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年出了府,揉了揉手腕,要想暫時性讓人失語,是一個需要碰運氣的事情,啞門穴其實主要是治療舌緩不語,音啞,癲狂等的穴位,但若是以重力度進針,正好封住督脈、系督脈與陽維脈的會穴,就會造成暫時性失語,重則不省人事。
素年只是怕麻煩,但若是有人想對她不利,她也是不會就此罷休的。
從那日之后,姚婉娘就再也沒有出現在素年的面前過,連帶地在侯府中也收斂了不少,侯府夫人的身體慢慢地開始好轉起來,讓侯爺稱贊不已,還特意設宴要感謝素年。
素年接了帖子,臉皺成一只苦瓜。
柳老靠在椅子上,一只腳晃啊晃地,幸災樂禍:“沒事兒,你就這樣去唄,反正你師父我也不怕丟人,咱平日里就穿得這么不講究,誰敢說什么?”
素年的臉就更垮了……,侯府的宴請啊,她要再敢如同看病時穿得跟個賣菜的一樣,就是不給安定侯面子,可是大不敬的!
素年愁啊,所以說她比較喜歡給土豪看病,錢又多,又不講究規矩,自己還沒心理負擔,高官顯貴就是麻煩,素年想,等侯府夫人差不多好了以后,自己還是回歸小縣城吧……
“小姐,前些日子,寶翠齋的人將您定的首飾送來了,德記布坊也送來了剛做好的衣服……”小翠開口的時機把握地剛剛好。
素年看著躍躍欲試的兩個小丫頭,只得認命。
侯爺辦的晚宴,宴請的不止是素年,還有顧斐,是他將沈素年找到并帶回京城,侯爺十分感謝。
作陪的除了侯爺和夫人以外,只有顧斐的好友韓宇,這是個比較私人的宴請,只有他們幾個。想要真心誠意地感謝一下沈素年而已。
素年到的并不早,她小聰明地以為這樣可以不用去應付不認識的人,卻不想被引進花廳里的時候,只看到這么幾個人。自己遲到了?素年有些尷尬,隨即打算“呵呵呵”裝傻過去。
可是她一笑,發現情況不妙,怎么大家都這么默契陪她一塊兒傻了呢?
小翠和巧兒對看一眼,抿了抿嘴低下頭,看來見慣了小姐不加修飾的樣子,冷不丁盛裝一下,大家都被震住了呢。
來之前,小翠和巧兒在為素年選擇衣服和飾品的時候,就不斷不斷地給她灌安定侯府的宴會是多么多么的隆重多么多么的嚴肅。只有認真地打扮出席,才是最有禮貌的做法。
到后來素年都不發表意見了,隨她們兩擺弄。
衣服是布坊新送來的款式,水紅娟紗金絲繡花長裙,外罩流彩暗花云錦衫。頭上是小翠精心梳出來的發髻,簪著一支點翠嵌珍珠歲寒三友頭花簪,耳邊是云鬢花顏金步搖,隨著她的走動一晃一晃的。
皓月明眸,正是最好的年歲,只稍加琢磨,就會放出異彩。加之素年渾然天成淡雅的氣質,靈動明艷,讓人一時挪不開眼。
微微福身,素年給侯爺和夫人請安,安定侯才恍然回神的樣子,眼中的驚艷卻未消。立刻讓素年起身,“哈哈哈哈,沒想到啊,柳老居然收了這么一個絕色的徒弟。”
素年只“害羞”淺笑,這算是調戲嗎?
侯府夫人將她招到自己身邊坐下。不經意之間看到對面韓宇和顧斐都是看直了眼的表情,不禁暗笑,拍了拍素年的手:“瞧你,明明有這么出眾的容貌,平日里卻怠慢了,還是這樣好。”
素年偷偷地挨近夫人說悄悄話:“女為悅己者容,素年尚未成親,精心妝扮給誰瞧?”
夫人樂呵呵地點了一下的她的額頭,“你不精心妝扮,如何能找到為你而悅的人?”
素年繼續“害羞”淺笑,心想她木有打算去找那么個只為自己而悅的人。
安定侯府的晚宴必然是不差的,可素年卻覺得無比別扭,她時刻要顧及著自己的禮數,時刻要準備回應侯爺或夫人的感謝和問話,這一頓飯,素年只覺得她幾乎什么都沒有吃得上。
這個時候,素年才發現原來她跟這個時空依舊格格不入。
若是這里的人,必然會以此為榮,而不是在心里默哀自己笑得僵硬的嘴角;若是這里的人,必然會欣喜若狂,而不是已經開始想著晚上要吃點什么安撫一下自己委屈的胃。
素年從骨子里,還是一個現代人,哪怕她前世過得再艱難,再痛苦,她也無法將那么多年已經養成型的觀念改變,素年笑著低頭,看見眼前酒杯里映出自己嬌艷的容顏,這不是她,她還是曾經那個性格懶散,卻在病痛中堅強的可怕的女子,她果然……,還是不想要去適應復雜的環境。
從安定侯府中出來,素年和顧斐一并告辭,顧斐先將素年送回去,路上,顧斐總是若有所思地盯著素年看,看得她沒法兒裝看不到。
“顧公子,我臉上是多長出一只眼睛嗎?”
