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瑞熙尋了個椅子遠遠躲開,卻又忍不住想瞧夏瑞蓓到底要會取什么,是毒藥,還是啞藥。又擔心她的純兒和婉兒可怎么辦,夏夫人是不是也要她二人的命。
夏瑞蓓面如灰地看著那兩瓶藥,無論如何也伸不出手去,她想起每夜里的噩夢,仿佛又看到了燕兒驚恐、怨恨的眼神,還有那石頭砸下去后,濺出來的腥熱鮮血粘了一手的惡心感。全身冒出冷汗來,眼睛往上一翻就昏了過去。
夏夫人皺了皺眉,命麗娘進來將夏瑞蓓扶到床上,隨手取了那瓶啞藥,看了看夏瑞熙。
夏瑞熙嚇了一跳,背起手往后退,不等夏夫人開口就堅決無比地拒絕:“我不!”
“你們都是心軟的,我卻沒有法子不做惡人。”夏夫人嘆口氣,她原本也只是嚇唬嚇唬夏瑞蓓,順便讓夏瑞熙知道這種事情該如何處理,目的達到,便不強求,喚過麗娘低聲吩咐了幾句,麗娘低著頭走了。
夏夫人又問夏瑞熙:“純兒和婉兒知道多少?”
夏瑞熙的心臟幾乎要從胸膛里跳出來,手心里全是冷汗,盡量平靜地說:“女兒當時就覺得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她們只知道蓓蓓想逃走,氣著了爹,其他一概不知。這一路上多虧有了她二人,否則我還不知怎么辦才好呢。”
夏夫人盯著她看了一會,道:“就算是知道也不怕,這兩個丫頭都是嘴嚴的。我素來知道婉兒是個聰明的,不會亂說。純兒么,很不錯,也罷,就依你所言,提她做你房里的一等丫頭。你過來。”
夏瑞熙偷偷把手心里的冷汗擦在袖子上:“什么?”
夏夫人指著箱子里剩下的那兩瓶藥:“這個給你,我教你使用方法。”
“這是什么?”夏瑞熙胡亂地想,定是那所謂的家傳秘方,入水即溶,無色無味,神不知鬼不覺的害人毒藥。
夏夫人道:“這里就是我們娘兒倆,我就和你直說了。你就要成親,不再是小姑娘了,有些話,有些事,做娘的必須要教你。歐家情況復雜,我估計將來歐四的妾室通房不會少,那么你就要多為自己考慮一下,這個,只要一點點,放在飯食或是茶水里,再不然可以放在油燈里,她就是再受寵,也休想出孩子來。這個呢,萬一要是不小心有了,也只要一點點就可以解決,你明白嗎?你只要自己有了兒子,再把這個握在手里,想讓誰生就讓誰生,誰也越不過你去。”
夏瑞熙聽得頭皮發麻,夏夫人平時表現出來和教導她們的那一套賢良淑德,都是臺面上給人看的,實際上,她要教給她們的,就是怎樣做到面子上好看,里子又實在的生存之道。
從理論上說來,夏夫人卻也真是為她考慮,歐青謹那樣的人,妾室通房必會不少,不管夏瑞熙愿不愿意,她要是想確保自己的地位,就不得不使些手段,這就是給古代杰出青年做老婆的下場。
夏夫人自顧自地說完,把箱子關好,“等你出閣時,我會給你收好,你記好了,誰都不能告訴,包括純兒和婉兒。”
一想到將來的種種可能和無奈,夏瑞熙煩亂無比:“要是被人發現了怎么辦?這可是七出之罪,他要找多少個他找他的得了,我有嫁妝,不靠他生活。”他若是真有那么多的妾室通房要她來處理,她該怎么辦?裝聾作啞?逃離?
夏夫人豎眉道:“胡說!你是我的親生骨肉,我能害你?要么你就能有那個本事把他牢牢地抓在手里,就像你姐姐那樣,關好自己的門,看好自己的人,就算是婆婆兇悍一些,吃點小虧也不要緊,反正最后占便宜的人還是你。你要沒那個本事,就只有這條路可走,若是你還要當菩薩,你就等著窩囊一輩子!”
夏瑞熙坐了片刻,終于接過紅木箱子,“我想學做些家常菜。”事到如今,她同樣的沒有退路可走,要想不走爭寵害人的這條路,她就要全方位地包圍他,不給別人一絲空隙鉆。前怕狼,后怕虎,遠不如破釜沉舟那樣勇往直往更有生機。
夏夫人眼睛一亮,笑道:“這就對了!打起精神來,我和你姐姐做得到的,你也一定能做得到!你想學什么?我親自教你。”
夏瑞熙低聲道:“要看他和他爹娘愛吃什么,還有,爹爹說我們家有只五彩貓,會捉鳥打蛇的,要送給歐二老爺,貓是在哪里呢?”
“今早你爹就讓人送去了。”看見女兒努力,夏夫人心情很好:“你們都是一樣的,不逼就不成器。”
夏瑞熙看看夏瑞蓓,只見她一動不動,隔著眼皮卻可以看見眼珠子在動,心中有數,這丫頭肯定早就醒了。便道:“娘,三妹沒事兒吧?”
