親眼見你一面,我心里的這份念頭總算是放下了,等我到了地下,也好跟你娘說道說道,可你既然來了,為什么又要離府而居呢?是不是下人伺候得不好?沒事兒,我給你換一批。”
“舅舅,蕭戈沒有弟兄,您這是知道的,蕭家也就我這一根獨苗,蕭戈有義務將蕭家的血脈延續下去。”
眉若青沒有聽懂,這在商量出府不出府的事情呢,怎么又扯到了子嗣上?難道這也是有講究的,他們在眉府里不太容易懷孩子?
蕭戈嘆了口氣,讓月松去外面將人帶進來,并給素年使了個眼色,讓她最好站過來,以備不時之需。
很快月竹便回來了,手里推著一個人,臉上有些污漬,卻似乎行動自如,并沒有受傷的樣子。
蕭戈還沒有說話,一直注意這里的女眷里,有一個高亢的聲音叫了出來,“這不是小卓子嗎!怎么回事兒?他是服侍在元哥兒身邊的,這兩日無故不見了,元哥兒都鬧騰死了,蕭戈兄弟,你如何敢將眉府的人私自抓了去!”
趙宛沛的聲音讓大家的眼光都集中了過來,她也不覺得什么,干脆起身也走了過去,“爹,您看看,這是咱們眉家的下人呀,蕭戈說抓就抓了,似乎還用了刑,這、這像什么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