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春

第282章 交出來

輿圖沒什么特別的,就是大周定國時期的羊皮版圖,只不過在其中幾處地點之上畫上圓圈做出了標記。從延展的方向來看,像是貫通南北的一份路線圖,兩端的端點一個是京城,一個則是湖州。

至于那塊帕子——

榮王妃拿起它湊近了夜明珠,這才看清楚它是一方月白絲綢,料子不算頂好,但是有些年頭了,翻過面再來看,這一邊的帕角上繡著一個“奕”字,而這個字的旁側,卻染上了一塊半個手掌大小的硬漬。

再把它湊近些一看,榮王妃就倏的把它放下了!

那發黑的硬漬,竟然是一塊陳年的血漬!

榮王妃當然見過血,在跟隨義軍一路殺進京城的途中,她見過的死傷的人還少嗎?

這是血漬,她一眼就能斷定!

一塊帶血的帕子為什么會被秘密收藏在這里?

而這個“奕”字,她卻好像記得也曾經在哪里出現過……

只停頓了片刻,她便立刻拉開了第二個抽屜。

第二個抽屜里只有幾張紙,紙上有字,首尾都沒有稱呼和落款,但是這紙上的字跡——這字跡她卻十分眼熟!

再一看這紙上的內容,她頓時驚得倒退了半步!

而這一退,她腳后跟碰到了門檻之下一個銅鈕,只見第三個抽屜竟自動彈了出來!

原來這第三個抽屜,竟然自帶獨立的機括!

榮王妃喘氣如同拉風箱,看著平躺在抽屜里的一把扇子,她顫著手把它拿出來。

盛夏天里,碧玉扇骨的冰涼觸感竟直入骨髓,側面雕刻的一只鳳凰騰云展翅,栩栩如生,而在展開的扇面之上,又有一根扇骨呈黑黃之色,明顯是被灼燒過。

“是它!”

榮王妃喃喃地說著。看著眼前的這些,身體四肢好像已經不由她控制了,她緊抓著這把扇子,努力想要平靜下來,卻無論如何也做不到了!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的秘密……原來,原來他是打的這個主意!”

徐進了榮王府,跟前來迎接的王府管事說前來尋榮王妃有急事,管是知道這個姑爺對于榮王府來說如今多有份量,豈敢阻攔?當下便告訴了他去處。

徐停在門下,和顏悅色塞了幾張銀票給他:“我有些要緊的話要與王妃私下說,不會太久,你再此等等即可。又或者你有別的事要忙,也盡管前去。”

王府里頭這幾個主子相互之間勾心斗角,外頭的人不知道,這王府里頭的人還能不知道嗎?

永平闖下大禍被擼去了爵位,這等大事不可能沒有人不在乎。近來徐與榮王妃頻頻接觸,這二人都是永平的至親,就是有些事情密謀也是正常不過。

管事自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抱了抱拳道:“小的手頭正好還有些事情待處理,侍郎大人還請自行前往,怠慢之處還請在王妃面前美言幾句。”

說完就一點不含糊的離開了。

徐待他消失在夜色里,旋即大步前往佛堂。

剛到門下,兩旁卻閃身走出幾個侍衛將他攔住:“徐侍郎止步!”

徐沉聲:“我有關乎永平的要緊之事稟報王妃,你敢阻攔?!”

侍郎面面相覷,腳步卻絲毫沒曾讓開。

這模樣是越來越不對勁了,徐抬眼看了看佛堂周圍,轉身又走了出來。

到了黑暗處,他與跟隨進來的護衛使眼色:“看看他們去哪了?”

護衛立刻領命,躍上了圍墻。

幾口吐息的功夫后他們回來:“老爺!方才的侍衛里有人朝著宗廟方向奔去了!”

徐雙目如電,炯炯望向了宗廟方向:“果然是那里!”

話音落下,他人也已經大步朝著宗廟走去了!

榮王妃看著眼前這些東西,已經把手掌心掐出了血!

她踉蹌了兩步,望著黝黑的大殿里滿堂沉默的牌位,冷汗從她的額角滑落,在銀亮的珠光之下發出寒涼的亮光!

“王妃!”

守在后方的侍衛見狀連忙上前。

“退下!”

