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無限鏡花緣

第六十一章 開拔都梁山

李敬業借假圣旨自領揚州司馬,入城后頒布的第一個命令就是打開揚州府庫,將其中存儲的盔甲兵器發放給鑄錢工場內的囚徒和工匠。

旋即貼出告示允諾囚徒可以戴罪立功,一日時間不到,麾下便多了八千余人,盡管是烏合之眾,但也讓李敬業等人覺得不再勢單力孤。

手中有了兵馬,又有薛訥,程務挺兩員大將,李敬業當著揚州其他官吏的面,斬殺陳敬之和孫行處,隨即露出了森然的獠牙。

揚州官吏這才知道情形不對,面對李敬業打出嗣圣元年的旗號,還有府衙外的近萬兵馬,謀反二字讓數十名官吏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喘。

李敬業控制了揚州府衙,哪還會在意這些人的想法,大旗一扯,大義加身,這些官吏除了被裹挾順應,還有別的路可走嗎?

從均州到揚州這一路,李敬業已經在心中組建了自己的班底,當堂設置三大府署。

既然以匡復李顯帝位為己任,第一個府署命名為匡復府,李敬業自領匡復府上將,薛訥,程務挺為左右將軍,統領揚州兵馬。

第二個府署自然是李敬業世襲的英國公府,第三個就是揚州大都督府,以唐之奇,杜求仁為左右長史,李宗臣,薛仲璋為兩司馬。

前任監察御史魏思溫擔任軍師之職,而駱賓王則為記室官,首先起草討伐武則天的檄文。

所謂從龍之臣,皆連升數級,唯獨唐敖婉拒了李敬業委任的官職,認為現在就開始論功行賞,為之尚早,顯得不倫不類。

李敬業誠摯的和唐敖深談一夜,唐敖才勉強接受之前李顯授予的黃門侍郎職位。

唐敖確認薛訥程務挺二人掌控了揚州城防,正準備回去例行每日的修煉,半路被駱賓王劫了去。

“賢弟,這是為兄為英國公撰寫的討武曌檄文,賢弟看看有沒有疏漏差錯的地方?”駱賓王拿出一篇文章遞給唐敖。

《為李敬業討武曌檄》,唐敖看著開篇兩句,不由得想起了王勃當年所寫的斗雞檄文。

王勃和駱賓王都是當世才子,但是看完這篇檄文,唐敖覺得駱賓王撰寫檄文,功力遠在王勃之上。

“偽臨朝武氏者,性非和順,地實寒微……請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誰家天下。”

這篇文章,唐敖讀來大有酣暢淋漓之感,使武則天原形畢露,指出武則天出身貧寒低賤,以前是太宗皇帝的才人,到了太宗晚年迷惑太子李治,隱瞞了和先帝的私情,最后登上皇后寶座,陷太宗高宗于禽獸的境地。

武則天殺害親姐姐,屠戮親兄弟,為人所棄不容于天地,包藏著禍心謀取帝位,將高宗皇帝的愛子流放巴州,啟用禍亂朝綱的奸佞。

如今先帝墳墓上的黃土還沒有干透,被貶離京的太子和皇帝宛若孤兒流落他鄉。

我李敬業是大唐的老臣,王公貴族的長子,光復李唐江山乃分內之事,諸位世受國恩者,豈能安然享受?請大家一定要看明白,這世界到底是誰家的天下。

唐敖看完之后,提筆在檄文的最后添了幾個字:移檄州郡,咸使知聞。

唐敖把毛筆投擲在桌案上,擊節贊嘆道:“駱兄文采,必定隨這篇檄文,天下聞名,只怕武則天看到這篇檄文,也會責怪自己放走了駱兄這位大才子呢!”

駱賓王也覺得一氣呵成的檄文直抒胸臆,意氣風發道:“賢弟稍等,為兄這就把檄文送到英國公手上,傳檄地方。”

第二天,駱賓王這篇檄文就發揮出了意想不到的威力,正處于招兵買馬階段的李敬業,接到了楚州司馬李崇福的來信。

李崇福表示愿意聽從李敬業的號令,接受李敬業的節制,率領麾下三縣兵馬響應匡復李顯的帝位。

做出類似李崇福選擇的官員不在少數,十天時間不到,李敬業麾下便聚集了十余萬人馬,形勢一片大好。

但也有人趁亂起事渾水摸魚,以期上達天聽搏取富貴榮華,盱眙人劉行舉就占據盱眙縣城,順奉武則天號令,聚兵匪九千余人號稱三萬,排兵都梁宮,對揚州構成了極大的威脅。

當劉行舉被武則天加封為游擊將軍,弟弟劉行實為楚州刺史后,李敬業無法對劉家兄弟忽視了。

但是李敬業剛剛占據揚州一地,百廢待興,如果征發一州兵馬掃平劉氏兄弟,勝了還好,不勝,甚至失敗,那對這次起兵將是沉重打擊。

府衙內,李敬業等人徹夜商討如何應對劉行舉的立場和挑釁,最后的結論是要給予劉行舉兄弟致命一擊,揚州首戰必勝,才能奠定登高一呼應者云集的基礎。

尉遲昭自告奮勇,立下軍令狀,愿意領兵兩萬直搗都梁宮,李敬業遲疑之后,任命小將薛暢為先鋒,黃門侍郎唐敖任監軍,這樣的統兵搭配,李敬業覺得勝算在七成以上。

臨別之際,李敬業單獨留下唐敖,語重心長道:“唐大人,討伐劉氏兄弟必須要取勝,此乃重中之重,只有第一戰打出揚州的聲威,天下人才能看到我們的力量。”

