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米安藏身于走廊墻上的一件類鏡物品后，隔著堅硬的屏障，凝望著李克己的病房。
他已保持這樣的姿勢很多個小時，只是偶爾調整一下，放松放松。
他等了一晚都沒有等到查拉圖斯特拉或者別的天尊手下來清除李克己。
不知過了多久，隨著走廊另外一頭的陽光照入，精神病科不同房間逐漸熱鬧了起來，有人大聲歌唱，有人砰砰拍門，有人敲著不知什么東西，仿佛在呼喚早飯。
就在這時，盧米安看見李克己病房之門與堅實地面間的縫隙處，涌出了大量的乳白色液體。
牛奶？盧米安的視線略有凝固。
下一秒，他發現疑似牛奶的乳白色液體退潮般縮回了李克己的病房，地面重新變得干凈，只是殘留著不同程度的濕痕。
盧米安沉默地看著。
幾分鐘后，有著鷹般視力的他覺得病房門口似乎多了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他小心翼翼地將臉部貼到了鏡面上，穿透出去少許。
他眼前所見的場景瞬間擺脫了鏡像感，變得更為清晰。
他隨即看見了一點點、一條條較為明顯的白色，接著注意到它們周圍還有更細更不明顯的白色絲狀物。
這些東西整體既像是片片交匯、淡薄了許多的雪花，又仿佛無數白色絨毛混雜而成。
相比魔女的蛛絲，它們都不透明，染著顏色，仔細觀察還是能夠發現。
“菌絲？”盧米安做出了猜測。
他這是結合李克己本身的特殊推測出來的。
過了幾秒，這些菌絲齊刷刷縮了回去，穿過門縫，消失在了走廊內。
盧米安的腦海里油然而生一副畫面：
一個奇形怪狀的巨型蘑菇人，不，巨型蘑菇，走到門后，小心翼翼地把自身的菌絲延伸了出去，不知想做些什么。
盧米安又一次沉默。
他認真地思考起一個問題：
讓查拉圖斯特拉等天尊手下清除李克己究竟是壞事還是好事……
只要阻止他們將李克己的尸體弄到目曙醫院的負一層，借助母神的力量讓他獲得新生，那整件事情好像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
嗯，弗蘭克.李的蘑菇在夢境都市似乎疊加了“愚者”先生的唯心認知，比現實更恐怖，更詭異了，到時候，它們要是失去控制，也不知道對哪方有利……
不不不，火也很危險，但火也能利用……
這家伙就適合關在精神病房內，需要的時候再放出來，或者借幾朵有獨特功能的蘑菇……
精神病房真能關住他嗎？要不要幫他入住監獄，被代表夢境主意識的官方控制住？
可那樣一來，我們想利用他就很麻煩了，而且，他怎么看都不像是沒精神問題的人，芙蘭卡科普過，在夢境都市，這樣的精神病人是不需要坐牢的，只用在精神病院內接受漫長的治療……
盧米安將臉縮了回去，與鏡面隔上了一段距離。
到了上午十點，他看見黃嘉嘉、黃貝貝帶著律師，陪同鄧恩警官和套著白大褂的醫生進了這個病區。
他這才放下心來，穿梭到地下停車場內某輛車的后視鏡上，跳了出來，然后直接“傳送”回了信鴻小區那間出租屋。
此時，安東尼在自我隔離，路德維希被簡娜帶走了，盧米安隨便吃了點面包，就準備躺到床上補覺。
他剛剛躺好，就感覺手機振動了一下。
消息來自“真袖劍”：
“查拉圖斯特拉又來集團參觀，現在在十六樓，還沒下來。”
查拉圖斯特拉沒受舉報信的影響？舉報信需要有證據，要不然警方得調查一段時間，拿到足夠的證據，才能抓捕外賓？查拉圖斯特拉還是很謹慎啊，外賓這個身份也很取巧……盧米安坐在床上，思索并推敲了一陣后，給芙蘭卡回了消息：
“不用干擾查拉圖斯特拉的參觀，但要通過羅珊提醒周明瑞注意。”
因蒂斯集團，行政部內。
芙蘭卡發了條消息給羅珊：
“等會兒要是那個家伙來參觀技術部，你記得提醒周明瑞注意安全。
“現在先不急，要是敵人選擇別的部門或者其他子公司參觀呢？提前讓周明瑞注意會讓他陷入無窮無盡的猜疑，提防周圍的每一個人，長此以往，很影響精神狀態。”
羅珊回了個“貓咪點頭”的表情。
令兩人驚訝的是，黃總并沒有帶查拉圖斯特拉下來參觀，兩人一直留在十六樓，直至中午才乘坐專用電梯離開。
“警報解除，敵人未接觸目標，羅珊也就沒有提醒。”芙蘭卡趁著午休時間，給盧米安回報了一下情況。