她脫口厲斥,然后松開緊攥著的雙手,扶住了墻壁。

接而她收回目光,垂頭看著手上的物事,然后好像突然燙到了她的手,她一股腦兒就全塞回了抽屜!又七手八腳地把所有柜子都全部鎖好!

“今天夜里的事情,誰也不許告訴!你們一個字也不許說出去!”

她眼望著眼前的侍衛,吐出來的每一個字都是自齒縫里擠出來,因而顯得無比陰森又狠厲。

侍衛們個個都是武功高強之人,此刻在她這樣一番話之下,也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兩步。

“走!”

她抬起了雙腳。

但剛走到門檻下,一道黑影卻自旁側堵住了她的前路。

“走哪去?”

榮王妃嚇得膽裂,往后一縮腳,險些跌坐在地上!

夜明珠從她手下墜落,向前翻滾到門檻下,來人彎腰撿起了它,珠光頓時照亮了他的臉。

“你怎么會在這兒?”

榮王妃嘶聲厲問,“誰許你進來的?!”

“這話問的可真多余。”徐持著夜明珠往屋里走,“王妃與我早就達成了共識,誓要在榮王府里共進退,你能來的地方,我自然能來得。”

“你放肆!”榮王妃的眼里燃起了熊熊火光,“你這個豬狗不如的東西,你滿肚子的陰謀詭計,我正要找你算賬,而你還在我面前裝模作樣?”

徐停步,望著她笑起來:“這話我聽不懂了,我處處為著岳母著想,怎么就成了滿肚子陰謀詭計?如果不是有我這個好女婿撐著,岳母在這個王府里可就已經是孤家寡人了。”

“你給我滾出去!”

榮王妃低聲吼叫起來。

兩個侍衛原先還不敢插手,見狀立刻上前擋在了榮王妃前面:“王妃的話沒有聽到嗎?即刻出去!”

但他們倆話音還沒落,門外就也闖進來幾個徐府的護衛,堪堪好對上了他們倆!

榮王妃神色大驚,立刻瞪向徐:“你有備而來?!”

徐往旁邊揮了揮手,徐家的護衛便沖著王府侍衛道:“我家主子有話與王妃商議,你我還是讓出去為好。”

王府侍衛立刻拔刀,徐家四個護衛便立刻將他們倆圍在中間!

榮王妃臉色立刻陰沉下來:“徐!這可是在王府!你膽敢當著王府列祖列宗的面放肆!我門外的人呢?!”

徐道:“我知道這是在王府,我也知道我不該出現在這里,但是王妃你敢讓其余人知道你出現在這里嗎?”

榮王妃咬牙。

徐扯了扯嘴角,又道:“你知道我是為什么來,我也知道你為什么在這里,此事知道的人多了,不好。”

榮王妃聽到末尾,怨毒地瞪向他,深吸一口氣,她看向侍衛們:“你們先出去。”

兩個侍衛都是榮王妃的親隨,一時間還有些猶豫,一看榮王妃又皺眉投來了目光,便只好從命。

徐家的護衛也退出去了。

門檻外變得異樣的安靜。

榮王妃的情緒不再控制,她緊咬著后槽牙走到徐面前,抬起手來照著他臉上甩下一巴掌!

“畜生!”

這一掌來的猝不及防,徐并未防備,臉側過來時,巴掌已經上了臉。

“我當你是要找什么扇子?原來你是想害我們王府!你想害得我們王府上下所有人萬劫不復!你這個惡毒的畜生,你竟然還想要利用我來達成你的陰險目的!”

這一巴掌揮出去,榮王妃的情緒就再也控制不住了,緊接著第二巴掌也揮了過來!

但這一次徐卻在她胳膊揚起來時就已經擒住了她的手腕!

“看來你是已經知道前因后果了。”

“我要殺了你!”

榮王妃把手掙扎出來,又揪住他開打。

徐一用力,立刻把她掀翻在一邊!

他寒目望著地下:“永平的蠢,果然是繼承自你!你既然知道了前因后果,那就該知道,給你們王府帶來滅頂之災的,讓你們萬劫不復的,是你的丈夫和兒子!不是我!是他們作死,這跟我半點關系都沒有!”

