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祖師爺
第兩百二十八章二十年的黑鍋
這些看起來耄耋老誒,卻一個個在武林中聲望卓絕,功參造化的大人物,慢慢的出現在眾人眼前。
這幾個人,可以說每個只要咳嗽一聲,整個武林都要顫上三顫的人;在場的大多數人,都只是在遙不可及的傳說中聽過他們的名字,根本就沒見過真人;今天居然全部聚集到了華山之顛
如果說剛才摩尼神教和天照神宮前來華山,引起了小小的波瀾。
那么這幾人的出現,就可以說不亞于在人群中投下了一個重磅炸彈。
一時間所有人都瞠目結舌的看著慢慢走過來的幾位老人,他們幾乎都是一副表情,走得無比緩慢,每一步都如同半個世紀那么長,好象邁出了上一步后,你就無法確定他是否還邁得出下一步。
華山派、武當派、少林寺
這武林中堪稱中流砥柱的三大門派,一陣愕然之后,皆在自家掌門的帶領下,紛紛跪伏在地。
“恭迎師祖——”
“恭迎兩位師祖”
“恭迎太師祖”
一時間恭迎聲一片。
那剛跟關海山打得山崩地裂的不戒,看著那走在最后的枯木大師,身子開始微微顫抖起來,雙目逐漸的濕潤。
以前在少林寺里,在師傅身邊的時候,每天極盡調皮搗蛋之能事,自得其樂,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妥,后來逐漸長大后,開始向往外面的花花世界,結識了幾位義氣相投的好兄弟后,頗有點樂不思蜀的感覺。
后來回山閉關了幾個月后,又開始有點膩味了,剛動點心思,卻突然如同晴天霹靂一般,居然被師傅狠心的趕出了少林寺。
天可憐見,他雖然貪玩,想跟楊浩們在一起,卻從來沒有想過要離開少林寺。
在師傅的狠心之下,最后還是不得不下了山。不過在他的心目中,枯木大師永遠是他最親近的人,少林寺永遠是他的家。
這半年每天有兄弟陪伴,日子倒也不孤單,只是一個人的時候,他總會想起師傅來。
現在看到師傅的樣子,似乎第一次覺得,師傅真的老了。
想到這里,不戒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身子猛然一晃,閃到苦木大師面前,撲身下跪,悲呼一聲:“師傅”
枯木大師一愣,隨即用手撫摩著不戒的光頭,從他那微微顫抖的軀體,也可以看出來他內心的激動,長長嘆了口氣道:“癡兒——”
這句話就如同導火索一般,不戒的淚水時間沖破閘門,滾滾而出,緊緊抱住枯木大師枯瘦的身子,將幾個月的孺慕之情盡情的發泄出來。
枯木大師也任由他抱著,只是一如他小時候一樣,把手放在他頭上不停的婆娑。
好半晌……
不戒才放開了枯木大師,擦了把淚水,破涕為笑的扶著師傅。
這只是他一個下意識的動作,他到目前為止,也是第一次作出這樣的舉動。
名震天下的“病如來”枯木神僧,曾幾何時被人看得如此虛弱過。
不過似乎他并不拒絕不戒的一番孝心,那張枯瘦的老臉上,也泛起一抹欣慰的笑容。
兩人來到一群恭謹跪拜的少林弟子面前,枯木大師收斂了笑容,恢復了古井不波的表情,輕輕一揚手道:“大家都起來吧”
他的那個幾個老友,各大門派的老祖宗,也一個個的把自家弟子喚了起來。
對于這突然出現的幾個老怪物,俞滄海是喜中摻憂。
今天出現的事情和人都有點反常,先是來了個神秘莫測,二十年不在江湖走動的修羅仙子;接著是自己的武林盟主之位,現在想起來,似乎來得頗為輕巧,起碼楊浩和那枯木大師的弟子,自己就沒有把握對付,可他們一個也沒出來爭奪;再來就是亂戰的時候,追尋多年的惡賊林震,居然攜手眾大魔頭出場。
