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蓮是被抬著回來的,面色發紫,人雖然沒有暈厥,但也沒什么精神了,呼吸困難,嘴邊有白色的泡沫狀東西。
中毒?!“珊瑚,綠豆甘草一半一半煮水,越多越好!”
“琥珀,去端清水來,還有取一支筷子!”
“田嬸子,灶上用的漏斗也拿來,口徑小些的!”
“阿蓮你別怕,有我在呢,你相信我,沒事的。”
素年的聲音都在發抖,自己都害怕成這樣,小丫頭還不知道有多恐懼呢。
清水很快被端來,素年讓阿蓮半躺在自己腿上,她就干脆地往地上坐,將水送到阿蓮的嘴邊,“喝,喝到吐出來為止,這是命令。”
這是一場跟時間的賽跑,阿蓮抽搐著流著眼淚往肚子里灌水,可就是吐不出來,素年就讓人扶住她,狠著心用筷子撬開她的牙關伸到喉嚨里催吐。
好幾次筷子拿出來前段都有血,喉嚨處的粘膜破了,但總比丟了性命強!
到后來阿蓮已經沒有力氣了,素年就用漏斗灌,阿蓮中毒的時間不長,跟隨她出去的人說她是吃了一個婆婆的東西才會如此,那么若是趕在吸收前徹底將胃洗干凈,也許阿蓮就會沒事了!
一次次灌水,一次次嘔吐,阿蓮的身子如同死過一樣,素年看著她從來都是怯羞羞卻朝氣蓬勃的臉,這會兒宛如即將支離破碎的瓷器一樣單薄,心疼得眼淚直掉。
阿蓮來她身邊的時候完完全全是個孩子,就是這會兒也沒有徹底長大,怎么會需要經受這樣的苦楚?
等反反復復洗胃之后,吐出來的液體十分清澈透明了,素年又喂她喝了一些珊瑚端來的綠豆甘草湯,將阿蓮抬到屋子里去了。
素年此時周身完全不能見人了,被水、嘔吐物等沾滿,她卻沒有急著去清理,而是讓人將她從地上扶起來,“到底是怎么回事兒?”
“夫人,小的陪阿蓮姑娘去望江樓,買好了蕓豆卷回來的時候阿蓮姑娘撞上了一個老婆婆,小的覺得這個老婆婆就是故意往阿蓮身上撞的,便想讓阿蓮姑娘快些離開,可那個老婆婆往地上一倒,連帶著撞翻了路面的小攤子,呻吟不止,阿蓮姑娘心里擔心,便打算帶人去醫館里檢查。”
“那老婆婆一路態度極好,跟阿蓮姑娘聊得十分投緣,然后就說到老婆婆也有個閨女,不過已經不在了,還從挎著的籃子里掏出一塊包著的點心,說她閨女小時候就極愛吃這個,阿蓮姑娘跟她的女兒長得像,就送給她吃了。”
“阿蓮姑娘心地單純,小的不讓她吃她還生氣,但也只吃了一點點,等那個老婆婆離開之后就不對勁了,小的于是趕緊將她帶回來,想著夫人也許會有辦法。”
這是碰瓷吧?可那個老婆婆的目的是要用點心害死阿蓮,有這種碰瓷的?阿蓮長期在府里呆著,也不可能會跟人結仇,那么是誰要加害于她?
素年起身去換洗,月娘剛剛怕嚇著平哥兒,將他帶遠了玩,這會兒才回到素年的身邊,“夫人,阿蓮姑娘不過是個侍女,您對她可真好。”
素年正在珊瑚的服侍下更衣,聞言擺了擺手讓珊瑚停住,她轉過身,正面朝著月娘,表情是月娘從不曾見過的嚴肅。
“月姨,她們不只是個侍女,我沈素年的身邊人,對我來說并不只是個侍女而已。”
“我可沒有拿月娘當婢女哦,是我妹妹呢!”
月娘一陣恍惚,面前素年的臉似乎模糊了一樣,變成了自己記憶中的那個人。
是這樣啊,“月娘明白了。”
月娘曾經覺得自己的立場太不堅定了,之前明明那么抵觸素年成為蕭戈身邊名正言順的夫人,可后來卻覺得,夫人就好像一直在蕭戈身邊一樣,那么自然。
原來自己的潛意識里會那么容易的接受,是因為那若有若無的熟悉感。
自己在逃難的路上差點被人糟蹋掉,是小姐,同樣狼狽不堪卻愣是從那些人手里救下了自己,胳膊被匕首劃傷還無所謂地笑著問她叫什么。
“我叫眉若南,嘖嘖,看看你弱嘰嘰的,以后你就跟著我吧,多養一個人我覺得問題不大。”
素年換洗過后就去看阿蓮,可憐的小姑娘飽受折磨之后已經睡下了,眼底一片青色,臉有些浮腫。
素年輕輕地將手指搭在她的脈搏上,脈象微弱,整個人的生命力都好像感受不到一樣,虛弱得令人心驚。
陪著阿蓮出去的人說,所幸阿蓮雖然執意要安慰老婆婆,卻吃的也不多,再加上自己硬著心腸給她徹底地殘酷洗胃,那些毒素并未被身體吸收太多,但也大傷元氣,不知道多長時間才能休養好呢。
素年摸了摸阿蓮的額頭,輕悄悄地走了出去,“你還記得那個老婆婆長什么樣子嗎?”
