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墻上,隨著高進的命令,壓陣的四隊披甲家丁配合著刀盾隊在城墻上清場。
于是原本看著勢均力敵的戰場頓時形勢逆轉,那些剛剛登上城墻的賊匪們靠著貪婪帶起的蠻勇吼叫著向前沖殺,可先是被刀盾手們的投矛砸的躺了一地,接著便被刀盾手們密不透風的盾陣給逼得節節敗退。
撤下戰線的青壯們看著家丁隊跟著刀盾隊后面,每一次開盾,就是整齊的向前戳刺,接著便是賊匪們像是被割草一樣的倒下。
先前撤到城墻口的賊頭子看到這一幕嚇得魂飛魄散,這時候別說什么“四海貨棧,金銀滿倉。”,就是整座古北寨都是金子,都阻止不了他帶頭逃跑。
“滾下去啊!”
看著底下仍舊在往上爬的同伙,那賊頭子和身邊的手下都是紛紛罵起來,可是底下不知道城頭上戰況有多可怕的同伙們還是拼命地在向上涌,暗下來的天色里,那賊頭子甚至能看到舉了火把的那些將門家丁驅趕著后方更多的綠林同道過來送死。
“他娘的。”
罵聲中,那賊頭子狠狠心,索性直接從城墻上跳了下去,這底下的積雪夠厚,兩丈多高的距離死不了,可要是繼續留在城墻上,那是必死無疑。
留在城墻上的賊匪看到后,也是有樣學樣地紛紛從城墻上縱身一躍,于是詭異的一幕出現了,一邊是像下餃子一樣從城頭上跳下的賊匪,一邊則是像螞蟻一樣順著長梯往上爬的賊匪。
被將門家丁們驅趕攻城的賊匪們看到這一幕,全都是不自覺地停了下來,這年頭誰都不是傻子,對于那些綠林道上的同伙,大家誰不清楚,這寧可從城墻上跳下來也不愿意繼續廝殺,那足以說明城墻上的守軍有多可怕。
“誰讓你們停下了!”
沙得刁大罵道,他是知道張堅的算計的,眼下他們從駱駝城里帶來的中軍和張堅的親兵隊應該已經繞到了西城門那里,現在高閻羅手上的兵馬大都集中在眼前的南城墻上,只要讓這些賊骨頭死死拖住這里的戰局,等西城破了,就是死再多賊骨頭又有何妨。
“你當我們是傻子嗎……”
賊頭子里有脾氣火爆的直接罵了起來,大家伙是來古北寨發財的,不是來送死的,要是這些官軍打頭陣,他們也愿意去拼命,可是現在死的全是他們自己人,誰還愿意被糊弄。
就在這時,西邊的天空忽然有響箭炸裂,那爆碎開的煙花扎眼異常,沙得刁知道西城那里已經動手了,于是他獰笑著看向那些停下的賊骨頭喊了起來,“你們以為還有得選嗎,都給我去攻城,等破了城,還有銀子分,要是不去,那就死吧!”
“來啊,給我殺,后退者斬,不前者殺。”
隨著沙得刁怒吼,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的將門家丁們立時便動起刀槍,策馬驅趕前方的賊骨頭來。
這一仗,就是死光最后一個賊骨頭,也要打下去!
隨著十幾人被殺,原本停滯不前的賊匪們再次蜂擁向前,不是沒人想反抗,可是那些將門家丁個個身披重甲,騎在高頭大馬上,反抗只會死得更快。
那些賊頭子們更是心里發冷,看到那響箭后,聰明的便已猜到他們那位張大帥怕是把中軍精銳都派去西城偷城了,而他們被當成了炮灰來拖住那高閻羅的大隊兵馬。
“張堅狗賊,你他娘的不得好死……”
賊頭子里有人破口大罵,可是罵歸罵,但人還是被裹挾著向前,這時候沙得刁更是在后面聲嘶力竭地大吼著,“大帥有令,臨陣后退者斬,前隊后退,后隊可殺!”
“大帥有令,臨陣后退者斬,前隊后退,后隊可殺!”
那些將門家丁亦是隨著一同喊起來,那喊聲便是連城墻上的高進都聽得明明白白。
原本擁擠的城墻下,頓時變作了修羅場,那些跳下墻的賊匪們還來不及慶幸,面對的就是后方同伙們的屠刀,“上城墻去,不上就死!”
這時候被逼到絕路的那些賊頭子們也只能咬牙繼續帶著手下們爬梯攻城,可憐那最先跳下城墻的賊頭子,被所謂的結拜兄弟拿刀指著,到最后也只能在那里詛咒道,“你們全都會死在這里,一個都跑不了!”
