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夫人聞言張了張嘴,卻沒想到應該說些什么,素年注意到她的眼睛在亂轉,那個少言便接著開口,“國公夫人既是大夫,如何不知道時間的寶貴?與其在這里幫著出主意,不如趕緊幫丞相大人瞧一瞧是正經,小人和丞相夫人都會感激您的大恩大德的。”
“就是就是,一邊讓人去找,一邊先救著,國公夫人,就拜托您了!”丞相夫人又再次找到了主心骨一樣,對著素年抹著眼淚哀求。
素年臉色一正:“荒唐,你們并不是醫者,如何能夠知道行醫也要有所忌諱?這么說吧,若是之前丞相大人是莫子騫所醫治,素年與他的行醫手法師出一門,自然知道要怎么做才是最好,但是,丞相大人的病卻是太醫所治!”
素年停了一下,眼光凜然地掃了一遍少言和丞相夫人,“眾所周知,太醫院的太醫與我的師父柳老不睦,皆是因為看不慣我師父的行醫手法,兩方大相徑庭,我既不知道之前太醫是如何醫治的,吃的是什么藥?以何為根本?也不清楚太醫做了哪些手法,是否有需要忌諱的地方,如何能貿貿然地醫治?那才是一個無知的醫者會做出來的事情!”
“那么,連診斷都不能夠嗎?”少言竟然還能夠在嘴角有輕輕的笑紋。
“望聞問切,我只用看的就夠了,”素年嘆了口氣,“丞相大人已經彌留,無力回天。”
說完,素年還十分遺憾地說:“若是讓我的徒弟繼續醫治,不說完全康復,至少病情不會更加惡化,再好生調養著,必然能夠化險為夷,可惜了啊……”
丞相夫人的臉色十分精彩,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接下去。這會兒面上眼淚全無,只能睜著眼睛,一副癡癡的模樣。
素年這就打算告辭,丞相夫人本不愿意。可少言卻沒有說什么,只是很有意思的深深看了素年一眼,然后給她低頭行禮,送她出去,素年只當沒看見他眼里的興味,還禮出門。
“師父,師父怎么樣了?”莫子騫候在屋外,見到素年出來趕緊上前問情況。
剛剛莫子騫想要跟著素年一起進去的時候,被素年攔住了,她知道莫子騫的脾性。若是他在的話,丞相夫人和那個陰森森的幕僚一哀求,估計他就甩著膀子上了。
有醫德是好事,但也要能分得清是非,人家挖了那么明顯的一個陷阱擺在那里。上面竟然連個誘餌都不舍得放一放,這要跳進去,就太傻了。
素年搖了搖頭,還是那句話,大夫也是人,做不到的就是做不到,“丞相大人已經沒法兒再救了。讓他安穩得走吧……”
莫子騫的手垂下來,渾身都是挫敗,半晌才猛地又抬起,還是他學藝不精的原因,天下還有那么多自己無能為力的病情,他還要更加地努力才行!
素年十分欣慰。莫子騫的心態很好,這樣的人會不斷地激勵自己,讓自己慢慢地更加完善起來,根本不用別人督促。
剛剛素年在里面的時候說了大話了,其實就算是莫子騫繼續醫治。丞相大人的情況也會越來越糟糕,但至少不會變成現在這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樣,也許會記不住東西,不能夠自理,可總是能養得胖胖的,無憂無慮地安享晚年。
素年會那么說,只是先一步堵住他們的嘴而已,省的他們栽贓莫子騫,說什么若是一開始就讓太醫來治會怎么樣云云。
蕭戈的馬車還在門口等著,素年上了車,舒了口氣:“沒辦法了,什么都做不了,到了那個地步,神仙也無法挽回。”
“嗯,回去吧,若不是你的小徒弟在這里,你根本就不用過來的。”
不多日,丞相府傳來噩耗,丞相薨,皇上無比哀痛,憐恤丞相夫人,賜了不少東西,以撫慰他們的哀傷。
蕭戈也使人去全了禮節,卻并沒有像其余人預想的那樣喜形于色。
“想要鏟除我的從來都不是丞相本人,所以沒什么可高興的。”蕭戈如此解釋。
“就是就是!嫂子你都不知道,跟蕭戈結仇的人那是數都數不過來,他都習慣了!啊哈哈哈哈!”
