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仁杰安靜的聽謝靈蕓說完,然后有些心不在焉的用手指敲著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謝靈蕓以為他在凝神想事情,因此也沒有多問,只是安靜的坐著喝茶。
一盞茶的時間過去,謝靈蕓見薛仁杰還沒有要開口的意思,不由仔細的打量他,卻驚訝的發現他竟然走神了,不由輕咳一聲,“咳”
薛仁杰回神,關切的看著她,道:“怎么了,是不是著涼了?”這個時辰,又是這種寒冷的天氣,卻讓她來來回回的走夜路,他心中閃過一絲懊惱,暗怪自己粗心大意,不該為了掩人耳目選擇讓她黑夜去見喬氏,又擔心她們說的話會泄露而讓她到外書房來這一趟的。
謝靈蕓目的只是為了讓他回神,自然不知道自己的這一聲咳嗽讓他想多了。她搖頭道:
“只是有些嗓子發癢而已,不礙事的。”說著她說到了主題上:“若是喬氏的話是真的話,你看現在那個丫鬟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還活著嗎?文公公又把她們母子倆藏到了哪里?”
薛仁杰輕嘆一聲,反而問道:“你怎么看?”
謝靈蕓倒是沒有想到他會反過來問自己的看法,知道事關重大,她即便是不想參與進去,但是卻也沒有隱瞞自己的看法,直言道:
“我覺得喬氏并沒有撒謊,而那個丫鬟文公公會如何處置我還不敢確定,但是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那個孩子現在應該還活著,只是不知道現在被文公公藏在了哪里。”
“哦?”薛仁杰挑眉,“你怎么這么肯定那孩子比那丫鬟還安全?”
謝靈蕓抽了抽嘴角,才不相信他不明白自己話中的意思呢,只不過現在不適合和他斗嘴,所以她誠實的說出自己的判斷道:
“這個問題可以換位思考一下,想想我們若是文公公,在知道那丫鬟肚子里的孩子是簡親王府大爺的孩子時,除非他是傻子或者是良心發現才會放過這么好的打擊簡親王府的機會呢?”說著她又皺起眉頭,一副不解地樣子。道:“只是不知道這么好的棋子文公公卻為何這些年了都按兵不動?難道文公公這是在等待時機?”
“還有一種可能。”薛仁杰接著她的話往下說道:“那就是大哥的孩子沒有活下來。”說到這話時他的眼中閃過傷痛。
謝靈蕓一愣,低頭沉思了片刻,卻搖頭否定道:“我不這么認為。即便是最后不幸那孩子沒有生下來,可是有這樣好的打擊簡親王府的機會,即便是找一個和大哥長相差不多的孩子,相信文公公也不會放過打擊簡親王府或者以此來威脅簡親王府的機會的?只是他為什么會按兵不動呢?”
薛仁杰經過她這么一說,皺了皺眉頭。手指又像有自己的意識般的擊打著桌面,半晌他才說道:“看來又要麻煩楠楓了。”
謝靈蕓一愣,然后道:“你認為那母子倆被文公公送到西域去了?”
薛仁杰點了點頭,卻又道:“我現在不確定,但是就你剛才的話,給我提了一個醒。若是我換做文公公的話,最安全的做法便是趕緊把那個丫鬟弄到西域去,要知道畢竟喬氏知道文公公的真實身份。這就存在著隱患,以文公公的性格來看,他是絕對不會任由自己處在危險之中的。”
“你是說文公公送那丫鬟去西域是一箭雙雕的做法,既握住了以后能打擊或者危險簡親王府的證據,又消除了喬氏反水指認的可能?”
薛仁杰看著她。嚴肅地搖頭,道:“你還漏掉了一點。文公公這樣做應該說是一箭三雕。”
“一箭三雕?”謝靈蕓一時沒有想明白自己漏掉了哪一點?
薛仁杰也并沒有讓她費神自己猜測,而是直接告訴了她,“文公公畢竟是我大唐國的人,雖然投靠了西域,為西域做事,但是相對西域的人來說,他是外人,一個人如何能對一個外人放心并且重用,而且連掌控暗衛的令牌都給了他?這顯然是要文公公做出一些舉動來證明自己的忠心……”接下來的話他沒有再接著說下去,但是謝靈蕓卻聽明白了。
只是謝靈蕓聽明白了,卻不由又有了一個讓她疑惑不解地問題,她試著說出了自己心中的疑問,“上次在大太太的房間見到那個文公公的時候,我總覺得他看你的眼神有些不對勁,像是帶著什么仇恨似得,難道你和他之間有過節嗎?”