“你住嘴!”榮王妃站起來,顫著聲一字一句道,“你敢說這些你不是早就知道的?敢說當初迷惑永平不是你別有企圖的?

“徐,你真是狠啊,利用了永平這么多年,到最后她被貶成了庶民,什么都沒有了,你還想要把她榨干,你竟然還利用她來問我要這把扇子!

“這把扇子,怎么能到你的手上?你就是想利用她的手,來滅了王府!”

那幾頁紙上的字跡已經刻進了榮王妃的腦海,那里頭每一個字都能令她發狂!

她是看不慣章家,看不慣章氏,她也看不上榮王,即使這么多年夫妻下來,即使因為榮王而當上了尊貴的王妃,她也從來沒有覺得榮王配得上自己,可他們都是她的家人!

那是她的丈夫!

章氏是楊蘸的妻子,而楊蘸是她榮王妃的親兒子!

他們犯的事情,與她息息相關!

章家再可惡,章氏再討厭,也絕不會殺了自己的婆婆!

但這把扇子卻會要了她的命!

扇子背后的扇子可以直接將他們榮王府鏟除殆盡!

她忍辱負重這么多年,引以為傲的榮耀地位,夢想渴望的權勢,所有都會毀于一旦!

她知道徐不是個善茬,卻從來沒想到他居然如此居心叵測,居然陰險惡毒到想要致他們榮王府于死地!

“這么多年了,你總算聰明了一回。”

在榮王妃的厲聲質問之下,徐凝立了片刻,緩聲回應起來,“居然還知道我拿扇子是要對付你們榮王府。不過你就算知道了又如何?今夜,我勢必得手。”

榮王妃道:“永平哪點對不住你,我們榮王府又有哪點對不住你!你是覺得你翅膀硬了,再也不需要王府撐腰了嗎?”

“靠你們撐腰?”徐哂道:“你是不是把自己看得太重了點?當榮王府的姑爺,最多就是讓我在外多了一層身份,它對我的仕途有什么幫助?

“在與永平成婚之前,我就已經被皇上欽點為新科探花,進入翰林院我是憑自己的本事,從翰林院到禮部任重職,也是憑我向皇上獻計而得到的青睞,你們為我做了什么?

“就算或許也有你們在后推動的功勞,可難道這些年我平步青云,對你們榮王府來說沒有帶來好處?

“你是真想不清楚,自己有什么資格在我面前高高在上!”

榮王妃咬牙:“合著你就是不想被王府壓著,你就是因為王府對你來說沒有價值了,所以你才要過河拆橋,把王府給掀掉?”

“也有幾分道理。”徐微微擰眉,“畢竟我也確實忍你很久了。我早就想跟你講,你一個泥腿子上岸的皇族,沒有資格看不起寒門世子。有你這樣的岳母,對我來說是一種恥辱。”

“你這個忘恩負義的畜生!”榮王妃手指著身旁滿堂的祖宗排位怒罵著他,“當初你娶永平的時候也是曾來自焚香祭拜過的,當著楊家先祖的靈位,你竟敢說這種喪盡天良的話,就不怕天打雷劈嗎?”

徐聽到這里笑了:“要是死人當真有靈,我早就被劈過一萬次了!還輪得到楊家人來劈?”

他把手伸出來:“扇子給我。”

榮王妃臉色鐵青,咬牙冷笑:“你真是癡人說夢!在我們王府之內,還能容你狂妄到把王府的東西搶走?

“——來人!”

她驀地一聲厲喝,嗓音是已經豁出去了的敞亮!

然而她的話音落下,本該立刻閃身進來的王府侍衛卻一個都沒有出現!

她神色立時變了變,舉步走出來兩步:“劉勝,江福!”

門外除了風聲之外還是沒有絲毫動靜!

她倏地轉身面向徐:“你做了什么?!”

這不應該!

就算他帶來宗廟的兩名侍衛很可能已經被徐的人給壓住,那么也絕不可能來不及傳遞消息給留守在佛堂那邊的侍衛!

“你幾時見過我是個草率莽撞之人?”徐擋住了她的去路,“就在我來這里的時候,已經有了阻斷了你留在佛堂的侍衛。

“托你的福,本來應該留在宗廟輪值的人也被支得遠遠的了。

“現在,把扇子交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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