顧斐忽然就笑了,“剛剛沒吃飽吧?要不要帶你去吃點東西?這個時辰,城南王婆的面攤應該出了,那可是我吃過最好吃的面,鹵汁醇厚,面身勁道,再配一碗王婆秘制甜酒蛋,如何?要不要去試試?”
素年之前憂郁的氣質蕩然無存,只能感受到胃里一陣一陣罷工的威脅,當即在小翠和巧兒不贊同的眼神中點了頭,無比堅決。
顧斐口中城南王婆的面攤,這個時間段還沒什么人,素年在車上就將金燦燦明晃晃的首飾給摘了,古代人果然實誠,這些金子玉啊的都分量十足,一點都不作虛假。
發髻也打散重新梳理成簡單的發式,素年從車上跳出來時,除了身上的衣服沒法兒脫,其余已經恢復成原先清爽舒適的打扮。
王婆是個老奶奶,精神倒是十分得好,見到顧斐之后樂呵呵地笑:“顧公子又來了?”
看來顧斐是常客,他也不需要招呼,直接點了吃食就帶著素年找了一張桌子坐下,小翠和巧兒還有冷面木聰則坐了另一張桌子。
面和甜酒蛋很快端了上來,澆著噴香的料,讓素年的胃又是一陣痙攣。
顧斐用筷子挑著面,余光卻看向素年,看著她吃得眉開眼笑的滿足樣。
街邊的面攤,一般自持有點身份地位的女子都不會出現在這里,但顧斐提出來的時候無比流暢,仿佛知道素年一定會答應一樣,她也確實答應了。
安定侯府,和街邊小攤,素年表現出來的態度截然不同,在侯府,她是端莊穩重的,是笑不露齒溫文爾雅的,幾乎沒吃什么東西,就為了防止忽然要回答什么而失態。
而在這里,……,顧斐有些好笑地看著她鼓鼓的雙頰,眼睛亮晶晶地,仿佛對這碗面無限地贊賞。
當然,面的口味不用說,不然自己也拿不出手推薦,顧斐覺得,這會兒要是自己問她什么問題,素年必然會先不理他,等她吃夠了再說……
小翠和巧兒是不想再說什么了,她們其實也覺得在侯府里的小姐有些陌生,而現在,對面坐著的怎么說也是內閣學士的公子啊……,小姐表現得,會不會太隨意了?
一氣將一整碗面和甜酒蛋吃下肚,素年發出無比舒暢的感嘆,“甚是美味。”
她看著街上來來往往的路人,看著他們慢慢從身邊走過,時間似乎一下子慢下來了,素年在這時忽然有一種感動。
只是這種感動還沒怎么延續呢,小翠就過來委婉地提醒她時候不早了。
確實不早了,素年跟顧斐道了謝,多謝他帶自己找到這么一家絕妙的面攤。
素年離開后,王婆樂呵呵地給顧斐又送來一碗甜酒蛋,“這是王婆請你的,甜甜蜜蜜,滋味長久。”
顧斐笑著接下來,然后偷偷伸手摸了摸臉,有這么明顯嗎?
安定侯夫人發覺,自己最近見到兒子的次數變多了,以前,除了請安,韓宇很少會來她的院子,但現在,差不多每隔兩日,韓宇就會找各種各樣的理由來找她。
還次次都是在沈素年在的時候。
起初侯府夫人沒太注意,兒子說是擔心自己的身體,這個理由很充分,但自己的身子正在慢慢好轉,還每兩日都擔心一下,顯得有些不實了。
并且,韓宇在落花齋的時候,明顯有些心神不寧,等素年離開了,立刻狀態又回來了。
侯府夫人又不瞎,自己的兒子在這方面經驗不足,表現得也太明顯了,她就是想裝看不見,也覺得不太好意思。
可是沈素年……,夫人自己也很喜歡這孩子,她能夠理解韓宇對她的好感,但是,侯府夫人也知道,沈素年,并不會是個愿意屈居人下的姑娘。
素年對待妾室的態度,愛憎分明的性子,也是侯府夫人欣賞她的地方,這樣的女孩子,怎么還會愿意做別人的妾室?
可如果不做妾,難道要讓自己的兒子娶她為妻嗎?
侯府夫人很快有了抉擇,她雖然也喜歡素年,但是在這點上,作為一個母親,她不能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