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較量還沒有開始,真正的戰場也不在這千里之外的東南海疆,而在京師的朝堂之中啊。
雖然楊漣的叩門因為二叔的鋌身而出未遂,但魏公公卻從中感受到了深深的危機感。
現實很明確,哪怕魏公公在東南干出了天大的事業來,哪怕大明皇帝親軍征服了整個東亞,北京的一道圣旨都可以讓這一切化為烏有。
陛下身邊有小人啊。
清君側,只是魏公公的一時氣憤而矣,他敢想不敢做。
先前氣性上來時,他很想喊出來以壯豪邁,奈何知道身邊沒有狗頭軍師拉住他:“大哥,別沖動,別沖動...”
大哥是不能沖動啊,公公對皇軍的號召力是有的,可皇爺的號召力和權威性比他老人家還要強上幾個檔次。
皇帝,總是比太監有逼格的。
萬歷爺可是做了幾十年皇帝的,逼格檔次如泰山般不可動搖。再說,這位皇爺錢迷是錢迷了些,但還是個好皇帝啊,至少對他魏公公還是不錯的。要不然,就他做的那些破事,換個皇帝來早就拉到菜市口剮了。
所以,君側,是清不得的。
不能清君側,東林黨那邊又向自己吹響了號角,公公就必須認真接招了。
楊漣這次叩門沒成功,可下次呢?
他要沒完沒了的跟自己死磕,問題就很嚴重了。萬歷不喜歡言官不錯,可他老人家同樣也不喜歡麻煩。
所以,魏公公必須保住自家二叔,將他從詔獄中弄出來。
弄出來二叔,就等于變相逼萬歷永遠站在自己這一邊,告訴那些看熱鬧或者想落井下石的人魏良臣在陛下心目中是不可動搖的!
另一方面,保住二叔也等于保住公公自己。大明的朝堂儼然就是保守派的大本營,萬歷是支持自己改革開放,可萬歷這個皇爺沒幾年了。
在相當長的時間內,公公不可能將他的精力轉回京師,在那里坐鎮將各種苗頭按下去,因而二叔這個未來真實的“九千歲”就不能有事,更不能倒!
二叔,必須救。
怎么個救法?
魏公公陷入沉思,久久喃喃了這么一句:“有朝一日刀在手,殺盡天下斷章狗。”
崔應元一腦門子的問號,公公講話果然高深奧妙,一般人難以理會啊。
是咧,是咧!
公公腦門一拍,讓人把葛三郎叫來,吩咐道:“速去把《皇明日報》送過來的樣版拿給咱。”
葛三郎忙去取來,卻是厚厚一大疊。
這是前幾天《皇明日報》剛剛送到的樣版,基本都是按魏公公的要求排的版印出來的,黃尊素使人送來的目的自是要請魏公公過目,然后由公公拍板是否正式印刷。
某種程度上,公公本人正在扮演他前世最不喜歡的角色。
既叫《皇明日報》,那必然是每天都要印刷的。以現在的條件肯定做不到當日事當日知,因而提前存稿就是解決時效性的唯一辦法。
公公叫提前存了一個月的,以保證不管發生什么事,萬歷的桌子上都能擺放一份當天出版的《皇明日報》。
隨手拿了幾期的日報看了起來,公公還是很滿意的,各版面刊登的稿件基本上都是按他老人家的要求出的,很多一眼就能看出來完全是以《魏公文集》思想為指導進行的創作。
第一期的頭版頭條名字起的十分的不錯,叫《大明王朝始終在陛下的帶領下,穩步前行!》
第二期的標題起的更是不錯,叫《大海有真金》。
看過數份后,魏公公徹底放心了,黃、涂二人對他老人家的思想領悟的還是很深刻的,是可以重用的人。
輕叩桌面,魏公公吩咐葛三郎:“咱寫的那篇回憶咱二叔的稿子,嗯...就放在第六期的第四版。”
葛三郎忙拿筆記下,這些意見要準確無誤的傳回特區。
公公想了想,又說道:“你替咱擬封信給黃尊素,要他們馬上組織人手,專門寫一些有關貧苦太監樂善好施、賢良太監為國為民的文章,再寫一些奸臣禍國殃民的事來,這些文章嘛都用白話的形式寫,直樸不加修飾。另外嘛,專門搞個創作組出來,這個創作組人不要多,三五個人就行。”
“公公的意思是?”葛三郎有些不解。
“這個創作組專門寫咱家,還有咱家的二叔,父親和兄長,不要大夸大贊,就寫些咱老魏家的平常事,如咱父親明明生活條件好了,卻依舊保持過去的老習慣,每日清晨在村口撿狗屎,又如咱兄長深夜背鄰居去看郎中,噢,對,咱二叔在宮中常替人打抱不平,這事也一定要突出...”
魏公公要求,創作組一定要深入細致挖掘老魏家的動人事跡,要進行藝術的加工創作,但又不能脫離現實。創作組要保證每三期就要出一篇稿件。
“這個創作組統一使用一個筆名,嗯,咱家看就叫傲骨鐵心吧。這名字實在,謙虛,樸實,百姓們一聽就知道是個實事求是的作者。”
說到這里,公公許是想到什么,又特意叮囑一句,“必要時可以去實地采訪,但這個實地采訪稿件必須先呈咱家過后才可發表,一些沒必要的事情就不要寫了。”
公公強調,近期一兩個月內,創作組主要還是寫一些二叔的故事,深入挖掘,深入提煉。
如此要求,自是公公在輿論上的準備,他要把二叔賢良的形象突出來。經過報紙和各種方式的傳播,在百姓心目中牢牢樹立二叔的忠厚老實形象,如此有益于拯救二叔。
最簡單的用處二叔忠厚老實,那楊漣自然就是奸賊了。
“創作組在創作過程中有什么疑問的,就集中學習咱家這篇《二叔》,以此為范例文本便可。”
《二叔》這篇文章可是公公的心血之作,全篇仿寫某大家之作,卻又改的完全不同,真可謂是煞費苦心,精品之作,以后有可能的話要收入到童生試中。
光宣傳二叔形象是不足以把二叔從詔獄中弄出來的,魏公公也要開始實質的營救動作。
因此,他老人家必須親自進京向皇爺拜年了。
這個年可不好拜啊,公公的憂傷不是蛋蛋的,而是濃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