葉少樺十分痛快得嘲笑蕭戈,他今日休沐,便帶著眉煙和歡顏過來串門子,歡顏這會兒剛勉勉強強地能走,走不了兩步腿就會晃一晃,卻神奇地不會摔倒,她就一路扶著墻壁和矮凳子,一點一點挪地方。
歡顏似乎很喜歡平哥兒,趴在平哥兒的床邊看著,“弟弟,弟弟”地重復著。
素年干脆讓眉煙將她也抱上去,歡顏立刻動作迅速地爬到平哥兒的身邊,大大的眼睛盯著他猛看,“妹妹……,咯咯咯。”
素年一頭黑線,眉煙樂得不行:“小丫頭愛漂亮,長得漂亮的都是妹妹,不漂亮的才是弟弟。”
才一點點大的小孩子怎么可能分得清?素年不相信,也由得兩個小的去玩兒了,只讓人瞧住了別壓到就成。
葉少樺和蕭戈坐在院子里,素年命人將藏著的一壇杏酒拿出來,這是她親手釀的,能夠防止動脈硬化,養心潤肺,化痰降壓。
又讓阿蓮去做幾個小菜,兩人就在院子里喝了起來,日頭正好,有微微涼的風,院子里樹葉摩擦出沉醉的聲音,與好友對酌,好酒好菜,孩童不時嬉鬧的笑聲,還有什么比這個更加令人心醉?
“所以這就是他又醉了的原因?”素年看著眉煙一臉頭疼的樣子,再看看蕭戈面不改色的泰然,覺得眉煙真是辛苦了。
葉少樺夫婦走了以后,蕭戈將素年拉坐下來,嚴肅地說:“少樺說,丞相的死并沒有完,也許很快會有人對丞相的死提出異議,不過你不用擔心,不會有事的。”
素年搖了搖頭:“這種事情我見多了,你不用擔心我,只是,莫子騫會不會被連累到?”
“他在丞相身邊的時間太長,多少人都看到了,所以必然會有所牽連。”
“那怎么辦?這孩子還實誠了,保不齊就會被繞進去。”
蕭戈但笑不語,十分欠揍地將臉伸過來,素年無語,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放心,不是還有我嘛,你相公雖然不愛管這種事兒,卻不是管不了的。”
葉少樺過府之后沒幾日,果然又起喧嘩,素年在家閑著沒事兒,便拿這些消息打發時間。
有人上折子質疑丞相的死因,說得聲淚俱下,就差要為丞相擊鼓鳴冤了,矛頭直指莫子騫。
然后又有知情人爆出莫子騫其實是沈素年的傳人,沈素年是誰?平定國公蕭戈的夫人啊!
再憶起平定國公和丞相之間的關系,這還用得著明說嗎?
于是群臣上書希望皇上徹查,不要讓丞相死得不明不白。
一直在家里混日子的蕭戈近來有頂風作案的嫌疑,大大方方地去上朝了,之前都是蒙皇上恩準,在家靜養,到這會兒才修養結束,出現在了朝堂之上。
蕭戈一如從前站在朝堂上,皇上好生噓寒問暖了一陣子,才上朝,只是前兩日沸沸揚揚的希望皇上嚴懲不貸的聲音,今兒一聲都沒有響。
“眾愛卿可有事啟奏?”
“……”鴉雀無聲。
誰都不是呆子,跟蕭戈作對也要看看他們的身份,當初有丞相在前面頂著,他們已經習慣了推波助瀾,這會兒要讓他們站出來,站到蕭戈的面前,沒人愿意給他人做衣裳。
半晌,有臣子啟奏一些無關緊要的事務,皇上處理了之后,就打算退朝算了,真沒意思。
“皇上,臣有事啟奏!”
忽然,有一名臣子撩起官袍跪在了下面:“臣想在皇上面前請問平定國公,丞相的突然離世,是不是另有隱情!”
下面一片嘩然,皇上的倦怠之色已然消退,坐直了身子,也等著蕭戈的回答。
蕭戈轉過去看著這位老臣,認真的點了點頭:“確有隱情。”
嘩然之聲更甚。
蕭戈沉穩地走過去,跟老臣并排跪下,面容肅穆,“啟稟皇上,丞相離世前幾日,微臣曾攜夫人去丞相府看望,回來以后,臣的夫人痛哭不止,皇上知道,微臣的夫人本身就是大夫,看到丞相的彌留之姿心痛非常。”
“微臣的夫人說,丞相其實本來不會死的,她已經讓柳老的傳人帶去了柳氏獨門的秘術,事實上丞相也已經有所好轉,可是……”
蕭戈的眉目間有些微的猶疑,話也停了下來。
“可是什么?”
蕭戈見皇上追問,有些為難,“可是丞相府忽然來了太醫,之前說救不了,那會兒又說能救了,丞相夫人便沒有再讓大醫圣的傳人診治,于是就這樣了……,皇上,當時還有兩名太醫在丞相府,他們都能作證的。”
“微臣的夫人無比的痛心,甚至已經臥床不起……,雖然丞相之前和微臣有些誤會,但臣懇請皇上,徹查此事!”
蕭戈滿臉的義正言辭,比起身旁的老臣還要大義凜然,蕭戈是不怕的,早在素年跟他說了大概情況以后,他就派人去將莫子騫的那兩個好友保護了起來,還讓月竹偷到了丞相服用的藥以防萬一。
ps:我昨天寫好了,結果晚上看紅月亮去了,看完了回來就忘了發了……忘了……了……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