盧米安很快回復：
“那我今天下午會執行白天暗示周明瑞超凡力量存在那一步，并稍微激進一點，你和簡娜，還有安東尼，從現在開始，不要聯絡我，刪掉聊天記錄，乃至我的號，等明天下午再加回來。”
“這和安東尼試探彭登的結果會不會混雜在一起？他如果被踢，我們會有點分不清是彭登的問題，還是你這邊牽連到的。”芙蘭卡提出了細節上的疑問。
“不會，我和他昨晚就互相隔離了，彼此間的實驗結果不會影響到對方。”盧米安昨天就做好了準備。
從芙蘭卡的意識回歸到“羅芙”這具身體，他就開始準備。
下午四點，盧米安提前來到因蒂斯集團，享用了一頓早晚餐。
然后，他和老夏接替同事，巡邏起樓層。
等完成了這件事情，他們替換急著去食堂的同事，看起監控。
盧米安看似在觀察不同樓層的情況，其實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因蒂斯集團內部，放在了十樓那部分區域。
終于，他看見周明瑞離開工位，走出技術部，前往過道中段的公共衛生間。
盧米安刷地一下站起，捂著肚子對老夏道：
“剛才吃的太辣，我去個廁所。”
不等老夏回應，他徑直離開了監控室。
老夏側身看著他的背影，近乎無聲地說道：
“這才上了一個星期班就學會請屎假了？”
過道上，盧米安避開兩名從電梯間出來的安保人員，轉入樓梯，融進陰影，飛快往下。
連三十秒都沒有，他就抵達了十樓。
然后，他裝作自己在確認之前巡邏樓層時發現的問題，光明正大地進入行政部和技術部之間的走廊，來到衛生間外面。
他左右看了一眼，小步快走地進了男性那邊。
此時，周明瑞正在洗手臺前清理雙手。
盧米安瞄了衛生間里面一眼，確認小便斗前無人存在，四個隔間中似乎有一個鎖著。
周明瑞轉過身來，剛好看見了他。
盧米安拿出一個打火機，露出了笑容。
他的拇指在打火機上方不斷虛按，并未接觸，可打火機卻冒出了一串串赤紅的火苗。
看到這一幕，本就心存疑慮的周明瑞精神瞬間緊繃。
這是超凡力量還是某種魔術？
盧米安退后兩步，將另外一只手按在了男性衛生間的門框邊緣，悄然激發了身上一個黑色印記。
“虛構之瓶”！
他將洗手臺這片區域和衛生間本體、外面的空間隔離了開來。
盧米安看著似乎隨時會暴起發難的周明瑞，微微一笑道：
“我喝過一種飲料，名字叫‘獵人’。”
你果然有問題……周明瑞的眼睛微不可見地瞇了一下，他多日以來的懷疑和擔心終于變成了現實。
盧米安側頭望了小便斗方向一眼：
“我找你是提醒你，小心那個叫查拉圖斯特拉的外賓。”
查拉圖斯特拉……周明瑞對這個很長的名字印象深刻。
他曾經作為技術人員，被黃總委派去接查拉圖斯特拉，并負責當翻譯和講解員，結果對方不是航班機械故障，就是遇到狂風暴雨兼打雷，讓他始終未能接到。
后來，他因為聽了一首歌，生病請假，錯過了查拉圖斯特拉來公司的第一次參觀。
再后來，他刷到過集團公司的宣傳，從視頻和照片里知道了查拉圖斯特拉長什么樣子。
被盧米安這么一提醒，周明瑞霍然記起，昨天羅珊提醒自己小心前，商務英語班門口站的那個老者似乎就是查拉圖斯特拉。
“羅珊的提醒也是指向查拉圖斯特拉？
“她怎么知道查拉圖斯特拉在參觀夢想補習班？
“對，李明昨天在……
“李明和羅珊他們是一伙的？
“羅芙只比李明晚一天入職……”
周明瑞腦海內閃過一個個念頭時，盧米安未做說明，解除“虛構之瓶”，走出了男性衛生間。
周明瑞望著他的背影，忽然覺得自己身邊潛藏的暗流比預想的要兇猛很多，夸張很多。
又一次巡邏完樓層的盧米安站在辦公室的窗口，看著夕陽最后一點金紅余暉也被黑暗吞噬。
夜晚正式來臨了。
而此時，羅珊、羅芙和周明瑞他們都已經下班，后者剛離開幾分鐘。
盧米安望著那一棟棟燈火通明的樓房，下巴輕抬，嘴角微勾，等待著可能的“放逐”。
這一次，他要是被踢出夢境，查拉圖斯特拉應該也不會幸免。
一換一很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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