而現在,連這幾個天崩了也不會皺一下眉頭的老怪物,居然也一個個都蹦了出來。
這么多的事情結合在一起,讓他感覺到了有點不尋常。不過……總的來說,來了幾個老怪物,他心中還是高興的成分居多,畢竟不管如何,自家師祖劍圣老人、昆侖耄老沖虛道長、武當元老元靈、元虛兩位、和少林神僧枯木大師,哪個不是年高得昭,數十年前就名滿天下之輩。
幾個月前,這幾老相約一起離家出走了,如今突然回來,齊聚華山,難道是……他們幾個收到風聲,知道今天華山之上會群魔亂舞
或者說……他們根本就沒走遠,一直隱在華山周邊
很有可能,畢竟這幾個老怪物,如果不想讓人發現他們的蹤跡的話,哪怕就是天天跟在你身邊,你也不可能察覺。
心中想著,頓時把心放了下來。
口中卻對著劍圣老人恭謹道:“師祖這是從何處歸來,今日我華山大喜,師祖不在家中坐鎮,弟子等惶惶不可終日”
劍圣老人微微嘆了口氣,面無表情的淡聲道:“起來吧你們已經做得不錯了,沒有丟我華山派的臉”
俞滄海跟華山二老還有一眾弟子這才起身。
劍圣老人
劍中之圣者
享譽武林數十載,威名赫赫,如同那高掛空中的皓日般光芒四射。
在華山弟子的心目中,他就華山派的擎天之柱,是神一般的存在。
平時住在后院里,雖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也吩咐過俞滄海等人,沒事別去打擾他。
但是俞滄海還是盡一個弟子的本分,每逢初一、十五,都要親自到后院去拜見,平時的生活起居,也是時常過問。
以他掌門之尊,做到這一點,也算是模范了。
由此也可以看出,
收到劍圣老人的夸獎,俞滄海心中頗為高興,忐忑的心情也去了不少。
各門派弟子跪拜間,楊浩和帶著兩個活寶等人,上去跟風無涯和林震等人敘舊。
可憐的是那昆侖派的沖虛老道,這老家伙今年也九十多了,不過看起來還直如六旬老人,加上一身嶄新道袍,龜形鶴背,好一副神仙中人的派頭。
不過……現在昆侖派有火云老祖這個王者回歸了,使得本是昆侖太尊的他,一下自身份狂降十輩。
接受了玉虛帶著一中昆侖弟子的朝拜時,也是連忙揮手讓他們起來,有那尊老祖宗在場,還輪不到他擺譜。接著屁顛顛的站到了火云老詛的身后侍奉去了。
楊浩等人寒暄完畢,兩邊中人還是各自很有默契的分站一邊。
自從林震三人進場后,摩尼神教的人就一直盯著古斯丁看,各人表情不一。
而教主哈默的臉上一陣陰晴變幻,也不知道心里在琢磨什么。
古斯丁微微愕然后,瀟灑的踱步過來,站在哈默的一丈開外,笑吟吟的看著對方,隨即微微撫胸躬身道:“古斯丁見過教主”
哈默等人都有了一剎的愕然,半晌……
哈默才好象了結了一件天大的心事一般,長長的出了口起,上前雙手攙扶著古斯丁道:“古斯丁先生請起,您是我神教里最尊貴的長老,見人大一輩,就算以后見到本教主,也只當平禮就可以了。”
古斯丁呵呵一笑道:“禮不可廢啊”
哈默那一直板著的臉上,也難得的露出一絲笑容,不過……他肯定是長期這樣子習慣了,笑起來看著頗為怪異。
其中最為高興的莫過于蘭姆和瑪雅了。
蘭姆從小就跟在古斯丁的身邊,就不用說了。
而瑪雅自小就沒少爬古斯丁的肩膀,他記得以前自己的父親很尊敬古斯丁先生的,但是自從當上了教主后,他就發現父親變了很多。
在他的眼里,除了權利就只有權利了,對于那個離開家鄉就一直沒回來,但是在教中依舊有著崇高聲望的古斯丁先生,也由尊敬,逐漸變成了忌憚。似乎生怕對方什么時候突然殺回來,振臂一呼,從者如云,將他的教主寶座搶走一樣。
