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皆驚。
一雙雙目光,瞬間都射向了地圖上,瞪大眼睛試圖映證陳平的判斷。
陶商劍眉策凝,目光也在地圖上,在蕭縣汳水間掃來掃去。
片刻的震驚后,陶商輕嘆了一聲,嘴角揚起一抹冷笑,“曹操啊,你不愧是用兵如神,差點就騙過了我,厲害,厲害啊……”
陶商終于看出了曹操的真正目的。
他判斷曹操明攻袁術,暗中卻是要進攻自己,這個判斷是沒有錯的。
錯就錯在,他沒有判斷出,曹操是由哪條路進攻彭城。
他和陳平一致認為,曹操會由小沛南下,沿泗水大道攻留縣,取彭城。
因為這一條,地勢較為平坦,更有利于發揮曹操兵多的優勢。
而且,前番曹操入徐州,也走的是這條路線,所以他們一旦判斷曹操進攻彭城,就先入為主的認為,曹操依舊會選擇走這條路線。
他卻沒料到,曹操詭詐如此,寧愿放棄自己的優勢,偏偏走汳水小路,從東面襲彭城,就為達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此時陶商的大軍多云集于彭城以北,留縣一代,彭城真正的守軍不過一千多,倘若給曹操大軍突然殺至,后果不堪設想。
那個時候,不但彭城極有可能失守,陶商和他的主力軍隊,還將被截斷在彭城以北,小沛之間,就要全軍覆沒。
而曹操,就會畢其功于一役,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一戰滅了他陶商,全取徐州。
“曹操,你當真是夠狠夠陰,把一個‘奇’字發揮到了極點,可惜你沒有料到,我早就把你視為大敵,細作早已密布于沛國,你的一舉一動,都難逃我的眼目……”
大手一揮,陶商突然喝道:“樊噲何在?”
“老樊在此。”樊噲拱手應道。
陶商手向地圖,“我命你率三千步騎混合精兵,即刻起程折返南下,一定要給我搶在曹軍之前,把蕭縣給攻下來,擋住曹軍東進彭城之路。”
“老樊得令,主公就瞧好吧。”樊噲拍著胸脯接下軍令,提著殺豬大刀風風火火離去。
當日,樊噲率三千騎兵離開大營,先沿泗水南下彭城,再沿汳水西去,穿越山谷之路,直奔蕭縣而去。
只要樊噲能搶先一步奪下蕭縣,憑借著他的能力,足以堅守住城池,守到陶商率大軍來援。
而次日天色未亮時,陶商就率七千主力南歸,同時命留縣的廉頗所部,也即刻南下會合,折往蕭縣一線布防。
一天之后,陶商尾隨于樊噲軍之后,重新回到了彭城。
陶商打算暫歇于城中,等廉頗所部趕來會,再會合兩軍,前往蕭縣增援樊噲。
畢竟曹操步騎有四萬之眾,光憑他手頭現有的兵力,想要曹操勝算無多,必須集結所有可以動用的力量,方能跟曹操一戰。
午前,軍府大堂。
陶商屁股還沒坐穩,樊噲就派了使者前來,將最新偵知的曹軍情報送到了案前。
曹操已搶先一步進抵蕭縣。
“這么快?”
聽得這個消息,陶商的眉頭不禁微微一皺,沒想到曹操進兵如此神速,自己晝夜兼程還是晚了一步。
稍稍一吃驚,他立刻又冷靜下來,喝問道:“樊噲兵馬現在到了哪里?”
“稟主公,我軍探出曹將曹仁率軍兩千,列陣于蕭縣以東,意圖阻擋我軍西進,樊將軍派小人前來報告時,已率大軍前去進攻阻擋的敵軍。”
這道消息,令陶商心頭又是一震。
蕭縣已有曹軍重兵駐扎,他本是想讓樊噲先退回來,待大軍集齊后,再據住各處谷口,阻擋曹操東進,沒想到樊噲竟決定強行去破曹軍,去奪蕭縣。
樊噲依他的命令主動進攻,倒也不算違抗軍令,但對手卻是大名鼎鼎的曹仁,絕不可小視。
可疑的是,樊噲所率三千步騎,擁有近五百騎兵,曹仁所率不過兩千步軍,竟然想要主動出擊擋住樊噲。
這不像是曹操的作風啊……
陶商心中越發狐疑,目光重新回到了地圖上,看著地圖上的蕭縣位置,心里越來越覺的不安。
他很擔心樊噲。
倘若對手是呂布,是袁術,甚至是劉備之流,陶商自對樊噲有絕對信心,但如今樊噲所要面對的卻是大名鼎鼎的曹仁。
那是誰,那可是曹家第一大將,歷史上的樊城之戰,單憑幾千兵馬,在于禁七軍盡失,城池被大水淹襲,關羽威震華夏的情況下,依然能屹立不倒的強者。
而這個強者后面,還是一個用兵虛實難辨的曹孟德。
他總覺得哪里有些不太對勁,便又將諸道情報,再一次的審視了一番,試圖從中尋找出什么破綻。
最后,陶商的目光,落在了那句“曹仁率兩千步軍阻擋”上面。
曹軍出城列陣,顯然是已偵知我軍前來,打算進行一場野外的交戰,也就是說,曹操知道他要派了騎兵前來搶奪蕭縣。
曹仁自恃勇力,敢以兩千對三千,也不是沒有可能,但關鍵卻在于,他那兩千兵馬,統統都是步軍。
步軍對騎兵,勝算極低,曹仁深通兵法,豈能不知這致命之處。
明明知道,為何還要強行出戰?