小廝點了點圖:“小的記得。”
“嗯,去前面找一個薛管事,將事情告訴他,他會告訴你該怎么做的。”
蕭戈有一群很靠譜的手下,素年一直都知道,蕭戈也說了她可以隨意差遣,素年卻從來沒有麻煩過他們,她本覺得不需要,可是原來只是沒有到需要的時候而已。
阿蓮出事的消息,很快被蕭戈和墨宋知道了,他們回到府里聽說了以后,蕭戈第一時間讓人落了鎖,墨宋則遲了一步,瘋了似的轉身想往外跑。
“你給我站住!”蕭戈使了個眼色,立刻有人去將墨宋攔住,“你想到哪兒去?”
“放開我!我知道是誰!”
“我也知道,就是因為知道我才不能讓你亂來。”
蕭戈也不跟他多廢話,讓人架著他往里面走,素年前院等著,她猜想會不會跟墨宋有關系,可阿娜公主不是已經放棄了墨宋嗎?
看到墨宋是被架著進來的,素年嚇了一跳,“這是做什么?”
“防止他自尋死路。”
墨宋掙扎得臉色漲紅,脖子上青筋暴起,眼睛都要瞪出來一樣,可他身邊有三個人牢牢地制住,他完全掙脫不開。
“行了,阿蓮還沒醒呢,要知道你又闖禍了還不又昏過去!”素年瞪了他一眼,墨宋的動作立刻停止了。
“阿蓮呢?她怎么樣了?”墨宋的聲音也在發抖,生怕素年說出一個他不敢聽的回答。
“若是阿蓮有事我能好端端在這兒?估計也是被關起來以免傷及無辜。”
見素年還有心情調侃,蕭戈暫時放了心,墨宋也松了口氣,然后他眼睛里的赤紅卻沒有退卻,“阿娜公主,我早該在來時的路上弄出些意外的!管他什么夏族,我早知道這個女人是個禍害!”
“你確定是阿娜公主?”
墨宋猛地抬起頭:“不是她還有誰?!前兩日她派人來找我說是見過我買過羽毛臂飾,想要一些,我以為她想通了,不再糾纏我了,就讓人送了一些過去,權當是打發她,可誰知道她居然能記得我買的臂飾里有一個很難得的,并從送東西的人口里問出來我那是給阿蓮買的。”
素年覺得頗神奇,這樣也能行?阿娜公主挺懂得嘛,可既然已經知道墨宋有了中意的女子,卻打算將人除掉……,素年的眼神冷了下來。
就因為阿娜想要嫁給墨宋所以就牽連到無辜的阿蓮?這種思路素年完全無法認同。
“我能……,去看看阿蓮嗎?”墨宋幾乎是用祈求的語氣問,他知道自己在素年眼中更加不值得托付了,明明喜歡阿蓮卻不能將她保護好,這簡直不可饒恕。
“如果你看到她能不犯傻去找死的話。”
墨宋急匆匆地離開了,只剩下素年和蕭戈兩個人,蕭戈將素年拉到他身上,兩人獨處的時候,他喜歡跟素年更靠近一些。
“小心氣壞了身子,那平哥兒怎么辦?這事兒我會處理的。”蕭戈安撫地摸了摸素年的被,像給一只貓兒順毛一樣。
“那是我的侍女。”素年的手抓著蕭戈的衣袍:“是不是尊貴了些就能將人不當人看了?是不是就算阿蓮死了她也覺得無所謂不就一個下人嗎?可我很喜歡阿蓮的,如果她出了事我會傷心會難過的,為什么她們能下得了這個手?”
蕭戈知道素年并不是想聽到什么回答,他輕輕拍著素年的背,就好像素年在平哥兒難過的時候安撫他一樣。
墨宋進屋子的時候,是珊瑚陪在旁邊,珊瑚不打算讓墨宋跟阿蓮單獨呆在一起,哪怕阿蓮此刻正昏睡著。
墨宋并不關心珊瑚是否在一旁,他只看到阿蓮毫無生氣地躺在床鋪上,面色慘白地毫無人樣,珊瑚剛剛才給她喂了些解毒的湯藥,阿蓮條件反射地想吐,好不容易才止住,這會兒珊瑚雖然給阿蓮清理過了,屋里還有一些味道。
很難受吧?墨宋想,阿蓮挺不能接受這些的,當初看到自己身上傷痕累累她都能哭得稀里嘩啦,這會兒自己要忍受身體的痛楚,小丫頭一定很難受。
墨宋的手緊握成拳,珊瑚從一邊只能看到墨宋繃得緊緊的臉,深深地看了阿蓮一會兒就轉身出去了。
“墨大人。”屋外有兩個小廝,墨宋卻知道他們兩人并非普通的小廝,兩人聯手的話,他估計是勝不了的。
“大人,夫人說了,這幾日還請大人暫住在府內,國公大人會為您告假的,小的們會呆在大人左右,聽您的差遣。”
其中一人態度恭敬地跟墨宋說著。
“這是什么意思?”墨宋緊皺了眉頭,表情十分危險,只是對蕭戈身邊的人來說,這實在算不上是威脅。
素年從外面走過來:“意思是你被軟禁了,別說話,反正對我來說都是廢話,我才不相信你的保證,看到阿蓮那樣你能忍得下去?但你必須忍,否則阿蓮醒來知道你為了她做了什么腦殘的事情,她會哭昏過去的。”
“……腦殘?”
“就是沒腦子!有缺陷!”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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