夏夫人瞅了夏瑞蓓一眼:“她若是聽話,不給我添麻煩呢,我便盡量想法子拖著,能拖一天是一天,說不定就把那癆病鬼給拖死了。她若是還要繼續鬧下去,沒法子,我精力有限,顧得了老的,就顧不了小的,只好應了孫家。”
果然姜還是老的辣,夏夫人不比夏老爺,她精明厲害,也比夏老爺心狠,夏瑞蓓那點手段都是從她這里學去的,哪里又能逃過她的火眼金晴。她話一說完,夏瑞蓓的手驟然抓緊了身下的被單,夏瑞熙看得好笑,這下子夏瑞蓓肯定會安生一段時間了。
說到做菜,夏夫人興趣也來了,也不等麗娘來回話,換了衣服自帶夏瑞熙去廚房。夏瑞熙瞧夏瑞蓓躺在床上直梆梆的裝死。替她難受,便道:“娘,我喊一下三妹,若是她好些了,問她愿不愿意和我們一起去,她也學學。”
夏夫人道:“不必了,她愿意躺著就躺著。我們走。”出了門,高聲吩咐夏瑞蓓的丫頭芳兒:“芳兒,三小姐若是醒了,你讓她不必等我,自己回去,若是不想來吃晚飯,也不必來,就讓廚房送兩個清淡的小菜和半碗粥去她房里。”她倒要看看夏瑞蓓能和她熬上幾天,等夏瑞蓓熬不住了再來求她,她便好好收拾夏瑞蓓。
只因歐青謹愛吃魚,夏瑞熙學的一道菜就是如何做她最恨吃的魚。夏夫人先命廚娘收拾了魚鱗和內臟,系了圍裙,手起刀落,分別在魚鰓下半寸處、尾巴處來一寸處各割了一條口子,指著切口道:“看見沒有,這魚兩邊各有一條腥線,做之前要把它去掉,這樣做出來的菜和湯才會沒什么腥味兒。”
夏瑞熙聞言湊過去一瞧,果然在刀口處看見一條白色的如同筋一樣銀白色的線頭。夏夫人又把魚翻過另一面,如法炮制。然后舉起刀,用刀側“啪啪”地拍起魚來。
夏瑞熙道:“這是干什么?”
“這樣拍拍,拍松了好抽線。”說話間夏夫人用指尖掐著那線頭輕輕一抽,就將那根線抽了出來。
廚娘在一旁嘖嘖稱奇:“今日奴婢們總算是大開眼界了,難怪得老爺總說我們做的魚沒有夫人做的好吃,原來夫人藏了一手呢。”
夏夫人微微一笑:“這只是最基本的,不同的魚有不同的做法。別的還要瞧吃魚之人的口味如何,是味重還是清淡。今日咱們就做一道最簡單的清蒸魚吧?你來弄,我來指點你,反正遲早都要自己動手的。”
夏瑞熙也不知道原來的夏二到底掌握了多少廚房法,本著多做少說的原則,埋頭干活。做菜她以前還是能做一些的,但也只是能做,遠遠說不上做得好,到底是有些生疏。
夏夫人見她雖然有些生疏,但手腳還算麻利,也不怕臟,便笑道:“如此甚好,還有幾個月的功夫,你日日都來學做一兩道菜,到時候就算是不精于此道,卻也勉強可以拿出手了。雖然說他們家用不著你親自下廚,但多會做一兩件事情總是好的,技多不壓身。”
夏瑞熙笑著把魚上了蒸籠,瞧著灶臺旁有個罐子,便湊過去瞧:“這里面是什么?”
廚娘笑道:“是些腌酸菜,大少奶奶害了口,想吃,又等不及,奴婢只好把這罐子放在灶臺旁,這樣酸得快些。”原來是王氏的大兒媳又有了身孕,想吃酸的,所以特意讓廚房準備的。
夏夫人嘆口氣:“她倒是個好生養的,一個接著一個。”
廚娘笑道:“夫人休要急,等過幾年四少爺成人了,少奶奶進了門,不是一樣的么?只怕到時候小少爺,小小姐滿屋亂跑,夫人還發嫌煩呢。”
夏夫人微微一笑,心想夏瑞昸已經十一歲了,是該尋一門親事了。夏夫人由真兒伺候著洗了手,脫了圍裙,又想到歐二老爺愛吃甜食,便道:“熙熙,趁著時辰還早,你再學做一道綠豆糕,它的做法最簡單,但要做到松軟適中,甜度剛好,入口即化,可是不容易,配料的比例很重要,沒些日子恐怕掌握不了。”
其實夏瑞熙已經有些厭煩了,她天生就不喜歡下廚房,但想到這是自己求來的,也只得咬牙堅持下去。接著夏夫人的指點,把綠豆面、糖、蜂蜜、糖桂花、香油、豬板油準備好,剛把綠豆面蒸上,麗娘便來了。
麗娘沉靜地給夏夫人施禮道:“夫人,剛才清蓮水榭那邊的婆子來報,說是老爺從京城買給三小姐的那兩個丫頭,叫香兒和蘭兒的,水土不服,病倒了。病得好像還挺重的,請夫人示下,怎么處理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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