“讓乙字隊全都去西城。”
響箭炸裂后,高進便立馬讓退下修整的河口堡青壯全部趕往西城支援,這時候他才明白那賊將給他玩了手“聲東擊西,瞞天過海。”的把戲,只是這家伙確實夠狠,直接把占了他大半兵馬的那些賊匪全都當成了炮灰。
這種狠絕的心性和賭性,高進是打心底里佩服,要不是他準備充足,兵馬夠多,恐怕還真要被這廝得手。
這時候靠近西城的地方,都不需要命令,見到響箭炸響,那被董步芳安排留作萬不得已時才上的女兵隊早就沖上了城墻,這些女兵多是蒙古女子,她們都是嫁給趙龍這些逃戶的婆娘,長得粗壯結實,這幾個月能吃飽穿暖,個個面色紅潤,顯得比關墻內大多數種地的男子還要健壯幾分。
“木蘭大娘子說了,咱們女子也是能上陣殺敵領賞的,這些賊軍都是銀子!”
穿著皮甲的麻朵揮舞著一柄剁骨刀,大聲咆哮著,腰身如水桶的她是木蘭親點的女兵隊隊正,不但是因為她膽子大性野,也是因為她力氣夠大,真要單打獨斗,這古北寨里不少男子還不是她對手。
女兵隊的壯婦們,全都是苦哈哈出身,放過牛羊種過地,什么苦都吃過,過上了好日子的她們不怕死,就怕再回去過苦日子。
麻朵的話,讓每個女兵眼里放光,過去的幾個月里,她們領了工錢,可以從四海貨棧購買那些她們從沒見過的漂亮花布還有飾物,也能給娃娃們穿新衣服,吃好吃的,誰都知道銀錢才是這世上最好的東西。
死有什么可怕的,窮才是最可怕!
剛剛登上城頭的駱駝城營兵,本以為這城墻上不過幾十個青壯守城,雖說他們剛摸到城墻邊就被發現,但是誰都沒在乎,他們可是來了差不多有五百人,就這幾十人能抵擋他們多久。
只是出乎他們意料的是,那些看著就像是新兵的青壯居然硬生生抵擋住了他們,沒有被殺散,反倒是想要把他們架起來的長梯給推到,再然后就是他們堪堪守住三部長梯架上的城頭,結果便來了這些韃子婦人。
一開始他們以為這些婦人呼喊著生硬的漢話說來殺敵守城,以為是個笑話。可是當這些穿著皮甲,揮舞著斧頭、剁骨刀、鐵錘、拿著弓箭的韃子婦人們彪悍地殺向他們的時候,便不再是笑話,而是催命的無常。
麻朵一刀剁翻一個賊軍后,朝那些持矛的四海貨棧的伙計道,“這個賊軍是我殺的,你們不能貪了去!”
底下的張堅親衛隊,也沒想到這城墻上還能突然間冒出一股兵馬來,聽著城頭的動靜還他娘的是群女的,一時間也是在底下大罵上面的營兵無能,然后催促著中軍的營兵繼續往上爬,另外又派人甩了撓鉤繩索上城墻攀爬。
他們來時少爺吩咐過,務必要用最短的時間拿下西城門,不然的話等那高閻羅反應過來,派援兵守住了這西城,那這一仗就是他們徹底輸了個干凈,連翻本的機會都沒有。
“他娘的,都到了這等時候,怎么能被一群韃子娘們給壞了好事!”
本是作為督戰的張堅親兵隊,全都親自爬梯攀繩,準備拼命了,他們都是張家的家丁,和張堅這位少爺生死與共,這一仗打輸了,回到駱駝城,他們都沒有好下場。
南城墻上,看著像是瘋了似的爬梯而上的賊匪們,高進依然面色沉穩,這些被逼上絕路的賊匪不過是垂死掙扎罷了,他相信城頭上的家丁隊和刀盾隊抵擋得住他們這股最后的反撲。
“二哥,要不讓我們上吧!”
陳升看著戰況瞬間變得慘烈起來,忍不住朝高進道,要知道那些家丁隊和刀盾隊可是高家軍的真正核心和精銳,眼下都已經傷亡了十幾個,要是再傷亡十幾個,那就是要打得半殘了。
“別急,那賊將既然下了重注攤牌,這一仗就是決戰,你們也好,老張他們也罷,都給我把力氣留著。”
看著焦躁起來的陳升他們,高進按住了陳升,朝邊上的伙伴們大聲道,“相信咱們的人,他們能頂住,老鄭他們還沒放炮呢!”
“鄭頭兒,咱們還不放炮嗎!”
這時候,那十門挨得很近的虎蹲炮邊上,鄭大彪看著老神在在的鄭瘸子,口干舌燥地問道,這城墻上的賊軍可是越來越多。
“你怕個毬,那些賊兵殺得過來嗎!”
鄭瘸子瞥了眼身邊一圈手下的炮手,接著看向城下進入虎蹲炮射程范圍內的家丁馬隊,這才猙獰地笑了起來,“咱們的炮可金貴著,不能浪在那些賊骨頭身上,看見了沒,肥羊來了,都給老子打起精神來!”
鄭瘸子猛地吼了起來,嚇了鄭大彪一跳,但是隨即他便狂喜起來,這位爺可終于松了口,輪到他們打炮了。
角度什么的,鄭瘸子早就調整過,他一直都在等那些將門家丁過來,眼下隨著他號令,炮手們連忙點燃引線,當第一輪炮彈打出去后,這個瘸腿的老軍漢瘋狂地吼叫了起來,“清理炮膛,裝開花彈,給我打,把所有的炮彈都打完,才準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