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素色袍子的四四，肩上騎著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孩，小女孩一只手摟住四四光潔的大腦門，一只手拿著一串冰糖葫蘆指著前方開心的叫著，兩只眼睛彎成了月牙。四四一只手握著小女孩的腿，一只手拿著另一串吃了一半兒的冰糖葫蘆，臉上帶著和煦的笑容，神采飛揚。好一副慈父圖。

這對父女好像太陽一樣發射出陣陣暖意照耀著周圍那些低矮的建筑，匆匆的行人。仔細看小女孩的眉眼之間帶著宋馥酒醉后所獨有的霸道、嬌憨又古怪的靈氣，鼻子卻和四四一樣直挺，還有一張小巧偏似宋馥的元寶嘴。

四四仔細的看了看，又回身拿過書架上的一個紅木盒子打開，在一打畫中翻找出一張畫，這些畫是寶珠冥壽時宋馥畫的，四四一直都小心的保管著，沒有給任何人看過。四四比較、打量著兩張畫中的寶珠，感慨那宋馥的好記性，酒醉后信手畫的畫，竟然能一絲不錯的在清醒后重畫一遍，最離譜的是，她明明不可能記得酒醉后的事情。

四四摸著畫著各式水果的瓷畫框暗自得意，回想當夜他要求宋馥在她們母女二人的畫中加入自己時被拒，誰成想今天終于得到了，這小妖精還真是送給自己最好的一份年禮。

想到這里，四四不禁想到如果沒有那毒茶，自己會如畫中一樣抗著寶珠走在街上嗎，四四可是知道外面對自己冷面王的評價。四四扯起嘴角，低下頭再次搖了搖頭，修長的食指輕輕敲著額頭，不由得暗想這畫是宋馥在作怪吧？

沒錯，這畫確實是宋馥的惡搞，宋馥生馬嬤嬤、小衛的氣，氣他們總讓自己給四四備一份年禮，更生自己的氣，氣自己怎么總有提筆畫四四的期盼，還畫得那么…那么好看，真是太沒用了！于是，成就了這樣一副畫，本打算過完畫癮再毀的，沒成想畫好了宋馥又舍不得再毀掉。放在自己那里被人發現了更說不清楚了，索性借著馬嬤嬤和小衛之口和之前那副像一塊兒送了出去。

康熙四十六年，大年初一的宮宴，四四有生以來第一次遲到。

四四依舊面無表情的用一貫的冷臉來應對各方的猜測，沒人知道四四冷臉下面的那顆心一直翻滾著無法平息的激動和喜悅。能得到宋馥的心就離那張椅子更進了一步，收到宋馥的年禮就離收獲她的那顆心更進了一步。

可是，現實往往事與愿違。

正月十二的下午申時正，四四掛著著名的白板臉再次突降宋馥的小院。

雖然掛著白板，但四四的心情還是充滿喜悅和期待的，只是，宋馥還是和上次四四蒞臨時一樣木木的、了無生趣，所有服侍工作都由馬嬤嬤和小翠完成，她只是請過安后又上了一杯茶再就沒有任何反應。

四四在書桌前坐了將近兩個時辰，看了三本游記和兩本小說，又喝了七盅宋馥親自倒的茶，吃了兩碗菜粥，這其間宋馥竟然一句話都沒說，除了按四四的吩咐倒茶、盛粥外只是低頭坐在凳子上或者站在墻邊，連晚飯都沒吃。

雖然表面上看宋馥只是很安靜的待在房間里，極有耐心的四四卻發現很多可愛的小動作。比如時不時的看自鳴鐘，元寶狀的紅唇偶爾會沖噘起，幾不可見的動著，不用想就知道她在心里腹誹著自己，就像三十夜里那樣的抱怨吧。再比如，坐在凳子上，時不時的揉小腿，站著時幾乎整個上半身都靠在墻上，偶爾輕微的活動活動因為久站、久坐而僵硬的關節。