陶商的腦海中,升起了一個巨大的問號,年輕的臉上,狐疑之色也越來越濃重。
踱步許久,驀然間,陶商的眼眸中掠過一絲驚色。
猛然驚醒的陶商,即刻喝令道:“傳令下去,全軍集結,半個時辰后出兵,直奔蕭縣。”
此刻陶商身邊,并無陳登陳平這樣的謀士隨行,只有夫人花木蘭,還有英布二將,他們顯然不理解陶商的用意,為何前腳才剛到彭城,連熱飯還沒吃一口,馬上就要急著趕去蕭縣。
“夫君,何必急……”
花木蘭疑問還未及出口,陶商已喝道:“來不及了,路上再跟你們解釋,快去行動吧,晚了樊噲性命不保。”
花木蘭和英布神形皆是一震,不敢再多問,匆忙而去。
陶商深吸一口氣,手扶長劍,也大步走出堂去。
蕭縣以東二十里。
寒風瑟瑟,樊噲卻依舊赤膀,毫無一絲寒意,一手拎著殺豬刀,一手扛著大羊腿,狂啃亂嚼。
樊噲就像是一只貪吃的狼,獵物就在他眼前,心中只有瘋狂的殺意。
汳水北岸,滾滾的旗幟在翻滾,三千步騎將士,在樊噲的率領著,沿著大道徐徐而行,過不多時,敵軍的身影就映入眼中。
兩千人的步軍軍陣,列陣于大道中央,封住了他的去路。
敵陣上空,一面“曹”字大旗,飛舞如風。
“曹仁,曹家第一大將么,砍下他的頭,足以彌補上回的失利,讓我老樊在主公面前掙回幾分面子了吧……”
樊噲心里邊琢磨著,一張大嘴咧開,咧出了猙獰的貪笑。
前番彭城一役,他被張飛一招赫退,雖然主公陶商沒有責怪他,但私下里卻成了大家伙說笑的笑柄,這讓樊噲很是尷尬。
此役陶商令樊噲襲蕭縣,也是想給他一個立功的機會,挽回顏面,樊噲當然知道。
現在,機會就在眼前,樊噲豈能不興奮。
“曹仁,就拿你的鮮血,來洗刷我老樊頭上的恥辱吧。”樊噲的表情愈加獰猙,周身騰起的獵獵殺氣,直令左右將士為之悚然。
最后狠狠啃上一口,樊噲將半條羊腿一扔,殺豬刀一揚,大喝道:“免崽子們,立功的機會又到了,跟著老樊把對面那群豬玀都殺干凈,給我殺——”
怒喝聲中,樊噲縱馬舞刀,如電光一般射出。
三千立功心切的陶軍步騎將士,轟然而動,挾著瘋狂的殺戮之火,狂涌而出。
自追隨陶商以來,屢戰屢勝,他們每戰必能立功,獲得獎賞,他們早已信心爆棚,以為這一戰又將是他們收獲功勞的良機。
沒有任何懷疑,五百騎兵開路在先,兩千多的步軍追隨而后,濺起漫天的塵埃,如一柄碩大無朋的巨矛一般,向著曹軍步兵陣襲卷而去。
天崩地裂,風云變色。
那洶洶如潮的沖勢,只令那些精銳的曹軍戰士,也為之變色。
立于陣前的曹仁,卻面沉如水,國字臉上不起一絲波瀾。
他的嘴角,卻反而掠起了一抹冷笑。
“阿瞞說對了,陶商當真派了一支步騎混合軍前來爭奪蕭縣,看來這領軍之將,就是那個冒充古人之命的樊噲,若非阿瞞的計策,我曹仁倒想領教領教,你到底是有沒有樊噲之勇……”
冷笑的瞬間,樊噲的鐵騎之軍,已狂沖至一百五十步。
曹仁收起冷笑,深吸一口氣,大喝一聲:“全軍聽令,撤往蕭縣。”
發下號令,曹仁撥馬先走。
中軍大旗一動,列陣以待的曹軍,兩千人轟然而散,向著蕭縣方向狼狽逃去。
眼看著敵軍臨陣敗退,樊噲臉上不禁掠起更加猙獰,狂笑道:“這曹仁多半沒有想到,我軍中還有騎兵,不戰便退,我看你這個曹家第一大將也不過如此,哈哈——”
樊噲戰意愈烈,揮縱著身后將士們,向著潰退的曹軍窮追而去。
鐵騎滾滾,如風而行,方追出里許時,樊噲的先頭騎兵已追至了潰軍的尾部。
刀鋒斬下,槍尖刺出,無情的斬殺著那些逃慢了的敵人,只轉眼間的功夫,便斬殺了百余人。
鐵騎將士如同饑渴的野獸一般,瘋狂的追逐著逃跑的獵物。
狂追數里,左右平坦的地勢越來越窄,四周開始出現樹林地形。
一直奔逃中的曹仁,這時卻忽然勒住戰馬,停止了逃跑,手中戰刀一橫,冷笑著傲對追襲之兵。