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局勢下,只要能吃飽能活下去,就已經是最好的工作了。
空有一堆冰冷的盧布和債券,卻買不到糧食,這可以說是這個時代最可怕的事情……
自從全球谷物歉收,以及蘇聯集中控制農業的政策宣告失敗后,前蘇聯便開始無法如期付款給進口糧食的外國供貨商,導致大量的貨運貿易被迫中止。
倘若說幾年前人們一度認為,排著長隊購買香腸已經是最糟糕的情況的話,那么從1991年開始,處處可見人們為了購買蔗糖、奶油、米、鹽、面粉、土豆和其他基本食物而排起長龍的現象已經成為了一種生活常態。
哪怕是作為尼古拉耶夫造船廠的廠長,馬卡洛夫也已經好久沒有吃到過一頓像樣的晚餐了,在現在這個環境,但凡能有一只火雞和幾根香腸,就已經算得上奢侈了。
馬卡洛夫一邊這樣想著,略帶期待地揭開半球型的餐盤蓋子。
下一刻,濃郁的香氣從面前的餐盤上擴散出來,伴隨著一種馬卡洛夫幾乎快要遺忘的醇厚肉香和黑胡椒香氣,配合著地道的俄羅斯甜菜湯所升騰起來的熱氣,哪怕只是聞一聞,都能讓人感覺渾身暖和不少。
而在俄羅斯土豆燉牛肉旁邊,還有淋上了濃香蔥油的經典大列巴面包,經過奶油蜂蜜調制的柔軟土豆泥與每一粒表面都散發著飽滿光澤的魚子醬并排在一起,醇厚而又精致。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馬卡洛夫沒有找到“生命之水”伏特加的影子,不過一杯簡單的自釀葡萄酒,勉強也能夠解一解他這幾個月來的酒蟲饞意。
咕嚕……
本就饑餓難耐的馬卡洛夫用力咽了咽口水,瞬間感覺肚子開始發出抗議。
沒有任何猶豫,老人快速拿起餐盤旁邊的金屬叉子,看著面前那些散發著熱氣和肉香味的土豆燉牛肉和其他佐餐,迫不及待地叉起一塊塞入口中。
土豆和牛肉都燒的很軟很入味,可能選擇的食材有關,遠比他之前吃過的要更加充實。
經過精心熬煮的土豆早已燉得金黃,入口綿軟松香,其間的縫隙浸滿了牛肉湯汁,伴隨著黑胡椒粉的暖意,這些日子以來縈繞在馬卡洛夫身上的寒氣幾乎瞬間退散。
“魔法界的食物,真是太好吃了,船廠的那些小伙子們這下有福了……”
就在這時,馬卡洛夫的臉色忽然一滯。
等等,如果這就是巫師們口中所謂的工人日常餐的話,那未免也代價也太大了吧?
這樣豐盛的三餐供應,倘若真的能完全兌現,尼古拉耶夫造船廠的全體員工將成為這個冬季,生活在這一大片土地上最幸福的人們,沒有之一。
與此同時,馬卡洛夫腦海里回想起放在桌上的那份合約,以及在他的記憶之中,那名女孩至少重復了三四遍的那句話——這一切,都是為了烏里揚諾夫。
“轉移……紅色的火種……原來如此!”
馬卡洛夫猛然站起身,快步走到辦公桌前,動作粗暴地拉開抽屜,找出一個放了許久的電話簿,仔細對照著上面的名字和職位認真看了起來。
他很清晰的記得,那名小女巫在臨走之前有一個隨口一提的請求,希望他能夠幫忙寫信給一些相熟的前蘇聯科研人員,邀請他們暫時前往天命集團開立的土豆店幫工。
不過支付的酬勞很奇怪,是可以自主定價對外出售土豆的數量份額。
土豆店、土豆—盧布混合支付、免費土豆燉牛肉供應……他們的目標不僅僅只是這里!