李敬業知道薛訥和程務挺都是常勝將軍,但舍棄二人而不用,偏偏答應尉遲昭的請命,自有心中的盤算。

薛訥,程務挺皆是將門之后,在軍中威望甚高,偏偏都不是李敬業的心腹。

如果以薛程二人為將討伐盱眙都梁宮,只會增加二人在軍中的影響力,這一diǎn李敬業甚為忌憚。

尉遲昭和凌煙閣功臣尉遲敬德有些親戚,算是李敬業的侄子輩,關系比較親近,如果能通過討伐都梁宮的勝利樹立尉遲昭在揚州軍中的威望,使尉遲昭和薛程二人分庭抗禮,符合李敬業的平衡御下之道。

可是李敬業心中對尉遲昭的信心不是很足,這才在合議之后留下唐敖,希望唐敖能發揮監軍的作用,必要時成為中流砥柱,穩定軍心。

唐敖畢竟是探花郎出身,隸屬文官之列,又符合李敬業的文武平衡想法,可謂一石數鳥費盡思量。

唐敖欣然受命,唐敖心中比李敬業更在乎討伐都梁宮的勝負,匡復李顯帝位的旗號和檄文已經發出去,天下人都在看著揚州的變化,如果第一戰就失敗,挫傷士氣不說,匡復府內部恐怕也會出問題。

為此,唐敖回去后冥思苦想一夜,最后又拿出那張儲物符,心中暗忖一旦戰事稍有不利,那他只能赤膊上陣,佐以修煉道法取勝了。

翌日天明,尉遲昭diǎn齊兩萬人馬,薛暢率領其中三千人為先鋒軍,馬不停地趕往盱眙都梁宮。

唐敖的武勇之名在長安人盡皆知,但在揚州軍中知者甚少,對于一身文官打扮的唐敖,尉遲恭不太了解。

而且唐敖乃是三品大員,侍郎監軍,尉遲昭委實對唐敖熱情不起來,哪個將領都不喜歡身邊多個可以越權發號施令的監軍,尉遲昭也不例外。

唐敖感覺到尉遲昭的冷淡態度,心下了然,當即知會了尉遲恭一聲,來到薛暢的先鋒軍中。

薛暢對唐敖之武勇佩服的五體投地,更身受唐敖救命之恩,待唐敖如父兄一般尊敬,看到本應該在后軍監軍的唐敖來到了先鋒軍內,少年小將還不太明白官場之中的忌諱,笑道:“叔父是準備來看小侄輕取都梁宮嗎?”

唐敖面色一沉:“薛暢,且不提軍中無父子的律令,單單是你輕敵的心態,也讓本官甚是擔心,劉行舉兄弟能聚兵數萬,豈是等閑之輩?”

薛暢急忙告罪:“唐大人教誨的是,末將記下了。”

唐敖語氣稍微舒緩道:“本官沒有經歷過真正的戰陣廝殺,你身為將門之后,如何掃平都梁宮,有什么計策沒有?”

薛暢眼前一亮,頗有些驕傲道:“大人放心,末將熟讀兵書戰策,深受祖父和父親的教導,對戰陣之法熟稔的很,據探馬回報,劉行舉據守都梁宮,以為屏障,殊不知已經置身于兵法中的死地,此戰揚州必勝。”

唐敖見薛暢信心十足,詢問道:“先鋒官有何破敵良策?不妨說來聽聽。”

薛暢侃侃而談:“都梁宮位于都梁山上,乃是隋煬帝在大業初年修筑的離宮,都梁山盛產都梁草,如今時節風干物燥,只需用火攻之計,別說劉行舉號稱三萬雄兵,就是十萬兵馬,也要喪身在火海之中矣!”

唐敖聽罷微微diǎn頭,俗話說虎父無犬子,看來薛暢在薛仁貴和薛訥的教導下,腹內頗有真才實學,如果火攻奏效,倒是速勝之法。

行軍兩日,都梁山遙遙在望,唐敖遙望都梁宮,不禁想起了史書中的記載。

隋朝末年,齊郡人孟讓起兵反隋,擁兵十萬占據長白山,后來被張須陀所逼,轉戰江淮,就是以盱眙都梁山為根據地,但是在聲勢浩大之際,卻被江都丞王世充所敗。

唐敖讀書萬卷,深知以史為鏡的道理,當年孟讓據守都梁宮就和今日劉行舉的情況差不多,而揚州軍也是從江都發兵征討,希望結局能夠一樣,一戰而平都梁吧!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