薛仁杰沒有想到在那種緊張的時刻她竟然還如此敏銳的察覺到了文公公對他的恨意,微微驚訝了一下,隨即想到她不同尋常的聰穎,也就很快釋然了。不過面對她的問題,他卻有些無奈,猶豫了半晌,才開口道:
“我和文公公之間并沒有什么過節,倒是父親今天派人送來的信中提到了這個文公公。”
謝靈蕓是知道薛仁杰一直與老王爺有書信來往的,最近府中頻頻出事,相信他一定也傳信給了老王爺知曉,更猜想到會提到文公公,只是很好奇老王爺在信中是怎么說的這個文公公?薛仁杰接下來的話中很快解了她心中的疑惑,但是卻也讓她驚訝不已。
“父親信中說與這個文公公有過一面之緣,也許就是這一面之緣與這文公公結下了仇。”
謝靈蕓大為驚訝,“一面之緣竟然能結仇?”這得是什么樣的事情才會結下仇恨呀?
相對于謝靈蕓的驚訝與好奇,薛仁杰卻相當郁悶,他道:“當年文公公只身來京城的路上,遇到了劫匪,當時正巧父親帶著人經過……”
在薛仁杰的敘述中,謝靈蕓慢慢的了解了當時的經過,原來當年文公公不知道什么原因來京城,可是在半路上卻遇到了劫匪,當危難之時正巧遇到了帶著親衛來京復職的簡親王爺。只是不知道是文公公命該如此,還是那劫匪見無法逃脫便想拉著文公公一起?劫匪見大勢已去,一劍正要結果了文公公,被老王爺發現劫匪的意圖,千鈞一發之際,他躍身而且,一劍隔開了沖著文公公的那致命一擊。
事情發生在這里,老王爺也算是文公公的救命恩人了,只是偏偏出現了意外,由于老王爺一劍過于用力,恰巧老王爺當時又有傷在身,擋住了劫匪對文公公的那致命一擊的同時卻無法收住劍身的沖勢,好巧不巧的一劍落在了文公公的大腿處……
“……父親信中說文公公也許正是因此嫉恨上了簡親王府,所以才會處心積慮的與簡親王府為敵。”薛仁杰說到這里,不由的緊皺眉頭,其實他話沒有說全,老王爺的回信中帶著悔意,好像是在自責因為當時的疏忽給王府招來了文公公這個敵人。
可是在薛仁杰看來,文公公處處針對簡親王府,并且對簡親王府做出這一系列的迫害舉動,固然有當年王爺失手之恨,但是更多的卻是來源于文公公已經是西域走狗,而他們簡親王府從開國以來就是將軍,身在軍營自然是與敵國有仇,尤其是這些年來與西域的對戰,可以說西域狠他們父子要比對整個大唐朝都多,就算是沒有當年的事情,他相信文公公也不會放過簡親王府的。
正是因為這個認知,所以薛仁杰在看到自己老父親信中隱晦的自責時,心中很是不認同,這也是他在給謝靈蕓說這件事情之前為什么會猶豫的原因。
謝靈蕓并不知道他的復雜心思,只是卻有和他差不多的想法,她道:
“若是根據王爺信中所說,文公公恨上咱們簡親王府完全沒有道理,當時的情況,如果王爺不出現的話,文公公能不能活下來還兩說,即便是文公公不感恩王爺救了他的性命,但是也不至于就因此恨上了王爺,而又因此處處針對簡親王府吧,這也太沒有道理了,哪能因為當時救命恩人的一時失手反倒是不恨當時的劫匪,反過來要恨救命恩人的道理?”
“以我來看,文公公這個人固然是恩將仇報,但是最重要的因素還是在與文公公在為西域做事,針對簡親王府是必然的,只能怪我們自己有了讓文公公有機可乘的機會而已。”
薛仁杰豈能聽不出她話中的意思,其實他何嘗不是這樣想的,只是他壓抑住了心中的真實看法而已。如今聽到謝靈蕓很直觀的指出了問題的根源所在,讓他不由想到:倘若當年自己的二哥沒有看上喬氏身邊的丫鬟,或者說當年二哥對爹娘勇敢的坦言說喜歡喬氏的丫鬟,而不是讓爹娘誤會,向喬府提親。而喬氏因為知道真相之后惱羞成怒,不但報復了二哥,而且還連大哥也算計進去,最后反倒是讓文公公有機可乘的話,那么一切是不是都不會發生了呢?
這個問題沒有人能夠給薛仁杰答案,而他也不愿意深想下去,因為錯已經犯下,他不想再追根究底,那樣對事態的發展沒有任何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