或許那些有著國家供給和保障的高層官員們,不用擔心自己的生活會因為蘇聯解體而陷入困境,但是馬卡洛夫很清楚的是,即使是號稱歐洲糧倉的烏克蘭城市里,如今都已經出現了食材和消費品價格瘋漲和供不應求的情況。
毫無疑問,魔法界那樣一個龐大而神秘的存在,目光絕對不可能僅僅只著眼于他這個瀕臨破產的造船廠——從前來商談的主導人員居然是一個小女孩就能看出,那些巫師們一定還有更重要的目標,以及更加龐大的資源調度空間。
如果馬卡洛夫沒有猜錯的話,此刻天命集團的成年執行者們,多半已經周旋在了各個共和國的高官和軍隊周圍,正在進行一場場看不見的隱形交易。
既然他們能夠為了拯救一艘未完工的航空母艦大費周章,那么那些創造和奠定了蘇聯工業和科學基礎的寶貴人才,自然會得到更多的資源傾斜和轉移機會,至于原因……
馬卡洛夫對著辦公室墻上掛著的畫像舉起酒杯,臉上寫滿了堅定的神色。
“烏里揚諾夫同志,新年快樂,您的禮物我們收到了!”
俄羅斯,布爾什維克鐵錘酒館。
艾琳娜處理完所有匯總到她面前的情報,端起搪瓷敞口杯啜了一口溫白水,稍微潤了潤有些發干的嘴唇,唱了一下午歌,又說了那么久的話,她感覺自己的嗓子都快冒煙了。
雖然她很想嘗嘗這個年代的伏特加,可惜格林德沃在這件事情上的態度格外堅決。
按照這個活在上世紀老古董的觀念,小孩子就應該喝牛奶、白開水以及果汁,無論是咖啡、含酒精的飲料,全都是屬于成年人的限制級飲品,艾琳娜自然也不例外。
想到此處,艾琳娜不由得又狠狠剜了一眼癱在不遠處扶手軟椅之中的格林德沃,此時老人正有美滋滋地喝著一罐巴伐利亞黑啤酒。
“你等著,別高興太早,我回學校后一定要向鄧布利多教授揭發你偷喝酒!”
“隨你……反正阿不思從來管不了我,某些小朋友可就不一樣了。嗝~”
格林德沃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滿臉無所謂地說道。
一邊說著,格林德沃瞥了一眼似乎有些炸毛的白毛團子,挑了挑眉毛,飛快地轉移話題。
“不過說起來,今天下午你為什么要故意折騰那個麻瓜那么多次……我能看出來,哪怕不用遺忘咒輔助,你也有把握說服他的。”
事實上,這可以說是格林德沃這些天來最困惑的一個下午了,談判過程既順利又充滿波折。
艾琳娜不止一次地提出一些計劃外的要求,或者做出一些出格的行為,刻意將事件推向不歡而散的結局。
甚至于在第一次初步商談妥當后,還特意直接離開尼古拉耶夫造船廠,再讓他們一行人直接幻影移行到那個麻瓜的辦公室,重新開始。
“因為人心啊,是這個世界上最復雜的東西,所有牢不可破的堡壘,往往都是從內部開始坍塌瓦解的。”
艾琳娜眼神閃爍了一下,緩緩地搖了搖頭,“況且有時候,我連我自己都看不透,更何況是一個陌生人,我不想、也不敢把所有賭注壓在一份未經過檢驗的信仰和人性上……”
至于事后馬卡洛夫是否會覺察到不妥,以及是否會因此產生不可控的憤怒,她已經提前用兩個存檔去檢驗結果了。
在艾琳娜眼中,這位老人可不僅僅只是一個經驗豐富的普通技術工作者。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是最有可能成為天命和魔法界撬動前蘇聯“科學大腦”們第一步,同時也是最重要的一步的人——再之后的事情,就是裂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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