自從那時候開始,在她的心目中,為人豪氣的父親變得沉默寡言,整天板著個臉,就連回到家中,也不見一絲笑容。
后來為了鞏固自己的位置,更是采取了各種拉攏和排擠手段,提起了一些心腹,趕走了一些在教中有權利發言的長老;甚至后來,還要對古斯丁先生的家人下手。
似乎……
自己的性格也是從那時候轉變的吧
不過,不管是出于那內心深處僅存的一點敬畏和良知,還是出于對那離家云游的古思丁先生的忌憚,還好始終都沒有發生什么不忍言的是,否則的話,恐怕今天這個自己盼了無數次的歷史性鏡頭,就一切都是夢幻泡影了。
當看著兩人一笑泯恩仇的時候,瑪雅發現自己久違的淚水滾滾而出,聽到旁邊傳來哽咽之聲,回頭看去,只見蘭姆也是老淚縱橫。
兩人看著古斯丁跟哈默寒暄了幾句,都驚奇的發現,后者臉上那古板的線條,卻也漸漸的變得粗獷、柔和下來了。
不過,最讓人驚訝的并不在這一幕,就在各大門派的目瞪口呆之下。
玄冰宮宮主柳飄飄,悄然的越眾而出,來到風無涯的面前,翩然下拜:“見過大哥”
風無涯抖出一道柔和的勁力,扶須大笑道:“哈哈……六弟……六妹什么時候也變的這么俗了”
柳飄飄呵呵一笑道:“大哥又拿小妹來取笑了,小妹什么時候不尊敬大哥您啊”
風無涯點頭道:“那倒是,我們幾個倒好,先去見過你四哥吧”
柳飄飄含笑點頭,見過了同在一邊的殷不救后,又對著剛跟哈默寒暄完畢,正一臉舒暢笑容走了過來,忙向前迎了幾步,飄身拜禮道:“見過四哥”
古斯丁一手捋著他那把大胡子,笑容滿面的單手虛扶,朗聲道:“多年不見,沒想到六妹還這么年輕漂亮啊”
柳飄飄笑著應道:“四哥也還是這么年輕豪邁啊”
古斯丁呵呵笑道:“四哥老咯我們六兄妹,說起來,也只有你跟五弟還算年輕啊可別辜負了大好時光哦”
看著他那擠眉弄眼的樣子,一向爽朗大方的柳飄飄臉上不由一紅,偷偷的瞟了一眼正跟兩個兒子和丐幫弟子湊在一起的林震。
當年她還是少宮主的時候,遇上了年輕卻一副豪氣云天的林震,心中暗生愛慕,除了林震以外,四位兄長沒有不知的。
不過當時的林震伉儷情深,攜妻同游,她也只得把這種愛慕放在心里,誰知道后來出了那些事,后來她知道了林震妻子遇難,也曾經如同風無涯一樣,偷偷的在江湖中尋找多年,卻是沒有半點線索。
后來接到了師門傳信,老宮主病危,要她即刻趕回玄冰宮,接掌了宮主之位后,再次出來,已經是兩年前了。
不過……這十多年來,似乎她的心里一直都無法抹掉林震的影子。
只是隨著歲月的消逝,滄海桑田后,這種感情被她深深的埋藏在心里。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
現在突然被古斯丁戳破了心事,縱然已是年過不惑,還是有種恍然間,又回到了少女懷春的那時候。
看著只顧著跟丐幫弟子說話的林震,心下對于這不開竅的榆木疙瘩,也頗有點氣惱。
看著眼前這如同認親大會般的一幕,站在崖面的修羅仙子,失蹤沒有動過一下,只是目光微微閃爍,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俞滄海站在劍圣老人面前,恭謹的問道:“師祖云游在外,突然歸來,莫非是知道了今天華山之上群魔匯聚的消息”
劍圣老人扶著胡須,那雙瞇起來的老眼在這一時刻,崩射出讓人望之生畏的目光,一代劍圣的氣勢終究不凡。
看了一眼俞滄海,沉聲肯定道:“不錯”
俞滄海頓時大喜,有了幾位在關鍵時刻趕了過來的武林元老,再加上武功深不可測的修羅仙子,就算賊人再強橫,也別想在如此強勢的聯手面前逃脫。