對于宋馥這些或委屈、或憤怒、或無聊的小動作，四四心里滿意極了，一個是覺得這樣的宋馥也很可愛，跟府中的其他女人相比別有一番滋味，另一個原因也是最關鍵的原因是，四四覺得這是對宋馥抗拒自己、甚至企圖逃離自己的一個小小懲罰。所以四四雖然面上還是白板心中卻是止不住的得意。

終于四四覺得懲罰的差不多了，最重要的是他也得意夠了。四四知道現在自己還沒那辦法讓清醒的宋馥心甘情愿躺在自己身側，用文覺和尚的話說就是追求期，現在他正在追求宋馥，絕對不能因為一時的急燥而功虧一簣。

四四起身，挑挑眉頭看了看宋馥，隨即抖抖有些褶皺的袍子，真是不敢指望宋馥這個小妖精。用文覺和尚的話說，那是希望越高失望越大。不期望能得到她給自己的親筆畫，卻得到了，不期望她給自己的年禮也得到了，所以…

“爺很滿意你給爺備的年禮。”四四站直了看著宋馥溫和的說。

年禮？宋馥有些愣，眼珠轉了轉才想起那個黑色灑金盒子。心中暗叫，幸虧！幸虧自己是低著頭的，不然被這個惡魔看到自己吃驚的樣子，那幸福美好、悠閑自在的日子可就如同青春的小鳥一樣一去不復返了。

“昨晚李側福晉，誕下了爺的小阿哥，這個小阿哥就交給你撫養吧。”四四平淡的說，就好像要吩咐換茶盅一樣。

宋馥吃驚的抬頭望著四四，大大的眼睛透著震驚和不可思議。這話說出口，四四就覺得有些不當，不合規矩，可是轉念想到如果真能因此而讓她開心也算值得吧。

宋馥很快回過神低下頭，兩手輕輕擺弄著手中的帕子，琢磨著四四的意思，和應對之法。

“你不想養爺的小阿哥？”四四的聲音很平淡，見宋馥低頭不語，加重地語氣說道，“說話！”

宋馥知道這個時候說錯一句話，平淡的幸福就離自己遠去了，想到那個最標準且無害的答案宋馥干脆利落的說出“不想。”這兩個字。

“為什么？”四四除了暗中松了一口氣之外還有些悶，松口氣是怕她答應了壞了規矩，悶，悶卻是因為什么。

“李側福晉是側福晉，婢妾只是個格格。”只有位份低的孩子養在位份高的人身邊，從沒聽說還有反著來的。

“這是李氏她欠你的。”聽了標準答案四四悶氣不但沒有消反而有些不悅，總覺得宋拒絕了李氏的孩子就意味著宋馥拒絕為自己生養孩子一般，雖然知道養李氏的孩子和再生下一個孩子是兩回事，可是四四卻忍不住就是這樣認為。“而且你說的問題不存在，小阿哥只是由你養，名份上他還是李氏的兒子，”

聽了四四的話，宋馥挑著眉頭瞪向四四，讓我干出力不討好的事情？雖然只有一瞬間，卻被四四抓了個正著，四四被那突如其來的火氣鎮住，能瞪向他的女人不多，一只手都數得過來，這府中更是一個沒有，四四短短的愣了一下，隨即，“怎么你不滿意爺的安排？”

“婢妾不敢。”

看著低眉順眼的宋馥四四的火氣突然間噌噌的往上冒，不敢？她都打算著要逃離自己還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不敢？你還會有不敢的事情嗎？爺看你一向都是敢得很！說出原因，說出理由，要說實話，不然今晚爺就把小阿哥送到你這里。”說著四四抬手捏住宋馥的下巴，讓她與自己面對面的站著。

雖然宋馥明白自己面對的是誰，明白自己稍有不慎將會使一年的忍讓付之東流，卻控制不住心中的怒氣，和臉上的忿忿之色。四四望著微怒的小臉，突然感覺火氣不見了，四四覺得除了皇額娘從來沒有女人如此真實的面對自己，他所見的女人都戴著假面，哪怕是宮中的德妃娘娘和烏喇那拉氏。

望著宋馥獨有那種生動的靈氣，四四壓抑住想吃掉她的欲望，依舊表現出那份冰火山的氣勢，捏住宋馥下巴的那只手不由自主的加上了一份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