想到這里,微微躬身道:“那一切就交由師祖做主了”
劍圣老人用鼻子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在幾個不同的場合里,分開寒暄的眾人,終于慢慢的靜了下來,雙方再度很有默契的分站兩邊……不對,應該是三邊,少林、武當依舊站在另一邊。
枯木大師和武當元虛、元靈兩位老道站在前面,除了枯木大師的身邊稍后面站著不戒以外,后面是智信大師和三木道長,兩派弟子有了主心骨,一個個斗志昂揚,站得筆挺如同標槍一般。
而昆侖一派的人,看到自家老祖宗,正跟楊浩交頭接耳,聊得不亦樂乎的樣子。
而且另一個輩分小點的祖宗沖虛老道,卻是乖巧的站在火云老祖身邊,眼觀鼻,鼻關心,仿佛入定了一般,對于周遭發生的一切置若罔聞。
當下一個個自玉虛以下,有樣學樣的抱元守一,也算是場上的一大奇觀。
逐漸的……
互相感染之下,不再有人說話,場上落針可聞。
在萬眾睹目中,劍圣老人慢慢走了出來。
環視了一眼眾人之后,劍圣老人腳步不停,一路走到了風無涯的面前,不少人已經把雙手捏得緊緊的,隨時準備著戰斗。
然而……
事實并非如此
就在眾人瞠目結舌之下,劍圣老人恭謹的一抱拳,朝著風無涯躬下了腰,一連愁苦的表情,在此刻變得更愁更苦了,還夾雜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激動。
“先生在下無能,讓你受苦了”
一時間,滿場人皆石化……
華山耄老,劍中之圣
在當今武林之中,能當得起他一禮的人,除了少林枯木大師,還有誰人
而如今的他,卻對著一個他們認為是大魔頭的人彎下了腰。
那臉上的是什么表情
是悔恨
是愧疚
沒有人知道,但是所有人都看得出來,他這一禮的誠意有多重。
風無涯也是頗為感慨,仰天觀望半晌,長長的嘆了口氣,頗不是滋味的砸了一下嘴巴,才回過頭來扶著劍圣老人呵呵一笑道:“起來吧劍圣先生,老夫可當不得你一禮”
劍圣老人卻依舊恭謹道:“先生太客氣了,這天下間,除了先生,還有誰當得老朽這一禮”
頓了頓又道:“我這一禮,一敬先生當年的不吝指點,老朽才得以在劍道之上得以突破,二敬先生心胸寬廣,浩然正氣,更是為了整個武林,而背了二十年的黑鍋”
如果說聽到上一句,眾人還沒什么反應的話;那聽到了下一句,就不亞于在人群中投放了一個重磅炸彈。
以劍入圣,稱雄天下的劍圣老人,居然受到過那大魔頭的指點
居然用心胸寬廣,浩然正氣來形容那大魔頭
背了二十年的黑鍋
沒有一個人敢懷疑劍圣老人吃飽了撐糊涂了,他們只有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
風無涯又是一聲長嘆,微笑道:“劍圣先生客氣了,我們都是平輩論交,至于指點,更是談不上了,大家志趣相投,互相交流心得,你從我的話中悟出什么來,那是好事,何來指點之說”
頓了頓又道:“至于黑鍋,沒有人出來背,總會落到一個人身上的嘛老夫倒好,只是苦了我那五弟”
劍圣老人順著他的目光,回身朝林震又是一禮:“林長老,老夫謹代表武林,跟你道歉了”
兩活寶的震撼絲毫不下于周圍的武林中人,只見林震老眼含淚,似乎天大的委屈,在這一朝得以伸冤一般,長長的呼了口氣,除了朝劍圣老人拱手致意外,并沒有一句多余的話;似乎受這一禮,比之風無涯還要理所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